瘋狗與公主 第62節
只要她不離開他。 但是—— “謝思景,放-開-歲-安?!?/br> 謝玨死死盯著對面的二人,半晌后,臉上客氣帶諷的笑消失無蹤,他直呼謝思景其名,手里的短刃又被握緊幾分,染了血的刀刃無聲散發瘆人冷意。 外頭光線照進,他上前一步走至光暗交界處,臉上光影半明半滅,整個人都被切割成兩半。 一半隱在黑暗,一半被光線映照,他膚白唇紅,身上的白衣也成了紅袍,渾身染著的鮮血令人不寒而栗。 “你若敢動歲安,本王定要將你碎尸萬段拿去喂狗?!?/br> “讓你……永世不得超生?!?/br> 謝玨這句話看似說的輕慢帶笑,但話里藏著的殺意卻不由讓人后背生涼。 沒人會懷疑他這句話,倘若今日謝思景殺不了他,待來日,他定會千倍百倍地折磨他。 就連歲安都被他這句話嚇到,她小臉煞白,咬緊了牙。 若是今日她無法逃脫,他是不是也會把她碎尸萬段拿去喂狗…… “放開?”在謝玨周身氣勢的壓迫下,這位外表溫潤如玉的皇子一點點地撕開了面具。 他忍了他許久,這張面具也戴了許久。 皇位本該是他的囊中之物,卻被眼前之人強勢掠奪。 他謝玨不過是一個六歲便被扔出皇宮的邪祟之物,如今又怎么有資格和他謝思景搶這儲君之位。 謝思景在民在臣都贏得一片贊譽,都稱他仁良賢德,心地良善,可除此之外,無人夸贊他其他。 皇帝亦是。 若謝玨未曾出現,不曾以皇子身份回到皇室,那在這皇室的幾人之中,他謝思景便是無可置疑的儲君人選。 即便他除了仁德外再無其他可贊之處,即便他生母身份卑微,但皇帝別無選擇。 可謝玨回來了。 他手握兵權立下累累戰功,他或威逼或利誘或刺殺,拉攏眾多朝臣,手段狠毒至極,朝臣之中無人不懼他。 便是如此邪惡殘忍之人,卻將獲得儲君之位,日后還會繼承大統。 他如何能服。 又如何能忍。 想及此,謝思景臉上眼里的溫和之色逐漸消失。 “看來宣王殿下還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br> 他垂眸偏了眼縮在他身側的歲安,眼里溢滿得意之色,含笑道:“宣王殿下,你方才所喝的茶水里下了迷藥,而端給你茶水的歲安公主和我合謀了此事,她早便知曉茶水里有迷藥,引你到法華寺燒香祈?!膊贿^是我們合謀的一部分,根本不是為你們所謂的孩子祈福?!?/br> “你視若珍寶的歲安公主一直想逃離你,為此不惜和我聯手,引你到這寺廟,給你下迷藥?!?/br> “而如今寺廟內全是我的人手,縱然你謝玨武力高強,想必也不能以一敵百?!?/br> “謝玨,你將命斷于此?!?/br> 謝玨身中迷藥,方才受了一劍后自己又往胸膛插了一刀,已是強弩之末。 而這屋內屋外甚至整座寺廟內都有他謝思景安排的死士刺客,謝玨如此聽信這位歲安公主的話,入這座寺廟未帶一個侍衛,駕車的侍者也已被滅口。 至此,謝思景已然以為自己勝券在屋,勢在必得,為了將心中積蓄的怨憤之氣發泄出來,便將那些話盡皆說之于口,想誅謝玨的心。 他自是知道,這周國的小公主是謝玨唯一死xue。 只是謝思景未料到的是,寺廟主持怕事,乃一明哲保身之人。 他早便聽聞謝玨惡名,聽聞他手段之狠厲,怕謝玨甚于怕他謝思景。 且他認為,謝玨有帝王之勢,日后繼承大統的人必定是他,若是今日他包庇此事,未曾及時告知謝玨,來日被那宣王發現此事,定會血洗他們法華寺,竟是派小沙彌從后門出去,偷偷去宣王府送信。 薛澤聽聞此事后調集兵衛,已在趕來的路上。 而此時此刻,在謝思景說完那番話后,謝玨臉上的神情并無任何變化。 沒有憤怒,沒有怨恨,沒有悲傷。 他聽完那些話后,只靜靜看著歲安,一遍遍道:“歲安,過來哥哥這邊?!?/br> 歲安低下頭,雙手緊緊絞弄在一起,沒抬頭看他,沒說話。 亦是沒如他所愿,朝他走近一步。 唇齒間的血腥味越發濃重,謝玨擦了擦唇邊的血后笑笑,薄唇抽動間聲音又放輕了些:“歲安,過來哥哥這邊?!?/br> 小姑娘還是低著頭沒理他。 甚至,往后退了半步。 半步。 殺人誅心。 謝玨太陽xue狂跳,腦袋似是同時被千萬根針刺進,他眼眸里的濕潤水霧將將成血。 一旁的謝思景將這兩人的對峙盡收眼底。 他微闔眼瞼,了然一笑后朝歲安那處傾身,用足夠謝玨聽到的聲音在小姑娘耳邊說:“歲安公主,馬車已經在廟外備好了,若你想回周國,千萬抓緊這次機會,莫要在此耽擱了時辰,否則……” 方才還低頭絞手的歲安一聽這話猛地抬起頭,她不及思索轉身就走,未曾看渾身還在流血的謝玨半眼。 少女若蝶翩躚,將要消失之際,謝玨心頭的那根弦一下斷裂。 平靜之下掩埋的驚濤駭浪翻涌而出。 頸項青筋暴起,他勃然變色,方才臉上的平靜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猙獰而可怖的表情。 “蕭歲安!你敢走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謝玨怒吼,吼聲撕裂狂暴,宛若沉在絕境里的野獸在嘶吼,震得人骨頭都在顫。 歲安腳步一頓,提著裙擺的手在不住顫抖。 但片刻之后,她死死咬著唇,復又朝外跑去。 沒有回過一點頭。 噗嗤一聲,謝玨倏地吐了口血。 “蕭歲安!” “蕭歲安!” “你敢走!” “你敢走!” 謝玨五內俱焚,吼聲帶血,但歲安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 待歲安走出廂房后,黑衣人便攻向謝玨。 廂房外的歲安聽到了刀劍碰撞聲,鮮血四濺聲,甚至是頭顱落地聲…… 她的心一點點的下沉,眼圈發紅,但歲安嘴里念著周國,念著皇兄,腳步卻越來越快。 她,她要離開他。 要離開這里啊。 她得回周國救皇兄。 歲安不停地往前跑,跑下臺階,跑過懸著祈福木牌的古樹,跑向停著馬車的寺廟門口。 雨越下越大,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成狂風暴雨。 但歲安未曾停下。 像是后面有巨大的怪物將吞噬她一般,歲安不顧一切的狂奔,淚和雨水混在一起,順著她白皙臉龐緩緩流下。 經過一處回廊,很快她便會到寺廟門口,只是在此時,在她將將拐過回廊時,無意暼到了寺廟門口的一地尸體,門口的那駕馬車上亦是趴伏著一具尸體,鮮血自車轅滴落在地。 歲安臉色慘白霎時驚呼,而她視線稍稍偏離,便看到了薛澤! 薛澤一手拿刀,一手拿著一柄長劍。 這是謝玨的劍。 歲安認得。 而在薛澤后面跟著大批兵馬,皆是全副武裝,披甲帶刀。 歲安倒吸一口涼氣,在薛澤將要過來時,她趕忙蹲下,藏在了長廊旁的灌木叢里。 歲安纖細嬌弱,今日又穿得一身碧綠衣衫,此刻還下著大雨,她藏匿于此掩在灌木枝葉里,并未有人發現。 小姑娘屏住呼吸,待薛澤帶著這批兵衛走遠后,歲安撫了撫心口擦了把臉上雨水,跌跌撞撞地往寺廟后門跑去。 她知道……那去周國的馬車她坐不到了。 不久后謝玨便會命人來抓她。 她只能……只能跑。 拼命的跑。 千萬不能被他抓到。 寺廟依山而建,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著,驚慌之中,在跑出后門后,歲安跑向了寺廟后山的一處密林。 …… 而另一處,在薛澤趕到時,謝玨已經殺紅了眼。 廂房內血流成河,頭顱遍地,四肢橫飛。 薛澤一腳跨進廂房,還來不及問他主子安危,便被這滿室的血腥氣沖擊到頭昏腦脹,眼睛都睜不開。 待后面他勉強睜開眼睛時,繞薛澤也上戰場殺過敵,見過不少血腥場景,還是被眼前景象驚到不能言語。 滿室的殘肢斷臂,頭顱滾落各處,鮮血染紅了整堵墻,還夾雜著白色的腦漿…… 謝思景臉色慘白,雙目睜大到眼珠子要掉出一般,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