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攏春腰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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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四處散心便是凝瓏想要的自由。哪知凝瓏要的是獨來獨往,天地浩大任她獨樂。 凝瓏坐起身, 整了整凌亂的衣襟。拔步床邊的幾層帷幔都已散落,所以從柜子那邊看,根本看不出床里邊的旖旎。 她把目光落在立柜上:“來年的事來年再說?!?/br> “那你不要再私自走出去?!?/br> 凝瓏側過身,眉頭狠狠一皺。難道冠懷生早已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懷疑我?”她問道。 冠懷生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 見她不像有去蘇州闖蕩的心思。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不要胡思亂想?!?/br> 說罷捧起她潮.\紅未褪的臉, 意猶未盡地偎了偎。凝瓏也松了口氣, 他還沒有發覺出她的小心思。 冠懷生低聲道:“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晚間再見?!?/br> 話落把褻褲一蹬, 整了整腰帶和衣領就跳下了床。走前特意把屋里張望一番, 嚇得凝瓏以為他看出了立柜里暗藏玄機。 好歹他只是看看, 隨后便推門離去。 帷幔掩映,燈燭搖曳。 凝瓏慢條斯理地套好衣裳,出聲問治山:“你想好了嗎?” 治山沉聲道:“我跟著夫人去。但……保險起見,夫人還是要給世子留一封信,寫明去意?!?/br> 畢竟要去的地方臥虎藏龍,稍不注意命都會賠進去。 凝瓏說行,很快就把信寫好。 攆走治山后,她喚來一個老仆婦。 進屋的是兩鬢花白,身材臃腫的蘇嬤嬤。 蘇嬤嬤是冠懷生的乳母,算他半個干娘。她和冠懷生還未相遇時,冠懷生最聽蘇嬤嬤的話。 凝瓏把信交給蘇嬤嬤,“世子多數時候都會去嗣王府與嗣王公公一道處理公務,每次都回來得很晚,幾近子時。晚間我要去赴場吃茶宴,到時就歇在人家家里了。這封信勞煩嬤嬤遞給世子,信里寫著我想對他說的話?!?/br> 嬤嬤知道冠懷生一向寵愛凝瓏,便不多插手小兩口之間的事情。今下凝瓏既有事相求,想必事情很重要。嬤嬤一臉認真地應下,“夫人就放心地去吧,我會把你的意思傳達給世子?!?/br> 凝瓏頷首說是,待日暮霞升,把行囊簡單地收拾好。 云秀一萬個不愿意,哭喪著臉:“姑娘既然要去,怎么不把婢子也帶去?好歹還有個照應?!?/br> 凝瓏無奈回道:“此去兇險,我不愿再讓你像前一次那樣涉險。新橋鎮是巫教派的據點,而蘇州是巫教派的老巢,你以為我是完全沒把握就敢去的???舅舅舅母和大哥已經把一切打點好了,雖然他們平時不靠譜,但在這事上絕對不會馬虎?!?/br> 云秀把嘴巴撅起:“人心隔肚皮。誰知道現在的老爺還是不是從前的老爺?” 凝瓏回道:“他們若想害我,何必等我及笄嫁人再害?就該在我不記事的時候把我掐死,可他們并沒有。平時他們從我身上撈油水,但生死關頭定不會害我?!?/br> 她捏了捏云秀僵硬的肩膀,“再說,還有一隊武力高強的暗衛護著我呢。治山你總能放心吧,若真遭遇不測,我們好歹還能逃出來?!?/br> 凝瓏對這次行程充滿自信。 自尊,自信,自傲,自負,每一階段都是她。 壞就壞在這點被嬌養出來的倨傲,總能在關鍵時候倒打一耙,把她害得不輕。 不過凝瓏輕裝上陣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危機。 趕上了最后一班貨船。為掩人耳目,沒選擇住上等游船,反倒選了跟生意男女合睡一張船。 治山為首的那幫侍衛在下船廂,而凝瓏與一幫商人女客住在上船廂。 她乘的是快船,花三日時光就能走到蘇州。 簡單收拾盥洗好,再走出船廂,天已經黑得無邊無際。 這時候她的美反而會為她招來各種不必要的爛桃花,所以凝瓏換了身素衣,戴了頂帷帽,站在闌干旁吹風。 治山隱匿身形,守在她左右,警惕地盯著船上的客人。 但哪怕她已把自己打扮得最不起眼,仍有大腹便便的商賈前來勾搭。 凝瓏掩緊帷帽簾,變了道極其粗獷的聲線:“大官人,找奴家有何事???” 看她的嬌俏身姿,商賈以為她是充滿神秘感的美人??陕犓@比糙漢還顯糙的聲音,商賈一下就滅了心里的火,連連擺手:“沒事沒事,眼拙,認錯了人?!?/br> 凝瓏這才松了口氣。 又得感謝冠懷生之前教過她變換聲線,否則她又要處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事。 船窩在河道里,她也回到了暖和的被窩里。 長屏風對面就是別的女客,大多都是中年婦人。她們早已習慣了來回奔波,坐在床幾上并不感到困,反而圍成一團嘰嘰喳喳地說著各家的八卦。 張家的老公公和兒媳勾搭在了一起,兒媳生有一女,不知是她夫君的孩子,還是她老公公的孩子。李家的大閨女急著出嫁,可家里攢不出嫁妝,婚事拖著拖著就拖黃了。周家的孫子鄉試落第,家里人氣得要告衙門說有人作弊。 …… 凝瓏翻過身,捂住耳朵。 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之前她每每睡不著,就會像八爪魚一樣趴在冠懷生身上。枕著他的胸膛,很快就能入睡。 也不知現在冠懷生收到信沒有。 他會不會氣得要連夜坐船去尋她。 但往后一月內再沒有三日直達的快船,只剩下七日直達的慢船。等他尋到蘇州,說不定她就已經辦完事回去了呢。 凝瓏想著彼岸那方的冠懷生,很快眼皮就開始打架,接著便沉沉睡去。 * 寧園。 蘇嬤嬤一向睡得早,今晚因要送信,所以強撐著熬了場夜。 她守在自己屋里,不斷揉著惺忪的眼。 一陣涼風吹來,蘇嬤嬤忽覺口干舌燥,端起手邊的涼茶一飲而盡。 須臾,肚里宛如有無數蛆蟲在蠕動,小腹沉沉往下墜著。蘇嬤嬤一手攥緊信,一手捂著肚,彎著腰往門邊走,想去如廁。 想到凝瓏再三叮囑她,信一定要隨時帶著,不能假手他人。又想到,把這信帶去如廁,當真是玷污。 猶豫著推開門,卻見屋門前有個陌生婢子在掃地上的落葉。 蘇嬤嬤正巧眼神不太好,想著寧園地方這么大,總有她沒見過的婢子在干活。 她揮揮手,把婢子叫來。 婢子手握笤帚,滿臉關切:“嬤嬤你是哪里不好受?要緊不要緊,用不用我去叫大夫?” 蘇嬤嬤再三權衡,決定把信先交給婢子:“你守在我屋前,我不回來,你千萬不要隨意走動。我告訴你,這封信重要得緊,要是弄丟,我拿你是問?!?/br> 婢子一聽,趕緊把信又塞到嬤嬤手里,怯懦地抖了抖:“既然這么重要,那嬤嬤還是交給旁人守著吧。我……我還是去掃地吧?!?/br> 見她不想擔責,蘇嬤嬤反倒放下心來。婢子做出了正常人有的反應,這證明婢子很可信。 蘇嬤嬤趕緊折回屋放好信,鎖緊屋門,交代婢子:“那你就好好守在我屋前。我沒回來,任何人不得進屋?!?/br> 說罷掏出一根精美的玉簪塞給婢子,“記得守好啊?!?/br> 這事可以做。婢子狠狠點了下頭,目送嬤嬤狼狽走遠。 待小院里重歸平靜,婢子的臉色倏地冷了下來。 她溜進屋,找出蘇嬤嬤藏在枕頭芯里的信,又帶走嬤嬤用過的那個茶盞,悄悄走出屋,銷聲匿跡。 之后把信燒毀,把茶盞運出園,最后拐去了茅房,靜靜地守在茅房前。 這頭蘇嬤嬤上吐下瀉一番,確信自己是喝茶喝壞了肚子,想著等次日天一亮就要找燒茶的下人問話。 毫無防備地走出去,措不及防地被一劍封喉。 連死都悄無聲息。 婢子早已換上一身黑衣,這時麻利地將蘇嬤嬤套進麻袋,之后把麻袋扔進了蓮花池里,放出一只信鴿。 好巧不巧,那信鴿正好被冠懷生射下。 他騎馬拐進山里,卻見園內詭異地飛出一只信鴿,只是抱著僥幸的心思射了一箭,卻不想真發現信鴿腳邊掛著一封信。 “計成?!?/br> 只寥寥二字,卻叫他看得心里暗嘆不好。 冠懷生火急火燎地進了園,遙遙聽見一聲:“死人了!” 接著園內便亮起無數盞燈與火把,無數人腳步匆匆地奔去一個方向。 冠懷生倏地緊張地捂住胸口。 程瑗待在嗣王府,死的這人不會是她。那么園里只剩下兩個他最在乎的人——凝瓏與蘇嬤嬤。 是凝瓏么…… 還是蘇嬤嬤…… 冠懷生幾乎是一路踉蹌地沖進人群,下人見他來了,紛紛惶恐地跪在他腳邊。 麻袋洇滿了血,濕漉漉地往下淌水。 他單膝跪地,指節顫抖,解開了麻袋。 是死不瞑目的蘇嬤嬤,死于一劍封喉。她喉嚨處有道極細極深的劍痕,血rou往外面翻著。 這是巫教派常用的殺人手法。 就在這時,云秀也慌忙沖進人群。園里折了條人命,云秀一下就想到,去蘇州的凝瓏會不會也遭遇不測。 這樣想著,腿腳一軟,直接跌倒在地上。 冠懷生給蘇嬤嬤闔了眼,側目看向云秀。 蘇嬤嬤已遇了害,他決不允許凝瓏再有危險! “她呢?” 云秀被他那雙涼薄得不沾一絲感情的眼眸盯得淚水直流。 “姑娘她……她去蘇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