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敗給了小皇后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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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她而言,能避開戚延,再遠的地方她都肯去,還是歡喜地去。 而于溫氏一族,若她不居皇宮,不再是皇后,那溫家便是大禍臨頭。 戚延那么恨父親,她若不再是皇后了,他又怎會放過溫家人呢。 握著太后的手,溫夏終也紅了眼眶:“母后,我去,只要能平皇上心中之火,夏夏愿意去?!?/br> “好孩子,母后對不住你?!鼻а匀f語難言,太后道:“我一定會保溫家,保你?!?/br> 太后凝望溫夏濕潤長睫,望著她發紅的眼眶,想起榮王所做之事,緊緊抱住溫夏,全是心疼。 “好孩子,榮王曾欺負你了?” 溫夏愣住。 她沒有隱瞞:“嗯……”即便已經過去兩年了,即便榮王已死,那被陌生大掌鉗住手腕,被攬過腰肢的觸覺,依舊這么惡心。 溫夏哽咽的嗓音全是委屈:“他非要攔我,摸了我的手,還要摟我,他簡直不是面上溫潤的雅士,是個偽君子,簡直禽獸!” “若是早點說與母后,母后定已為你出了這氣?!碧鬁厝岵林鴾叵哪橆a的淚痕。 溫夏想起什么,忙解釋:“我沒被榮王再輕薄的,他只是扯了我手腕,襲我腰也隔著衣裳,就那一下,我說我是太子妃,他便未再欺負我了,我沒有……” “母后知道,母后信夏夏?!碧竺蛑鴮櫮绲妮p笑,目中凝淚:“母后只是自愧不曾早日發覺,讓你獨自受這般委屈?!?/br> 許嬤在旁咬牙道:“娘娘,您不知,皇上便是以此逼迫太后,以此要挾,要您遷居行宮!” 溫夏怔住。 杏眼越加黯然。 既然戚延都知曉了,恐怕定覺得她不規矩,更厭惡她了吧。 太后安慰著她,說著時局穩定便會接她回宮,讓她勿要憂思,保重身體。 二人相處許久,直到溫夏望著溫柔慈悲的太后,終于再次問起:“母后,為什么您對我這么好?” “您與我爹爹,到底有過往嗎?” 這是溫夏第一次這樣望著太后的眼睛,這樣清晰地問出心中疑惑。 她所承受的一切本不該由她承受,戚延的厭惡全都是遷怒。 她想知道個清楚,她不想再不明不白,總是承受這一切。 太后不料一向溫婉聽話的她會這樣直白地詢問,會這般殷殷切切凝望等候。 太后目中有愧,終是苦澀一笑:“你的爹爹英勇俊朗,母后像你這么年輕時,自然仰慕你爹爹那樣的英雄,免不得讓人留下了話柄?!?/br> 溫夏攥了攥手中繡帕,第一次見太后這般愧疚,就似在她這個小輩身前承認錯誤,祈求原諒。 終于得了這份承認,溫夏本不該再讓太后難堪的,可仍覺心中許多不知:“母后……我爹爹與我娘親成婚后,你們還有來往么?” 太后沉默一瞬。 許嬤張了張唇,偏過頭無聲走向殿門處。 寢宮只余一片寂靜。 太后終是苦笑說:“有過。先皇病重,我見你爹爹時難過流淚,那時獨處,被阿延撞見?!?/br> “你所受之苦皆是母后帶給你的,不管是對舊人之女的照拂,還是母后真心喜歡你,將你當作女兒,對你疼護對你愧疚。母后想告訴你,我像你爹爹娘親一樣地愛著你?!?/br> 溫夏雙唇囁嚅,深深凝望眼前年輕美麗的婦人。 眼淚自太后鳳目中無聲滑落,溫夏眼眶一熱,緊緊抱住太后。 也許她應該為這些年所受的莫名之苦怨懟,為娘親不平??瑟毺幧顚m的這些年,她無法割舍對她這么好這么好的太后。 …… 氣候仍冷,太后求了戚延讓溫夏開春日暖了再啟程,戚延同意了。 溫夏接受了一切,對她來說,離宮也許比在皇宮中更自在。 鳳翊宮的宮人已在收拾隨身攜帶之物,主子的東西太多,光華服與胭脂香粉都夠滿滿幾車了。尤其是那些翡翠玉器,主子甚是鐘愛,每日所換首飾皆要好幾套,都得好生帶走才是。 可溫夏出言喚停了一眾宮人。 她走進偏殿,纖細瑩白的手指撫過一箱箱翡翠珠玉,杏眼中滿是鐘愛與不舍。 這些都是父親,太后,還有哥哥們從小到大為她在天下間搜羅的美玉。無一不精,世間罕有。 溫夏道:“將這些玉器都送去乾章宮吧,還有這些黃金頭面,這些簪子,都不帶了?!睖叵闹涣粝铝俗钫滟F、于她有紀念意義的幾套。 宮人們都很是意外,誰都知曉她愛玉成癡,也最愛佩戴精美首飾,每日都要精心打扮。 白蔻與香砂想勸,溫夏已轉身回了寢宮。 太后保住了她的后位,可代價必是他們母子離心。而戚延在朝廷上那般說她奢靡,她若離宮還帶著這些寶物,便是再給他留下話柄。 他要她克勤克儉,那她就舍下往昔十六年的富貴榮華,克勤克儉。 對鏡戴上最心愛的多寶琉璃金發簪,細白雙腕間佩戴上她鐘愛的一對白底青翡翠手鐲,換上珍貴的雪白貂絨寬袖衫。 溫夏喚了畫師入殿,就坐在克勤克儉的牌匾下,端姿嫻雅,朱唇淺笑,安靜任畫師為她作畫。 陳進賢為宮中畫師已三十載,畫過的娘娘們數不清,都從未見過當今皇后娘娘這般國色天香的女子。 遇見皇后,獨具匠心的老畫師方知,筆下失色,技藝不精,自慚形穢。 皇后之美,更當只為天上人間的一抹驚鴻色。 陳進賢作完畫,依舊自慚形穢。 溫夏起身相看,卻是微笑道:“多謝陳工,我很喜歡?!?/br> 待送走畫師,溫夏細心卷好畫軸,回屋脫下了貂絨寬袖衫,取下腕間手鐲,褪卻一切珠釵金飾,一身素潔。 “收起來吧,都送去乾章宮了么?” “回娘娘,都送去了?!毕闵暗皖^垂淚,白蔻也紅著眼眶。 她們的娘娘,從出生起就穿金戴玉,這至高的鳳座,卻將她禁錮成此般。 …… 乾章宮。 吉祥喜笑顏開快步進殿:“皇上,鳳翊宮那位主子還真識趣,如今命人送來了十數箱的珠寶玉器。宮女特來稟報,說皇后娘娘思己過,當克勤克儉,會遵皇上教誨?!?/br> 戚延正握一卷劍術秘籍,手上微頓,垂眼繼續閱卷,面無波瀾。 只是腦中竟浮現起少年時那雙干凈清亮的眼睛,原本被擱淺的記憶也悉數闖入腦海。 月色澄練,星垂天野。 他下臨乾州歷練,兩個月才回京都,與父皇母后用過飯,百無聊賴行至暢心湖。 宮燈搖曳,照亮那半個身子都幾乎快墜進水中的女童。 烏黑明亮的杏眼,五官乖巧可愛,雙頰rou嘟嘟的,萌得惹人歡喜。 “快撈起來,別令她掉下去?!彼麊居H衛。 在那小短腿翹起來、就快落下去的瞬間,親衛施展輕功撈起了她。 那是五歲的溫夏,雙丫髻上戴滿了金珠翠玉,腕間的金鈴鐺脆生生響。 印象里,只記得她尤其喜愛珠寶首飾,滴溜溜瞧著他太子發冠上的東珠,小臉窩在手心里,嘟起唇說真好看。 他便拔了那顆東珠,丟給她玩。她高高興興地找許嬤鑲在了金簪上,說要及笄成姑娘了戴。 她及笄的翌日,是他們的大婚禮。 那朱色蓋頭蒙著,她戴的什么,他都無心去看。 殿中靜了許久,吉祥辨不出帝王息怒,揣摩著小心近前些。 “將此物放了?!?/br> 戚延推過那翡翠提籠,里頭是裝死多日的蛐蛐。 他已垂眸繼續閱手中秘籍,殿中寂靜,恍若一切不曾發生。 …… 時間倏然飛逝,四月暖春似是眨眼而至。 溫夏啟辰離宮的這日,天朗氣清,藍空無云。 戚延以她鳳體違安,遷居靜養為由,終于將她趕走了。 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早日來信要起兵過來討公道,被溫夏命人快馬加鞭趕赴邊關勸阻。 這段時日,后宮眾姐妹皆都不舍,難過地流下眼淚。 虞遙去求戚延準允她同行,戚延連見都沒見她。 青州山高路遠,溫夏本就愧對虞遙,連自己何日能有歸期都不知道,更不忍心再帶著好姐妹一起去受苦。 李嬪重情重義,很是替溫夏不平,還去乾章宮鬧了,被戚延下令禁了足,罰了整年例銀。 溫夏拿了自己的黃金留給李嬪,又請求了太后照拂后宮姐妹,為眾人安排好了一切。 太后親自送她出城門。 城門的兩頭,一面山水遙遠,一面繁華如錦。 太后在馬車上不住握溫夏的手,也許除了分別,更多的是身處高位卻無能為力的自責與痛心。 “母后,您要保重鳳體,夏夏要您每日都吃飽,您別總是不吃東西?!?/br> “夏夏會想您的?!?/br> 太后目中含淚,緊緊抱住溫夏。 寬敞華貴的馬車緩緩駛離,隨行衛隊浩蕩壯闊,戚延終究沒有用寒酸打發她。 直至駛出很遠,溫夏才擦干了眼淚,只是目中依舊傷心難過,靠著車廂軟枕,黯然搭著長睫。 白蔻與香砂坐在左右,安慰道:“娘娘,您別傷了身子,我們始終會再回來的,太后娘娘會為您撐腰?!?/br> 櫻紅唇邊笑容苦澀,溫夏道:“回來,你們想回來么?我倒是不愿再回這皇宮受他的欺負,我聽著他的名字就煩?!?/br> 她聲音軟糯,一向說這樣的話也不會讓人覺得是在發脾氣,可這確實是她的怒,她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