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往立刻把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委委屈屈地鼓著腮幫子。

    時霆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就又打了個手勢，身邊的人當即秒懂，將姬往又放回了地上。

    姬往落地時沒站穩，踉蹌了一下，那個粗魯的男人一只手就給他扳了回來，時霆在對面一揚眉，那個男人一愣，趕緊松開了虎鉗似的手掌，改為虛搭在姬往的肩膀上。

    時霆這才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狀態。

    ……有話不說就知道眼神示意，也不知道到底誰是啞巴，姬往暗暗腹誹道。

    有了時霆最后的那個示意，原本對他敵意滿滿的一群人態度反而變得客氣了起來，時霆走后，姬往很快被帶到生活區的醫療艙中醫治。

    在這個時代，類似這種碰撞式的外傷已經不是什么大問題了，姬往感到自己腦后的傷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快速愈合，趕緊在腦海中敲系統：“老末！”

    “不要叫我老末！”末世生存系統十分暴躁，“怎么連你也叫我老末？”

    “那……老統？統哥？統統？”

    末世生存系統想了想，無奈道：“就老統吧?！?/br>
    “好，老統……怎么聽起來這么限制級，老捅……”

    “比你好，小姬?！?/br>
    姬往一時語塞，半晌才弱弱地說：“你這個系統，報復心極強?！?/br>
    末世生存系統用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哈哈笑了兩聲，隨后冰冷地說：“是的喲，親?！?/br>
    “我投降了，統爺，可以吧，”姬往還是沒能耐和系統較勁，秒慫道，“我就想問問，這個醫療艙能不能治好啞巴啊，如果能治好，我出去之后還是阿巴阿巴，不就很離譜……”

    “理論上，是可以的?！蹦┦郎嫦到y緩緩說，“這也是他們給你啟用醫療艙的關鍵原因，要不然你以為就你這個空降不明生物的身份，在卡托城內作為外鄉人的地位，他們能給你使用這么高級的醫療手段？不要長得丑想得美?！?/br>
    “我一點也不丑！”

    “閉嘴?！蹦┦郎嫦到y沒時間和他拌嘴，言簡意賅地說，“不能說話并不只是病理性的，還可能是心理性的。在這個時代，ptsd之類的疾病仍然存在，人的大腦是十分精細并且難以琢磨的存在，所以你要是堅持不肯說話，或者不愛說話，他們也拿你沒什么辦法?！?/br>
    “那這個時代有沒有類似吐真劑之類的東西？”姬往突發奇想。

    “有可能是有的，但那估計都是頂級的星際聯邦用來刑訊頂尖間諜時采用的手段，而且有政策就有對策，吐真劑一定也是能被破解的，不然聯邦之間就不敢再互派間諜了?！蹦┦郎嫦到y說，“總而言之，用在你身上的可能性不大?！?/br>
    姬往：“我看起來不像個頂尖間諜嗎？”

    末世生存系統：“……先生，人貴有自知之明?！?/br>
    醫療艙的治療很快告一段落，甚至還很貼心地幫他從頭到腳清理了一遍，姬往停止和系統的斗嘴，從醫療艙中站起身，披上旁邊搭著的純白的袍子，四處一望，發現自己身在一間公寓內。

    公寓并不大，一室一廳一衛，醫療艙擺在公寓的左側，幾乎將左邊所有空隙全部填滿，公寓的右側則放著一張單人床，一個簡易的書架，床頭放著飲水機，床腳處有一個帶門把手的玻璃門，里面是一個帶浴缸的衛生間，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剛剛不還是在醫療中心嗎？”姬往不解道，“那些人呢？他們去哪兒了？”

    “或許是將你躍遷傳送過來了，誰知道呢?！蹦┦郎嫦到y隨口應付道。

    姬往從醫療艙里走出來，好奇地四周打量著，最后他伸出手，拿下了書架上的唯一一本書。

    這個房間太空了，除了這本書幾乎就沒有任何東西是可以移動的，仿佛是被誰專門放在那里，等著他來看一樣。

    姬往注意到，這本書很薄，每一頁紙張卻很厚，還帶著彩色插圖，看起來很像是小孩子會看的那種睡前繪本。

    “星際時代，還會有人喜歡紙質書嗎？”姬往翻了翻手中的書，對系統問道。

    “很少，但還是有的?！蹦┦郎嫦到y說，“人類后來發明了和紙張手感完全一致的電子書，并且在網絡購買后，可以通過全息投影和觸感元件等方式，將需要閱讀的書籍直接投放在自己家的書柜上，不僅節約資源，而且節約空間節約成本，因此越來越少有人會擁有紙質書了。這就像你們那個時代，除了考古學家和歷史愛好者，幾乎沒有人再會持有竹簡和甲骨?！?/br>
    不知為什么，姬往有些悵惘。

    “但你手上這本是實打實的紙質書?！蹦┦郎嫦到y又說，“奇怪，這里怎么會有紙質書？”

    被末世生存系統這樣一說，姬往也開始疑惑起來，他索性拉開桌前的椅子，將書攤在書桌前，認真閱讀起來。

    “這好像是一個童話，不，神話故事?！奔贿呁罂?，一邊對系統解釋道，“這本書上寫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星歷剛剛建成，卡托城還是一個人民安居樂業，沒有喪尸之禍的邊緣小星球時，玄學十分發達，那時候的祭司比起現在的祭司來說，能量要大得多，他曾經做出過一個預言，那就是卡托城內最多只能有一個擁有華國血統的人，如果出現第二個，一切都會天翻地覆?！?/br>
    “所以，這就是他們忌憚我的原因?！奔?，“因為我看起來很像一個華國人?！?/br>
    “但是在他們意識中的‘上古時代’，事實上也不止華國一個國家的人是黑發褐瞳啊?！奔€是想不明白，“是因為時代隔得太遠，他們只知道華國一個大國的歷史了嗎？”

    “當然不是?！蹦┦郎嫦到y說，“他們只是不能確定你是不是具有華國血統，也不確定那個‘翻天覆地’的變化是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時霆自己十分重視這個預言，連城中的貓都被訓練出了看到黑發褐瞳的人出現在附近就警惕并帶回的特性，那個最開始遇到你的男孩看見你時，就和看到鬼一樣害怕，當即上報，這一切都說明了起碼在時霆的心里，這個預言所指的‘天翻地覆’，絕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他們能確定你的身份，你以為他們會留你到現在？你早就死了?！?/br>
    “那你為什么要讓我身穿！”姬往咆哮道，“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如果你不是足夠特殊，時霆憑什么注意到你，憑什么和你在一起？你的攻略任務又怎么能完成？”末世生存系統冷冷道，“還是你覺得，只要你是一個廢物，就沒有人可以利用你？少天真了，如果你真的是一個廢物，在這種亂世，你會死得更快?！?/br>
    姬往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末世生存系統說得對。

    “所以我現在這算什么？”姬往環視四周，發現這間公寓并沒有窗戶，無奈嘆氣，“我現在是被軟禁了？”

    “差不多吧?！蹦┦郎嫦到y說，“在確定你不會對時霆的地位造成威脅之前，他們是不會放你出來的。當然，很有可能他們最終弄不明白你到底從哪里來，又會產生什么災禍，所以索性殺了你完事，這種可能也是有的?！?/br>
    姬往只是咸魚，并不想慘死，聽到末世生存系統這么說，后背一陣發涼。

    “我可以自救嗎？”姬往硬著頭皮問。

    “當然可以，我的宿主?！蹦┦郎嫦到y的電子音中透著詭異的欣慰，仿佛一位終于看見自己的傻兒子開竅的土財主，“最簡單的方式，爬床保命?！?/br>
    姬往原本正從旁邊的飲水機接了一杯水準備喝，聞言差點沒噴出去：“您一定要那么……直白嗎！”

    “他愛上你了，就不舍得殺你了?！蹦┦郎嫦到y說得十分和藹，“你不覺得這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嗎？”

    “我不覺得！我賣藝不賣身！”姬往下意識地一把護住自己的屁股，“你想得美！”

    “你老護著屁股什么意思，你有痔瘡??？”末世生存系統吐槽道?！百u藝不賣身，那你也得有藝啊，來說說看，你到底有什么用？”

    知名廢物姬往頓時哽住。

    “你不要告訴我你穿越之前的主要職業是混吃等死?！蹦┦郎嫦到y也挺無奈的，它就沒遇到過這么不上進的宿主，“牛不喝水不能強摁頭，我也不能強迫你現在就立刻去執行任務，既然你想活命又不想爬床，你穿越之前有什么技能，拿出來說說，也許我可以幫到你?！?/br>
    姬往當即十分感動：“統哥！”

    “大恩不言謝，跪安吧?！?/br>
    “但是我穿越之前其實還沒畢業，正在讀研，”姬往撓了撓頭，“好像確實也沒什么特殊技能?！?/br>
    “什么專業？”系統問，“只要不是在師范大學文學院學進口挖掘機修理，我都能幫你找到合適的發揮方向?！?/br>
    “您可真幽默……”姬往尷尬地搓了搓胳膊，“普通工科生，比較冷門的一個專業，不太好說……你聽說過海上石油專業嗎？”

    “系統的數據庫中告訴我確實有這個專業，但我不太了解?！蹦┦郎嫦到y虛心求教，“能詳細說說嗎？”

    “就是在海上打礦井采石油的，”姬往誠懇道，“最擅長挖了坑，自己跳?！?/br>
    末世生存系統：“……”

    “就我那點淺薄的見識和半上不下的動手能力，在這里應該幫不上什么忙，就算能幫上忙，也不是不可替代的，人家照樣是要殺要剮都隨意?！奔^續說，“我自認我這個人優點不多，但確實有較強的自我認知能力，俗稱心里有點嗶數?！?/br>
    末世生存系統陷入了沉默。

    “我去給你想辦法?！蹦┦郎嫦到y最終說，“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一會兒就回來?！?/br>
    姬往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被一個系統占了便宜，但畢竟還在等著對方救命，只能悶頭吃下啞巴虧，內心小聲嗶嗶混球系統。

    末世生存系統沒讓他等很久，很快回來了：“拿個杯子出來?！?/br>
    姬往將剛剛喝水的杯子推到了自己面前，一瞬間，原本已經喝得見底的白瓷杯就被滿上了。

    “這是什么？”姬往看著里面黑黢黢黏糊糊的液體，臉色大變。

    “這是能保住你命的東西?！蹦┦郎嫦到y沒和他廢話，只說，“快點喝了，我出賣尊嚴才給你換來的?！?/br>
    姬往當然不知道剛剛末世生存系統在快穿系統紅包群中管修真系統叫爸爸才換來紅包的慘痛經歷，表情十分糾結。

    “快喝！”

    姬往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拿起杯子，捏著鼻子喝了一口。

    只一口，他就被惡心得差點沒從鼻子里把這玩意兒噴出去：“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不好喝嗎？”末世生存系統老神在在地問。

    姬往不停地咳嗽，被這個味道和口感惡心得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拉出來放在清水里涮涮：“能好喝嗎？一股燙過雞毛的開水的味道，還黏得像個史萊姆，你確定你不是在整我？”

    末世生存系統沉默了一會兒：“你還有那種特殊經歷呢？”

    “滾滾滾你才喝過燙雞毛的開水，這是個比喻懂嗎，比喻，”姬往的臉都快糾結成了一團，“這也太難喝了?！?/br>
    “良藥苦口利于病，總之你不想死就趕緊全部喝完?！蹦┦郎嫦到y不耐煩道，“我有整你的必要嗎，我和你是一體的，你的任務失敗對我而言有什么好處？”

    姬往想想也確實有道理，但還是忍不住抬杠：“但是我也沒病啊?！?/br>
    “傻逼不是病，犯起來真要命?！蹦┦郎嫦到y微笑道。

    姬往：“……”

    “好，我喝?！奔吘怪皇窍霘庾咦约旱南到y，并不想慘死在世界里，于是他捏著鼻子，一口氣全部灌了下去。

    然后飛奔到洗手間，一邊反胃一邊瘋狂漱口。

    當事人的感覺就是想吐，十分想吐，但不知道是因為液體過于濃稠，還是因為喝下去的一瞬間就被吸收了，姬往條件反射地干嘔，但卻什么也沒有吐出來，同時感覺一股奇異的暖流從肚臍眼處升起，圍繞著渾身的脈絡轉了一圈，最后匯集于頭頂，又流回腹部。

    他忽然覺得不惡心了，反而還覺得渾身暖洋洋的，充滿了力氣和精力。

    姬往從盥洗池中抬起頭來，水從他的發梢上滴落，他沖著鏡子，眨了眨眼睛。

    “這是一份高濃度解毒劑，現在已經全部融入了你的血液里，”末世生存系統慢悠悠地解釋道，“它的顯著效果就是，不僅你本人百毒不侵，你的血液也會帶有極強的解毒效果，起碼在這個時代，能出現的尸毒和其他毒素，就沒有你不能解的。所以說，我不會害你的，現在相信了吧？”

    姬往立刻乖巧點頭。

    “如果等下有人沖進門內想結果你，你就開口說話，告訴他們你的血能解毒，之后別人問你什么你都繼續裝啞巴，他們拿你這種心源性的失語沒有辦法，一定會將你帶到時霆的面前。他現在對你是有好感的，只要你們能見上面，一切就有了回旋的余地……”

    “等等，時霆對我有好感？”姬往突然抓住了話語中的重點，有些摸不著頭腦，“我還以為他很忌憚我？”

    “像豹子一樣危險又美麗的生物，有誰會不喜歡呢?！蹦┦郎嫦到y很是意有所指地說。

    姬往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夸得我還怪不好意思的，嘿嘿?！?/br>
    “……夸歸夸，前提是你不要在他面前露出這種降智的模樣！”末世生存系統恨不得把自己說過的話塞回去，十分心累，“你已經是個一百來斤的宿主了，說話做事能穩重一點嗎？”

    姬往很是委屈：“那我怎么辦？”

    他聽見一個系統像個快要被氣死的人類一樣深深地嘆了口氣，才開口道：“不會說話就少說話?！?/br>
    姬往乖巧閉嘴。

    但過了幾秒，他還是忍不住在腦海中開口：“有問題可以問嗎？”

    “問?！?/br>
    “我們都知道，現在這個時代的科技其實是很發達的，那么我的血能解毒，肯定是有什么有效成分在里面?！奔么踹€算九年義務教育沒有白讀，合理推測道，“那會不會他們提取了我的血液，然后成功分析了其中的有效成分，還原了我喝進去的藥劑，自己規模生產解毒劑，而我就沒有任何作用了呢？”

    “不會?！币娂么鯁柫艘粋€有腦子的問題，末世生存系統很是欣慰，當即解答道，“這個世界雖然有玄學，但主要相信的是科學，但我給你喝的藥，則來自于一個根本不科學的世界。這樣說你能理解嗎？就是說，每個世界的運作規律是不一樣的，這個藥劑也許并沒有什么特殊，它只是擁有來自那個世界的玄學加持，將它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兩個世界不是一個體系，所以絕對不存在‘成分被破解’這個概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