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們的愛人 第202節
周圍人不受控制地被惡意驅使,揮舞著手臂朝著蔣春眠抓來。 嘴里喃喃吐出惡毒的話語:“……事實擺在眼前你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你要和我們所有人作對嗎?” 蔣春眠后背一麻,拔腿就跑。 后面的腳步聲踩踏地板,整個地面都在晃動。 她跑得滿臉冷汗,沒想到最恐怖最不可思議的場面在眼前展現,她慌得沒有力氣去思索他們驟然發生變化的原因,被追趕著往前跑。 推開前面阻擋的詭異學生,直到跑到走廊拐角處,躲在巨大花瓶和墻角構造的夾縫中,眼看著后面追趕的學生們從面前跑過,她等了會兒,捂住胸口長長地呼出口氣。 推開花瓶的瞬間,方正祥舉著把鋼刀出現在眼前。 “……啊,你就是那個被張雁回蠱惑,三番四次阻撓、惹怒我的人吧?” “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反抗我的下場!” …… 同一時間,空蕩的教室內部,純黑的面板在張雁回的面前裂開縫隙,血染的“死”字逐漸清晰展現,他明明應該感覺到恐懼,可內心卻升起一股熟悉的詭異興奮。 裂開的天花板飄落起純白的照片,照片中的男生漂亮得雌雄莫辨,有側躺在椅面、有端坐在椅子上,還有被陽光照射在身上、身側鋪展著純白綻放的山茶花,明亮耀眼的金光給他冷寂的身體鍍上層不屬于他的罩膜。 在走廊里眾人的哄笑和辱罵聲中,覆蓋天空的烏云層層堆疊,隔空有玻璃碎裂的聲響傳來,他眼前展現出一幕幕鮮活的畫面—— 同學們的疏遠、鄙夷、謾罵,再然后是無止境地造謠和沒有絲毫底線的欺凌…… 張雁回被陌生又熟悉的場面沖擊著,驟然跌倒在地面,四肢不受控制地顫抖,他雙眼空白片刻,焦急地掏出口袋里的白紙,敞開,端正的字跡映入眼簾—— 蔣春眠、蔣春眠、蔣春眠…… 蔣春眠、蔣春眠、蔣春眠…… 蔣春眠、蔣春眠、蔣春眠…… 從前的計劃按部就班,高考結束,兼職賺錢,大學兼職的同時兼顧學業,大學畢業能夠得到養活自己的工作。 蔣春眠的出現使他更加堅定想要出人頭地的心思,他要更加努力地考出好的成績,考上更好的大學,得到更滿意的工作。 ……只有這樣,才能有機會站在她的身邊,才能有希望和她說出內心的想法…… 張雁回踉蹌著站起來,捏住紙張,用力將它戳向掌心,似乎要將它嵌進骨血。 走到走廊,映入眼簾的是純白相紙堆疊成的山包狀墳墓似的鼓起,他隨手捏起一張,繼而面色慘白,額頭脹痛,在他的周圍,墻壁的縫隙越來越大。 那些縫隙中,暗紅血液逐漸變得鮮紅灼燙。 張雁回重重地倒進紙張堆積的海洋,隨著眼前鋪展的景象越來越清晰,胸腔躍動的心臟逐漸地沉寂,仿佛一株早已經枯萎敗落的花。 ——精致的男生面容冰冷,四肢宛若冰雕般的潔白透明,顯露出非人的面貌。 勤學樓外的墻皮徹底脫落,鮮紅色澤濃郁耀眼,在迷離的雨霧中,那些奔騰的血液有片刻的凝滯,繼而更加灼燙地流淌起來。 順著縫隙流進地面,使白瓷磚面變得暗紅滑膩。 “她知道了……” 張雁回不敢細想在得知自己的家庭狀況后,蔣春眠是怎樣的反應,那是他的母親,雖然職業難以啟口,但是正是他的母親養育他,使他在她活著的那些年衣食無憂,盡管心疼尊敬母親,可仍舊難免產生自卑和絕望。 ——骯臟的他更加不配得到蔣春眠的眷顧。 甚至,他身形搖晃,不敢確定,蔣春眠的存在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孤獨的他幻想出來的。 被怨念纏身的惡靈早就已經忘記最初成型時的仇恨,那些過往的怨毒和詛咒,以及想要所有人都付出代價的執念,在此刻早已被拋在腦后。 他只想找到蔣春眠,只想找到她。 那些在眼前出現,被黑色線條吊穿四肢,宛若行尸走rou般的學生老師,就算是曾經被他恨之入骨的面孔,在此刻的張雁回的面前,宛若沒有絲毫存在感的背景板,他揮手推開他們。 邁著詭異步伐敞開一間又一間空曠的教室。 隨著更多更多更多空曠教室展現在眼前,他唯有捏緊寫有蔣春眠名字的紙條,借以彌補裂開巨口的胸腔,漂亮的眼睛漸漸地被奪掉光輝般,變得空洞陰冷。 “……是誰說給她聽的……” “……就算是假象,我也要留住她,是誰是誰是誰……” 獨屬于惡靈的怨毒話語,裹挾著最陰暗的能量,那些早就在被黑氣浸染中喪失理智的人當場發瘋,還有許多昏倒過去,還有些捂住腦袋發出痛苦的嗚咽。 ——就在惡靈得到記憶的瞬間,那層無形中的黑霧逐漸濃郁,被困在里面的人也回想起那日堪稱地獄的場面。 第213章 惡靈9 王鵬捂住腦袋倒在走廊里, 眼前模糊出現染血的影子,張雁回正從前方不遠處的教室走出來,肌膚不帶半點血色, 蒼白得宛若白漆涂抹的墻面, 兩顆眼珠黑黝黝空洞可怕,唇色卻濃艷奪目。 王鵬整個人顫抖起來。 面前的人是死人,他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更沒法控制自己的聲帶不發出聲音,和張雁回對視的瞬間他險些昏厥。 “??!啊……鬼、鬼?。。。?!” …… 時間倒回三個月前, 寒假前夕。 那時候的王鵬痊愈回校,班里正鋪天蓋地地流傳著張雁回的信息。 有說他母親是女支女的,有說張雁回也是干這一行的,否則他哪里來的錢給母親治病、哪里來的錢支撐日常生活和學費,大家傳的頭頭是道, 還有張雁回半,裸的照片為證據。 更瘋狂的是—— 有人說張雁回的數學課代表也是和數學老師的不正當關系得到的, 說張雁回數學成績優秀,是因為數學老師課后給他開小灶,至于報酬嘛……懂得都懂。 王鵬滿頭霧水,前幾日他正因把方正祥的事舉報給老師,遭到方正祥的毒打,如今痊愈回校, 他雖然不敢再多管閑事, 但是驟然聽到爆炸性的消息, 難以接受。 “這是真的嗎?前面的那些還勉強有可信度, 可是后面的這些……張雁回在來四班前學習成績就很好啊……還有啊,他就不能是做正經兼職賺錢嗎, 非得給人按上那種惡臭的名頭……” 同桌李喬燕也不贊同,但兩人的談話被班里方正祥的狗腿小胖聽到,威脅他倆:“就是你們倆幫張雁回說話的?要不我叫方哥過來一趟,親自給你倆解釋解釋!” 兩人頓時噤聲。 此后遇見的張雁回越發沉默,就連想要上前和他搭話的勇氣都沒有,那些謠言就算有不相信的,也不敢違抗方正祥的命令,在普通學生的眼中,方正祥的威懾力堪比最可怕的存在,沒有人愿意為了不相干的同學搭上自己的生命健康。 久而久之,張雁回在班里成了透明人,就連數學老師都不知道怎樣,每日在課堂上大罵張雁回不知檢點,給學校蒙羞,終于在某一日,渾身帶傷的張雁回接到學校勒令他退學的消息。 沉默已久的他突然爆發,和方正祥大打出手,扯住他的領子由窗口墜落。 張雁回當場身亡。 方正祥則被窗外的樹杈擋住,有了緩沖,只是腿部受了輕傷。 此后,學校沉靜許久,沒幾日,體育班那些跟隨方正祥的男生們開始互相毆打辱罵,是最殘酷的毆打方式,甚至有人流血過多死亡。 后來學校里發生越來越多類似的事情,學校里流傳起惡鬼要回來報仇的消息,剎那間,人心惶惶,直到在某一日,眾人親眼所見勤學樓外被紅漆潑滿。 湊近看,才發現不是紅漆,而是炙熱guntang的鮮血。 是他。 他們都知道,是他回來報仇了。 …… 那些綁縛在四肢的黑色霧氣控制著他們,使他們像是提線木偶般日復一日扮演著曾經欺凌過張雁回的場面,在不斷上演的暴力、冷漠、嘲諷的畫面中,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戾氣被勾起來,隨著一遍遍地演奏而變得越發強烈。 在最開始的回放中,困在學校里的學生們還能保持著平常人的心態,而隨著回放次數的增加,戾氣支配他們的神思,使他們變得更加冷漠、陰暗,更深更深的戾氣由他們心底涌出來,再反哺到構成最初怨氣的黑色霧氣中,使整個曇花鎮都被籠罩在充滿怨毒詛咒的陰暗能量里。 人們逐漸地變得更加自私,與其說是改變,不如說是怨氣的存在激發他們心底最真實的渴望,那些沒了道德束縛壓制的黑暗念頭,無拘無束地肆意生長。 例如王鵬,他心底有正義的存在,更有怯懦的部分,在戾氣的影響下沒有變成瘋狂的存在,而是在想起遭遇的瞬間,愧疚涌來。 他哭道:“我、我沒有害過你!你別殺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想死啊……” 張雁回站到他的身邊,眼神空洞地望著他,穿在身上的藍白校服逐漸恢復成死前染血的樣子,艷麗的血花綻放在白色的面料上,他即使變成惡鬼,依舊是美得令人喪魂失魄,反而剝掉人類平庸外殼的保護膜,顯露出更加驚艷蠱惑的魅力。 他問道:“你見過她嗎?” 陰冷嗓音宛若幽暗森林靜靜流淌的泥沼,不知不覺間就會奪取路過者的性命。 墻角男生渾身顫抖,張雁回轉身,望向旁邊的女生,紅唇微微張合,“告訴我,她在哪里?” 女生捂住頭尖叫起來。 張雁回微蹙眉頭,遠離嘈雜的環境,走到安靜處,繼續一遍遍地詢問路過人,“她在那里?你見過她嗎?” 他是由怨氣恨意凝聚成的惡靈,早就在最開始出現的時候,就應該殺掉這里的所有人陪葬,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做得更多的,只是利用惡靈掌控人心的本事,控制他們,使他們一遍遍地上演曾經的每一幕造成他痛苦絕望的場景,以此來增加他的恨意。 ——只有恨意累加到一定的程度,他才能夠做到毫不猶豫地吞噬掉所有的人。 這一次,他的恨意早已經達到高峰,本以為可以報仇雪恨,可沒想到竟然出現變數。 張雁回捂住空洞冰涼的胸口,黝黑眼眸無情無欲,在走廊里四處游走探查,那些奔跑在面前阻擋視野的人,被他伸手推開,怨氣最重的時刻,掌心接觸到活人的皮膚頓時像是guntang熱水澆淋,被觸碰的那人哀聲哭嚎,捂住紅腫的胳膊倒在地面。 張雁回置若罔聞,問他:“你見過她嗎?” 是誰? 他攥緊掌心,企圖將寫有名字的紙張刻印進空蕩的心口。 路過之處,所有人都凄慘喊叫,沒有人能夠說出她的名字,難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幻想出來的嗎? 這時候的他早就忘記最初成型時的怨念,只想依偎到她的身邊,只有在她的身邊,才能結束這種死寂茫然的狀態。 窗口滲進的奔涌血流瞬間彌漫整個地面,這些血流連接他的身體,他漫無目的地往前游走,直到某一刻,感受到血流傳遞回來的觸感。 ——它將她包裹起來。 這些盛滿污濁戾氣的血流,在觸碰到她的瞬間,收起所有的尖刺,用最柔軟最溫暖的內里包裹住她,像是嬌美的花瓣輕輕合起來,合成無害的花苞。 張雁回呆滯片刻,驟然提步,朝她所在的樓層狂奔。 心底喊著她的名字—— 蔣春眠、蔣春眠、蔣春眠…… 他看到蜷縮在角落的女生,眼里只看到她,那些奔涌的血流將她保護起來,沉寂的心臟再次鼓噪,“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離開拐角的瞬間,張雁回的純黑眼瞳逐漸顯露眼白,紙白的肌膚微微浮現血色,唇面嫣紅璀璨的鮮艷稍稍減輕,那身浸滿鮮血的校服,同樣變得干凈,纖塵不染。 瘋狂的場面,即將坍塌的勤學樓,在張雁回望見蔣春眠的瞬間,再次變回虛構的正常的校園環境。 他逐漸加快腳步,朝著蔣春眠飛奔跑去,在鋼刀即將觸碰到蔣春眠的瞬間,他沖到血流里面,替代血流,用自己冰涼且寬厚的肩背抵擋住施加給蔣春眠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