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們的愛人 第198節
“雨小了?!?/br> 刺骨的寒意被電熱風驅散,辦公室只有一張椅子,要是到有病床的房間,受不了新房間的冷氣,蔣春眠和張雁回到隔壁的病房推來一張病床靠在墻邊。 辦公室瞬間變得逼仄。 張雁回是病患,出于道德感這唯一的病床理應讓給他,但是蔣春眠的睡眠習慣很不好,她本就有些睡眠障礙,要是坐在那把冷冰冰的椅子上,肯定會一夜無眠,然后明天沒有精力學習…… 正在思考解決方法,胳膊被人輕輕碰了碰,蔣春眠抬眸就看見張雁回抱著床被子給她,“披上保暖?!?/br> 蔣春眠道了聲謝,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張雁回才是最需要保暖的人吧!他穿得是新換的春季校服,單薄的內里,就算房間有電熱風加熱,但熱量有限,想要維持舒適的溫度還是很有困難的,他好像沒有喊過冷? 這樣想著,她試探地伸手觸碰張雁回的手背,后者條件反射地躲了下,意識到是蔣春眠,露出靦腆的笑容,眼神似在詢問她什么意思,蔣春眠沒說話,直接用手覆住他的手背。 “你的手太冰了吧!”蔣春眠往旁邊靠,讓出半邊位置,“快點上來!你也裹上被子……” 觸碰過張雁回手背的指腹仿佛陷在冰雪里,即使藏進被子仍舊殘留那股刺骨的寒意。 蔣春眠搓了搓指腹,沒當回事,調整電熱風的位置,正對著他們,暖融融的熱風撲面而來,有厚被子裹著,體溫漸漸回升。 她本想靠著墻壁睡一覺,怎么也睡不著,想起什么,手在口袋摸索。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僵硬的肢體漸漸地恢復從前的樣子,靠墻的病床上兩人裹成厚厚的兩團,蠶蛹般的東西,肩膀挨著肩膀,雖然隔著棉被,但張雁回總覺得那層薄薄的棉絮似乎偷來了熱量傳到他的肩膀,繼而溫暖了他的身體。 他抿緊唇,想要說些什么打破沉默的環境,出口的卻是句真情實感的道歉。 “對不起……” 蔣春眠不解:“為什么道歉?” 張雁回盯著散發橘黃暖光的電熱風,“明天過后,方正祥肯定還會找你的麻煩……他要是找你你就告訴我,他對我的恨意更深,對你只是不滿你幫助我……只要你和我保持距離,他就不會再注意到你了?!?/br> 隨后,又道:“都是因為我,你才會被關在醫務室?!?/br> 蔣春眠側眸,身側男生在昏暗光線下仿佛白玉般潔白無瑕,黑亮睫毛宛若顫抖的蝶翼,棉被裹住他的身體只露出一顆精致漂亮的腦袋,完美的臉皮配合冰涼的溫度,詭異值升到最高—— 不得不承認,在黑暗環境里和張雁回單獨相處,那股隱隱的恐懼感再次涌來,本能和現實造成的割裂感混沌了蔣春眠的認知,她想,身側的人明明是個怕黑膽小,還有些善良靦腆的男生,那股畏懼感是從何而來?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從周圍的人事入手思考,真心地建議道:“學校老師不管事,最好還是報警處理吧!方正祥看起來很不正常,難保他之后做出更過分的事情……” “就算他表哥是在警局工作,那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張雁回嗯了聲,看樣子并沒有采納蔣春眠的建議,蔣春眠就閉起嘴巴不再多說。 她從口袋里掏出幾張折疊的紙條,遞給張雁回,“睡不著的話就看看知識點吧,這都是我整理的重難點……” 不等張雁回回應,她就開始記憶起紙條的內容。 張雁回捏著那張留有余溫的白紙條,愣了愣:“……謝謝?!?/br> “不用?!?/br> 蔣春眠抓緊時間記憶知識點,間或抬頭看眼窗簾縫隙的暗夜,眼前的字符慢慢地飄起來。 她思緒恍惚了瞬間,不由想起初來高三四班的時候,前方第三排那張空掉的課桌,以及后來突然變化的溫度,有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導致她捏著紙條的手指都微微顫抖起來。 ——她不會穿越了吧?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 她清楚地記得寒假的時候是在青城市度過的,那時候處理完祖母的葬禮,春節期間被mama叫到新家里過年,但因為有繼父的影響,她過得并不開心。 就是在那一刻,她意識到父母感情早就破裂,是怕影響到她的高考成績才勉強維持現狀,誰知她高考失利,兩人直接撕破臉皮,從此和蔣春眠的聯系,除卻每月微薄的生活費,再少有情感交流。 被遺忘的記憶重現,缺失的記憶碎片印證了當前所處環境的詭異,她只能用穿越來解釋目前的情況。 她回到三個月前,寒假前夕,剛處理完祖母的葬禮,正準備赴約趕往青城市和mama團聚。 但是—— 穿越勢必會造成影響,在當前的時間線里,她沒有接到mama的邀約,反而是提前進入曇花高中…… 這也就證明了當她穿著春季校服上課的時候,眨眼間周圍同學的服裝都變成了冬裝,春季盎然的景色被鵝毛大雪取代! 想明白目前的狀況,除卻最開始的排斥和暗暗升起的懷疑,再之后就是隨遇而安的從容,反正她目前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順利度過高考。 無牽無掛,反而更能讓她有適應一切匪夷所思事情的底氣。 紛雜思緒收回,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記著重點的紙張上,看了有一會兒,頭腦漸漸昏沉,睡意襲來,她靠著墻壁閉上眼睛。 在她倒向虛空的時候,一截手臂突然橫到面前,扶著她歪向旁側的臉回正,然后貼著她臉側的手掌微微用力,把她的腦袋壓向另一旁,直到抵在他的肩膀上。 動作間行云流水,但在張雁回的視角里,所有的動作都仿佛慢鏡頭,背景音是他那顆鼓噪的心跳聲,臉側被碎雜的發絲拂過,那張精致完美卻冷如冰霜的面容,漸漸地,染上緋紅的顏色。 窗外的雨勢小起來,睡夢中的蔣春眠蹭了蹭枕著的柔軟“靠枕”,藏在被子里的雙手捏緊被沿,不讓半點冷風滲進來,張雁回眨眨眼睛,睫毛遮住濕潤瑩亮的黑瞳,藏起里面那抹淡淡無措,他伸手出去,電熱風扇早已停電罷工,冷風刺骨,他卻無知無覺地任由胳膊暴露在空氣中,捏住蔣春眠后頸的棉被,往里掖了掖。 沉默片刻,他托著她的腦袋讓她躺在床上,而他則離開床面,給電熱風充上電,扇葉重新開始運轉,蒸騰熱浪噴涌而出,他端坐在椅子上。 靜靜地盯著身側沉睡的人。 第209章 惡靈5 蔣春眠醒來的時候, 消停整晚的暴雨重新落下,眨眼間地面就鋪上層混濁的水。 值班老師來到后,兩人從醫務室離開, 回教室的路上張雁回落后蔣春眠幾步, 刻意和她保持距離。蔣春眠懂張雁回的意思,是怕她被方正祥針對。 在拐彎進走廊的樓道口,張雁回叫住蔣春眠, 溫聲細語道:“蔣……” 蔣春眠回頭:“春眠,我叫蔣春眠?!?/br> “……春眠?!睆堁慊氐慕廾澚祟? 他知道她的名字,只是想有個光明正大念誦的機會。 他往前跨一個臺階,拉進兩人距離,站在高臺階的蔣春眠微微垂首看他,眼睛仿佛掛在天幕閃閃的星子, 他睫毛顫了顫,又往后退半步, 語氣是刻意營造出的樂觀:“他昨天捉弄了我們,以后可能就不會再為難了。要是運氣不好,還依然被他針對,你不要再像昨天那樣幫我了,我自己可以應付?!?/br> 蔣春眠蹙眉:“他那樣的人真的會善罷甘休嗎?”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告訴老師更靠譜, 昨天那樣的性質可以定義為互毆, 教導主任又誤會張雁回談戀愛在先, 難保做出不公正的判斷, 但昨夜的行為很難再偏頗了吧? 四方學校裁出小小的天地,老師是學生心中最威嚴的保護和靠山。蔣春眠回到教室沒多久, 等班主任來到后,就去了辦公室。 蔣春眠將昨晚的情況敘述完畢,面露憤然:“我們差點就被他害死了!昨天全校停電,醫務室的溫度和外面的溫度沒差多少,要不是有楊老師留在里面的電熱風,我們倆今天能不能活著離開還是問題呢?!?/br> 她著重請求:“老師,請幫幫我們?!?/br> 班主任沒有言語,維持原本的姿勢坐在座椅上,燙成卷的短發遮住眉眼,她微微扯扯嘴角,揚起臉盯著蔣春眠,純黑透白的眼球在某個瞬間,竟然像是恐怖片里的鬼怪般流露出濃郁的猩紅。 蔣春眠嚇得啊了聲。 反應過來后,連忙捂住嘴巴,警惕往后退半步,班主任以及辦公室里的其他老師對她的那聲尖叫置若罔聞。 空氣里流淌著詭異的氛圍。 班主任翻著眼白盯著她,面容陰冷,“王同學……” 蔣春眠咽口唾沫,小聲解釋:“我姓蔣!” 班主任沒管她姓什么,繼續先前的話頭:“你們應該體諒我的工作!方正祥的性子是暴了點,可是你們怎么不仔細想想,全校幾千人,他怎么不找別人的麻煩,偏偏找你們的麻煩!要是同學間小打小鬧都要找我報告,那我還能好好教學嗎?當務之急是成績,是要考出好成績……江同學,別人的事情少管!方正祥針對的不是你,你就在教室里安心學習!” 班主任的話斷斷續續地進入蔣春眠的耳朵,她只零散地聽到幾個詞語,再多的詞語串聯不成完整的句子,全程她都在瘋狂咽唾沫,等班主任話說完,什么也不敢管了,說了句謝謝老師,迅速離開辦公室。 走廊學生三兩路過。 晨光照耀,蔣春眠擦干凈額頭冷汗,直愣愣地盯著學生底部的倒影,有影子,有影子……她不斷安慰自己,路過的學生,包括辦公室里的老師們,腳底都是有影子的,那就不可能是鬧鬼。 ——鬧鬼。 這是蔣春眠在目睹班主任詭異面容和語速時,冒出的想法,就算是再不作為的學校,面對昨晚那樣惡劣的行為,都會象征性的批評教育,沒有學校是不在乎名聲的,尤其是校園暴力這樣影響惡劣的事件,可偏偏這學校里的老師沒有半個負責任的! 就連教務主任,面對被方正祥單方面毆打的張雁回,明明張雁回周身的傷口就是鐵證,教務主任還能臉不紅心跳的蹦出一句“一個巴掌拍不響”,這真是最惡毒的話! 老師依舊在上課的間隙開小差。 往常專心沉浸在學習中的蔣春眠難得走神,她的視野里是同班同學們烏黑的后腦,黑壓壓仿佛烏云籠罩天幕,沉甸甸得讓人喘不過氣。 偶有兩人在交頭接耳,鮮活的面容、活潑的動作,把蔣春眠從詭異的猜測里拉回,雖然班里有些同學的舉止充滿怪異,但他們都是活人。 有溫度、有想法、有影子的活人。 目光落到第三排張雁回的位置,高高懸起的心臟落地。 她在最開始注意到張雁回不是沒有原由的,盡管從小膽子頗大,但膽大是有范圍的,在正常的世界背景里,她深知鬼怪都是虛構的,既然是虛構的自然沒有畏懼的可能。 今時不同往日,她穿越到三個月前,穿越本身就是玄而又玄的事件,那么周圍再多幾個披著人皮的鬼就更不是值得大驚小怪的事了! 在舉止詭異的同學中間,張雁回的出現是那么的清新脫俗,他上課認真專注,性子和善靦腆,永遠揚著抹溫柔笑容,就算被方正祥欺負,都依舊是那副表里如一的和善,這是讓蔣春眠覺得安心且信任的同學,但她隱隱又察覺到另外的危險…… 在課間cao期間,張雁回再次被蜂蛹而來的男生帶走。 蔣春眠微愣,張雁回離開教室前,目光不經意落在她的身上,露出一抹淺淡笑容,隨后,小幅度地搖搖頭,消失在蔣春眠的視野里。 隨著張雁回的離開,安靜的班級氛圍再次喧鬧起來。 “還是別管閑事了……王鵬昨天到辦公室對老師舉報,方正祥什么事都沒有,只是被訓了幾句,結果等方正祥從辦公室里出來,王鵬就遭殃了,他到現在還沒來上學呢!肯定是被方正祥揍成重傷……” 蔣春眠滿頭霧水,心底微微納悶,昨天哪有人肯幫張雁回??!都站在旁邊袖手旁觀!不過這也是能理解的,任誰也不想麻煩上身,更何況自己不也是待在教室里不敢再多管閑事了嗎? “方正祥也太過分了吧!” “……再說這件事情跟張雁回也沒有關系吧!是白婧喜歡張雁回,主動表白的,她把火引到張雁回的身上,她倒是袖手旁觀了!明知道方正祥在追求她,她還來招惹張雁回干什么……” “就是就是!張雁回性格那么好,真可憐,我們能做什么???幫幫他吧,好難過啊?!?/br> 蔣春眠贊同點頭,視線時不時地滑過黑板上懸掛的時鐘,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短短的幾分鐘,竟有幾個小時那樣漫長,漫長到她的后背浸出冷汗。 她深知目前環境的詭異危險,不敢再做出除學習外多余的行為,心底抱有簡單的期待—— 等高考結束離開曇花鎮,在大學開啟新的生活,就能遠離當前使她感到些微怪異和恐懼的環境。 可是張雁回…… 蔣春眠捏拳捶捶腦袋,能幫的她已經幫了,她也只是普通學生罷了,學校老師不管事,還露出被蠱惑到精神失常的表情,只有報警最后這條路了。 她跑到角落里,撥通報警電話。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 再打。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