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難當 第15節
賀子裕笑笑,他靠著床頭,隱約覺著這不是簡單的噩夢,倒像是被什么魘住了。 · 第二日,賀子裕就去找秦見祀了。 他接連幾晚都沒睡好,眼底有些青黑,進軍機閣時,鼻子輕嗅嗅空氣中的味道,發現已經換成了他送去的迷迭香。 秦見祀正在挑選新的禁軍統領,人選名單呈了上來,賀子裕站在旁邊瞄了幾眼,基本全是攝政王一黨的人。 “皇叔應當已經知道,策劃宮變的幕后之人是誰了吧,”賀子裕拱手行了個禮,“朕是如此想的,皇叔身邊也應該有暗衛保護,若是分了人手再來宮中,難免皇叔安危成了問題?!?/br> “無妨?!?/br> “但宮中每日有禁軍巡邏,如果皇叔把禁軍統領換成自己心腹之人,一樣能夠護衛皇宮周全?!?/br> 秦見祀抬眼看他,“陛下是不想有暗衛跟在身邊?” 賀子裕的心咯噔一下,手指微動?!盎适逑胍Wo朕,朕心中自然是極為感動與欣喜的,只是朕不習慣身邊太多人看著……” 他斂眸淡淡道:“隨你?!?/br> “皇叔這是,答應了?” “嗯?!?/br> “多謝皇叔!” 賀子裕轉身要走,腳步輕快,只是還沒等他腳邁出軍機閣,忽然眼前一黑,緊接著就不受控制般地一頭栽了下去。 噗通一聲,秦見祀下意識起身接住他,看著不省人事的賀子裕,眉頭微微皺起。 “傳太醫?!?/br> · 等賀子裕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他只感覺自己渾身像散了架一般難受,殿內燃著燈火,御醫戰戰兢兢候在一旁。秦見祀也坐在位上。 “怎么這般安靜,”賀子裕觀察著眾人神情,虛弱道,“朕這是……得了不治之癥?” 御醫們連忙驚慌跪下?!氨菹履巳f金之軀,切不可如此妄言啊?!?/br> “那朕是怎么回事?” “這,這……臣等不知……” 賀子裕轉回頭來,嘆了口氣。秦見祀見狀,淡漠地抿了口茶,“拖下去,砍了?!?/br>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啊——” “陛下此番忽然昏過去,許是,許是和宮中邪祟作亂有關,從脈象上看陛下確實龍體康健,診不出什么啊?!?/br> 御醫們紛紛俯身求饒,一番哭天搶地,聽得賀子裕腦仁疼,他忙揮揮手,制止了暗衛。 邪祟作亂么……其實賀子裕大概能感覺到自己先前暈了,是魂魄不穩所致,自入攝政王府后他就噩夢連連,還以為是有秦見祀這尊大神在,連著王府的陰氣也比其他地方重。 可回宮之后依舊如此,那就不是秦見祀的問題了。 “都下去吧,朕再睡會兒?!辟R子裕翻了個身,背對御醫等人。 “聽暗衛稟報,陛下近日經常為夢魘所擾?!鼻匾婌敕畔虏璞?,讓眾人都下去。賀子裕聞言又轉頭看,這廝果然是派暗衛在監視自己。 秦見祀神情沉穩?!俺伎幢菹逻@次暈過去,是勞神失眠所致?!?/br> “皇叔不必擔心,”賀子裕撐著手肘起身來,長發垂落,“恐怕朕是被那日刺殺給嚇到了,朕讓他們開些寧神的藥便是?!?/br> “嗯?!?/br> 秦見祀仍然坐在位上,似乎等著他再說些什么。賀子裕一愣,對上這目光,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臣還記得陛下上次夢魘,宣臣半夜進宮,”秦見祀的眼神掠過他嘴唇,“看來這回要比上次還要嚴重,陛下不用米粉敷唇,面色就已蒼白如許?!?/br> “……” 有必要在這種時候還嘲諷一下他嗎?賀子裕想到先前讓王總管帶話說別逼著他跪下來求,就恨不得拿被子蓋上自己。 秦見祀顯然也想起來那句話了,眼中帶了絲哂笑?!盀楹芜@次,陛下不跪下求臣,留下來守夜?” “這,朕不好意思再麻煩皇叔?!?/br> “不麻煩?!?/br> 他嗓音淡淡,讓賀子裕猝不及防。秦見祀抬眼,看著賀子裕面色幾度變換,想他大抵是因為感動和驚喜,一時說不上來話。 “可是明日早朝,皇叔這幾日已是辛苦,今晚再處理一夜公務,恐怕身體會吃不消?!?/br> “臣在偏殿休息?!?/br> “王爺——”賀子裕正想說好,王總管就顫巍出聲,“王爺,先前鬧刺客,這偏殿的窗被砍壞了,還沒修好啊?!?/br> “被砍、砍壞了,”賀子裕一僵,“那皇叔睡哪,總不能睡朕床……” 秦見祀的目光,緩緩移向龍床,眉頭略微一皺。 他大發善心留下守夜,這小鬼竟還順桿子往上爬。 賀子裕對上這不加掩飾看來的目光,只覺心驚,果然守夜是假,這廝目的是想要睡上龍床。 不就是在王府里醉酒睡了他的床,他竟然報復心如此之強,連這都要還回來。 “那便皇叔睡床,”賀子裕硬著頭皮說,“朕就在榻上湊合一晚?!?/br> 秦見祀收回目光?!吧鹾??!?/br> · 于是宦官們滅了蠟燭,逐一退下了。 榻是坐床,通常用來小憩,或者撐頭倚著,可是當床來睡卻不夠,賀子裕只能悶聲吃大虧,明明是病人卻擠在一方榻上。 他閉上眼,還是有點不敢入睡,怕一睡著就進入夢魘之中,夢魘里穿插著全都是秦見祀的過往,彌漫著那種心像被敲碎了般的疼痛,總讓他陷在夢里喘不過氣。 但這終究只是旁人的故事,賀子裕倒不至于因此心疼秦見祀,他只想能睡個安穩覺。 月頭逐漸西移,賀子裕緊皺著眉頭,在榻上翻了個身。 “咚”一聲,他翻到了地上。 “該死?!辟R子裕撐手起身,迎著幽幽月光重新爬上了榻,瞟了眼床帳那邊沒動靜,才放下心來。為了防止自己再翻身掉下去,他特意往里睡了點,沒過多久倦意重新襲來,賀子裕就瞇著眼半睡半醒。 然而半個時辰后,他越睡越迷糊,又咚然翻了下來。 床帳那邊,秦見祀無聲地睜開眼。 這次賀子裕在地板上躺了會兒才被凍醒了,他憑借本能手腳并用地爬上了榻,一沾上枕頭又睡了過去,呼吸逐漸綿長。 但只堅持了一盞茶的時間,又是咚的一聲響。 直到第四回的時候,賀子裕的身子在榻邊將掉不掉,他困得清醒不過來,身子搖搖欲墜著往外翻去。 砰然。 他在翻下的那刻,被人輕松抱起,賀子裕迷糊睜開眼,手半耷拉著,看見月光下衣衫朦朧的秦見祀正冷著一張臉,顯然是因為沒有睡好。 “皇叔……”賀子裕沙啞喊了聲,困倦重重襲來。 “麻煩?!?/br> 緊接著他就被抱上了床,被褥一掀,秦見祀也躺了進來,身邊瞬間像是多了一個巨大的熱源,賀子裕才撐著困倦努力睜開眼,寬厚的手掌隨即蓋住他的眼睛。 “快睡?!?/br> 淡淡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被窩中早已被秦見祀捂得溫暖,賀子裕低低嗯了一聲,徹底睡了過去。 秦見祀沉沉呼出一口氣。 · 然而大概四更天的時候,秦見祀又被枕邊人的哭聲鬧醒了。 賀子裕不知何時縮了起來,緊閉著眼小聲啜泣,一副又被夢魘住了的樣子,秦見祀伸出手來拍了拍他臉?!氨菹??!?/br> 賀子??s了一下,仍舊低低哭著。 他喊了幾聲,沒喊醒,就抬手去捏住賀子裕的鼻子,賀子裕微微張開口,斷續抽噎喘息著。他又撐起頭,指腹粗暴地揩去賀子裕眼睫上掛著的眼淚,“醒醒,該上早朝了?!?/br> 哭聲似乎更大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把陛下怎么了。 秦見祀重新躺了下來,疲倦地看向帳頂,開始思考是否要讓暗衛打包帶出去。直到賀子裕的頭一拱一拱著尋向熱源的方向,伸出手來環住了秦見祀的腰。 秦見祀翻身來,賀子裕就從善如流般地躲進了他的懷里,也不哭了,黑暗里的臉貼上秦見祀肩胛,呼出的熱氣打在脖頸處,熱熱的發著癢。 床帷中,那道身影有一瞬僵硬。 天漸漸亮了,賀子裕睡得很安穩,隱隱感覺好像有人攬上了他的后腦勺,他就抬腿去圈抱住那個熱源,隨即耳邊傳來一聲悶哼。 他迷糊間又蹭了幾下,頭頂的呼吸聲就帶了點沉重意味,沉沉鋪灑在耳畔。 服箱里那件被脫下洗干凈的秦見祀胞弟的舊袍,此刻正散發著淡淡的灰氣,床帷內,秦見祀睡意全無。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最近收到很多評論問我什么時候do,為什么還不do。 謝邀,二十多章就do,后面全是do,不要再問啦 第18章 明天后天都更新 直到卯時的時候,微光投射進殿內的時候,路過桌上茶具瓷瓶,灑下了細碎的光影。 賀子裕感覺很熱,渾身暖洋洋的不想動彈,好像有什么東西在咬著喉結,濕漉漉的帶著癢意,他恍然睜開眼,對上秦見祀深沉的目光。 “皇叔!”賀子裕后知后覺地往里縮去,摸上喉結還帶著點濕漉意,他驚恐低下頭又抬起,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緊接著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從榻上掉下來的事情。 秦見祀居然把他抱上了床。 “皇叔你……干嘛呢?” 秦見祀坐起身來,盤膝平靜看他,“下次別仗著枕邊有人,就動手動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