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嬌 第39節
書迷正在閱讀:清穿之康熙家的小答應、我是墻頭草的閨女[七零]、穿成古代大齡剩男、穿進年代文認錯老公后、頭牌過氣后、在動物綜藝被毛絨絨貼貼、暴躁小龜今天也在找人干架、地球人征服指南、整個后宮除了我都重生了、小狐貍外室
誰知裴昭動作快,此時已摘了鎧甲,上衣因先前列陣之際淋了雪,后化水起了層濕氣,許是穿在身上難受,由此他將外衫和里衣一并脫去。 方柔進到屏風之后,闖入眼簾的便是裴昭光著膀子,背上滿是新傷舊痕留下的痕跡。她一時怔然,絞起袖子愣在原地,直到裴昭察覺動靜回過身。 裴昭及時披了件干凈的衣裳,兩襟大敞著,幾步朝她走近:“嚇著了?” 方柔搖搖頭,臉頰浮起一絲莫名的熱意。 “師兄和師父身上也有許多傷疤,我小時候見過?!彼樖秩×送馍?,踮起腳繞過裴昭的背,替他仔細披上。 裴昭卻按住她,接過衣衫自行穿戴,“你無需替我做這些,我對你別無要求?!?/br> “可我想試試?!狈饺岬氖种赴丛谒靥?,細心地替他攏好里衣。 她細聲:“你對我好,我自然也想對你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算不得要求?!?/br> 可她還是慢了裴昭幾分,他的速度是在軍營里歷練出來的,沙場瞬息萬變,一個轉眼也許就決定了成敗,方柔怎能爭得過他? 方柔還沒捻好他的領口,裴昭已連腰封都擺正了,直教方柔無的放矢,心中好沒樂趣。 裴昭瞧出她的小心思,忍住笑意拉過她的手,慢慢地走出了外廳。 待二人坐好,清月和清柳再逐一遞上了手爐,她們悄悄對視一眼,偷偷抿嘴笑,只覺將軍和夫人情深愛篤,果真恩愛有加。 一盞茶尚未喝完,院子里來了名傳旨的內官,說是圣上有命,請諸位大人移步聽雪樓議事。 裴昭領了旨意,內官不多停留,甫一出門,又有位年紀尚輕的嬤嬤進了院,自然奉了皇后的懿旨,要各府女眷前去眠鳳閣一同圍爐賞雪。 行宮各院各人皆有安排,方柔心中卻有些忐忑。 她當初受皇后相助逃離京都,那身份不明的女郎中曾告誡過她,今后她與京都再無干系,造化看天,若有違背皇后絕不輕饒。 彼時方柔絕沒想到她會再回到這片傷心地。 她此際并不知曉皇后于她的態度,更不清楚她在眠鳳閣會否遇到刁難。 可這是皇后的懿旨,眾女眷莫敢不從,她作為皇帝新封的誥命夫人就更沒有由頭缺席。 裴昭只讓她寬心,他們已得了皇帝的圣旨賜婚,君無戲言,何況一樁兩全其美的好事,無論是誰也不可能讓圣上收回成命。 方柔只得點點頭,想到她在眠鳳閣只與女眷相處,無需直面蕭翊,心中登時寬慰不少。 二人準備妥當,各披了件狐裘大衣一同離開別院。 聽雪樓與眠鳳閣離得不遠,眠鳳閣在花園深處,視野開闊適合賞景,聽雪樓居高臨湖,幽靜寬敞,慣常用來議事宴請。 方柔的臉藏在綿軟的雪色絨毛之下,鼻尖見風微微泛紅,瞧著更顯嬌俏靈動。 二人緩步走到凍結成冰的湖畔,聽雪樓已至。方柔望了裴昭一眼,本想說她可以獨去花園深處,可裴昭不太安心。 正猶疑著是否要將方柔先送去眠鳳閣,身后卻傳來蘇玉茹的聲音:“謝姑娘,你與我一同前去吧?” 方柔轉過身,便見蘇玉茹披著一件寬大的黛色斗篷,笑意盈盈地跟在蘇太傅身旁,姿態友好地朝方柔施以援手。 蘇太傅撫須朝二人微微頷首,裴昭隨之一拜,行了師生之禮。 說話間,蘇玉茹已上前挽起了方柔的胳膊,又對裴昭一笑:“弈宣切莫憂心,我自會好好替你照顧夫人?!?/br> 裴昭沒再多言,客套地謝過蘇玉茹。 方柔與他眼神交匯,二人篤定地笑了笑,隨后,裴昭跟在蘇太傅身后一同登上聽雪樓。 蘇玉茹目送父親離去,轉身拉著方柔朝前走。 方柔一直沒吭聲,直到蘇玉茹微微貼近她的臉側,輕聲說:“寧王殿下正看著你?!?/br> 方柔聞言身子一僵,已下意識想要快步離去,可蘇玉茹一把拽緊她的胳膊,繼續道:“別回頭,也別慌張。他已在聽雪樓上,眼下也不能拿你怎么樣?!?/br> 她這才輕舒了口氣,步子緩下,可姿態卻是不住朝前,半點也不想在聽雪樓停留過久。 蘇玉茹已松了她的胳膊,兩人并肩前行,踏著雪,身后幾步跟著隨行伺候的宮女,因知曉貴人說話不得探聽,由此距離遠,頭也埋得很低。 “想不到那日在朝暉園無心插柳,竟促成一樁美事?!碧K玉茹輕聲低笑,“你說我這是該記一功德呢,還是要被打入十八層地府受酷刑煎熬?” 方柔蹙眉望著她,不解其意。 蘇玉茹淡笑:“寧王殿下該恨極了我吧?可于裴昭來說,我也算是他的媒人。不是么?” 方柔只覺蘇玉茹言辭大膽,說話也毫不避忌。她眼下是作了新身份的誥命夫人,從未踏足京都,更與這些天家貴子沒有任何交集。 若是這只言片語給旁人聽了去,只怕又會掀起軒然大波。 她垂眸看著腳下的積雪,只謹慎道:“蘇姑娘真愛說笑,我不太明白你所言何事,就聽個新鮮?!?/br> 蘇玉茹卻不顧她的退縮,自顧自地繼續說:“是皇后幫了你吧?總歸不能是裴昭。他在京城自身難保,更何除了花程節打馬球,他也不可能與你再有何交集?!?/br> 這番話方柔聽得心驚rou跳,雖藏在披風下的手微微在發顫,可面上沉靜淡然,瞧不出任何異樣。 蘇玉茹怎會知曉此事?聽她的語氣,也不像是一早便從皇后那里知曉了內情。難不成這些全是她的推測…… 可她為何這般篤定是皇后相助于她?更何況,裴昭探來的消息說,蕭翊在她逃走之后,對外宣稱之前被帶回王府的方姑娘一直留在莊子靜養,看樣子仍不知曉真相。 方柔一時神思不定,面上仍要自持事不關己的冷漠,卻又不得做得太過,如此實在煎熬,只盼著快些走到眠鳳閣,好歹無需再與蘇玉茹單獨相對。 可蘇玉茹偏要試探出方柔的底線那般,面上越說越帶喜:“因為你,京都可缺了位圣手神醫,今后世家有些個難以啟齒的疑難雜癥,只得另尋他人?!?/br> 終于,方柔沒法再無視蘇玉茹的揣測。 她步子一頓,難以置信地轉眸望向蘇玉茹,幾乎是本能般地產生了強烈的內疚之情,一時竟令她失去分寸。 “蘇姑娘,你、你說什么?” 她猜到了一個極不好的結局,可她不愿面對,多希望蘇玉茹說出個令她寬心的答案。 蘇玉茹轉眸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一絲不解和意外。她察覺到自己的言辭總算刺激到了方柔心中的某根弦,叫這位冰山美人失了偽裝。 她輕笑:“方姑娘,你以為呢?” 方柔嘴唇輕顫,再走不動步子。 “得罪了寧王殿下,下場總歸好不到哪里去,你說呢?”蘇玉茹像是有意刺激她那般,語焉不詳,非要引導方柔往最壞的方向胡思亂想。 方柔緊張地吞咽著,嗓子像忽然失聲,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蘇玉茹似乎試探夠了,這才低著聲音道:“方姑娘,秦五通被殿下逐出京城,再不得返?!?/br> 方柔臉色一滯,又聽蘇玉茹嬌聲輕笑:“不然……你以為?” 她再一次深切體會到,京城是她永遠也喜歡不起來的地界,這里的人心思太滿,算計太多,她始終慢半拍、學不來。 “殿下也非尸山血海里走出來的瘋子,對么?”蘇玉茹此話意味深長,似笑非笑地望著方柔,忽而語調悠長,“噢,或許我想錯了呢?” 方柔只覺蘇玉茹比皇后還要可怕。 所幸眠鳳閣已至,她遙看那三字匾額,心中總算松了一口氣。隨即,又有一絲如釋重負的踏實。 依蘇玉茹所言,那秦大夫雖受責罰,但并未因此事丟去性命。蕭翊沒令她背負上那些莫名血債,這是方柔僅剩的牽掛。 蘇玉茹似乎已達到目的,過后也再未刺激方柔,二人沉默著走進眠鳳閣,里頭已坐了些女眷,她們見著來人,默契地靜了下來。 一是因蘇玉茹的身份,二則是終于見著了這神秘的將軍夫人,她們將方柔同坊間逸聞聯系在一起,只覺親眼目睹,方知人間尤物并非話本虛構。 方柔沒來由地想到了她初出王府,前去東園的那一日。 那回也是一息之間陷入安靜,如今日這般落在身上的打量,還有她們按捺不住想要竊竊私語的欲望。 不知為何,方柔忽而想起裴昭那句話:擱下忙通便只剩八卦。 此間正拘謹著,年長些的夫人與方柔搭不上話,也放不下架子,年輕的新婦忌憚蘇玉茹,即算是想與方柔熱絡也露了怯。 正是氣氛僵持之際,眠鳳閣外又來了兩人。 方柔稍稍回首,瞧見沈清清與一位模樣姝靜的姑娘共同進來。 沈清清見著方柔,微微一怔,轉即頷首淡笑,又與蘇玉茹打過照面,全當彼此毫無交集那般,徑直走到了前邊的空位。 與沈清清同行的姑娘經過方柔身邊,悄然打量了她幾眼,快步離去。 女眷皆已落座,席間偶有低語交談,但也只是尋常寒暄,莫不是哪家鋪子進了好貨,哪條街市開了新館子,其樂融融,倒很有歲月靜好之意。 不一會兒,嬤嬤高唱皇后駕到。 眾人紛紛起身接駕行禮,皇后和聲讓眾女眷免禮,方柔察覺這陣動靜剛過,皇后不經意般朝她這里掃了一眼。 不知是在看她,又或是蘇玉茹,總歸眼神算不得友善。 方柔到了眠鳳閣不久,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大庭之外是一片開闊的花園,此時銀裝素裹,白雪飄落,景致甚好。 皇后起先與幾位老臣的夫人說了幾句閑話,而后轉過話頭,點了沈清清身旁那位生面孔的姑娘。 方柔聽得對談,得知她名叫秦蘭貞,是大理寺卿的嫡長女,平日養在府中深居簡出,上回花程節又恰好染了風寒未出門,由此方柔與她不曾見過面。 蘇玉茹與她八卦:“說是寧王妃的娘家做媒,這秦姑娘便與尚書府的李公子看對眼了?!?/br> 方柔一怔,抬眸望向蘇玉茹,遙想起幾日前沈清清在府上說起的那件事。 原來與李明錚定親的姑娘竟是她。 方柔見沈清清與她關系友好,想必二人早已認識,又因著彼此夫君的好交情,感情自然親上加親,算得上閨中密友。 思及此,她便又安心了些,看來上回在竹南小館就是她杯弓蛇影多心了,蕭翊那晚明明有正事在身,何來這樣的巧合出現在小北街。 方柔點點頭沒吭聲,慢飲著熱茶,蘇玉茹又道:“今兒這雪下得大,稍后前去宴飲,怕是得起輦子了?!?/br> 她便下意識地將視線拋出庭外,只見那雪花似連綿不絕那般,越落越猛,地上的積雪已漸深。 “宿丘山每年隆冬也下雪,只是沒京都這般大?!狈饺岬吐曊f著,目光落在那簇染雪的梅花枝上,心靜神寧。 蘇玉茹便笑:“宿丘山風景可好?”末了,又說自己糊涂,“這話我不該問,若是家鄉,怎么都是好的?!?/br> 方柔聞言轉過頭來,臉色浮起一絲訝異,轉即對著蘇玉茹笑:“蘇姑娘說得是,家鄉怎么樣都很好?!?/br> 蘇玉茹見她姿態柔和愜意,心如明鏡似得:“回去也是好事,這京都可是會吃人的?!?/br> 方柔不敢貿然搭話,只默默端了杯子,也正是此際,皇后終于點到了她的名字。 “謝家女郎,你與哀家的meimei倒似格外投緣?”皇后端坐在上,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端倪。 方柔忙答話:“回娘娘,蘇姑娘為人熱心,方才她好意領我前來眠鳳閣,這才沒迷了方向?!?/br> 皇后:“遇著心善之人自然好,有阿玉照拂,我也寬心?!?/br> 同是以往的路數,褒獎半句作不得數,皇后真正想說的是后面的告誡。 “只不過你初入京城,凡事須得有人提點,萬不可麻痹大意,切莫以為入了將軍府便高枕無憂。該有的規矩,該學的禮數,不可輕慢?!?/br> 方柔心底一沉,皇后話里有話,連帶著庭內一眾女眷都起了小眼色,俱不清楚這位誥命夫人何時開罪了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