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
在家里纏了最后幾天,裴芙拉著二十六寸行李箱從家里出發去機場,裴閔開車送她去。 停車場的車內,最后一點私人空間時間,裴閔在幫她親掉眼淚。 平時情緒那么平穩,一到要分開就哭個不停,裴閔拿她又沒辦法,只能哄著,和她輕輕接吻,把眼淚都吞下去。 “不哭了……怎么還和上次一樣,我到時候去看你,莫哭了?!迸衢h把她哭得發燙的臉捧起來,眼神卻有一點虛焦。他眉骨之下眼眶深邃,籠在一片暗色陰影里。只有眼珠底下一點亮,壓著睫毛輕輕顫著。 “我拿你沒辦法,再哭下次你就自己坐磁浮到機場,我不送你了?!?/br> 裴芙哭得打嗝,本來她沒想哭的。中午的飛機,從早上開始兩個人的氣氛就很微妙,分開之前誰都不愿意把不舍說出口,索性閉口不言,一個上午都很沉默,偶爾的交談甚至稱得上干澀。 這種難受哽在喉頭,直到上車終于變成眼淚宣泄出來。裴閔開車,她就坐在副駕駛上往窗外偏頭,用紙巾把即將溢出眼眶的眼淚壓住吸干,一次又一次。 她聽見裴閔輕輕的抽氣聲,好像也流了眼淚,被他很快抬腕揩掉了。 裴芙想起自己寫過很多關于他的文字,記錄一些細節,全存在手機一個上鎖的軟件里。她文筆好,要真寫起東西來,文采斐然詞藻秾麗,押韻和對仗都精美,甚至不需要苦心經營。 而一寫到裴閔,她卻只用一些最基礎的詞句,樸素、平實地復刻他言行舉止,試圖用文字封存他的眼神和動作;或者寫連篇夢話,全是自己的感官知覺接受到的抽象體驗;她怕自己忘記,偶爾腦子里突然閃過幼時的記憶,也要立刻打字捕捉??删褪沁@些粗糙的記錄,陪她撐過每一個看不見他的夜晚。 在她的心里,有一個房間,依賴自己的記憶和那些文字構造,裴閔就住在里面。他在里面睡覺、處理工作、看書、把玩水晶杯子……每當分別,她就輕輕分出一部分的自己,呆在里面。 她把副駕的鏡子拉下來看,眼皮有一點腫,但還好??斓綍r間了,裴閔從后備箱把行李箱拿下來,帶著她往入口走。 “落地了給爸爸打個電話,到學校再打一個,手機不要調靜音?!迸衢h把她帽檐下亂翹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后去,“好好照顧自己,多吃點,想買什么自己買,花錢不用問?!?/br> 他不想再說了,怕再說下去眼眶紅了嗓子也顫了。一個大男人老是忍不住眼淚,這才第二個學期,大學有八個學期,算上研究生還有兩三年,有得他哭的。 裴芙拉著行李箱往里走了,她沒忍住還是回頭了,看見裴閔還站在那兒。他那么高大,太顯眼了。 不行,眼淚又要來了。她在裴閔面前哭不代表她愿意在別人面前哭,深呼吸好長一段時間,勉強忍住。 她身邊多是返校的大學生,大家幾乎都是結伴的,排隊過安檢的時候嘰嘰喳喳,聚在一起喝不能帶上飛機的飲料。 她一個人。一個人在飛機上昏昏欲睡,一個人坐十三號線,一個人把行李扛上寢室。 兩個月無人居住的寢室內,呼吸都是灰塵的味道。打開行李箱的時候,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飄了出來。 裴芙想,原來這里面還封存了一點從家里帶過來的空氣。她抱起睡衣把臉埋進去,蹲在敞開的行李箱面前,很久都沒有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