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夫君瞎了眼 第20節
“他自己說的,現在府中叔伯嬸娘等人對他還算和氣,等日子久了,就該嫌他是個廢人了。那時我借口為他求醫,將他帶回府中,說不準聞人家那些長輩求之不得呢?!?/br> 與久病床前無孝子是一個道理,事事依附他人,總有一日會被厭棄的。 江老夫人聽得直發愣,默默在心中揣摩了下,覺得這事還真有點可能。 她保重身子,或許能活到那一日呢。 前提是聞人驚闕的眼睛當真徹底無法治愈。 這話說出去終歸是不好的,江老夫人咳了咳,嘮叨江頌月幾句,繼續忙她的婚事去了。 而江頌月不甘心放棄這么個賺錢的法子,苦思冥想后有了另一個主意。 她讓人備上筆墨,提筆落下兩個字,記起聞人驚闕如今讀不了信件。 青桃道:“他那小廝該是識字的,可以讓人念給他聽,再不濟還有聞人家其余人呢?!?/br> 江頌月想著聞人驚闕面頰上那道淺淺的血痕,拒絕了這個提議。 “私人信件怎么好給別人看?再說了,誰知他府上的人會不會拿著我的信件胡編亂造?!?/br> 聞人驚闕眼瞎后,府中下人有了怠慢才會讓他面頰被劃傷。 現在明面上沒有傷了,誰知道身上會不會有? 萬一不慎磕碰著了,傷在衣裳底下,外人看不見。 他那樣溫雅的人,定不會將府中丑事與外人道的,只得自己忍著。 人都有劣根性,那些小廝能讓他受了傷,必定不是什么老實的,再可惡點,說不定還在背后笑話他呢。 萬一隨便編造她信件的內容破壞兩人的感情就不好了。 青桃聽后直撓頭,“縣主,那回五公子去緣寶閣的時候,我遠遠看過一眼,覺得他沒你想的這么弱小,八姑娘與下人對他也恭敬有加?!?/br> 江頌月才坑了聞人驚闕一筆銀子,這會兒對他心懷歉疚,總控制不住記起他脆弱的一面。 她搖頭,又一次道:“你不懂?!?/br> 那是聞人家的五公子,所有人都盯著呢,聞人驚闕遇到再大的難事也要繃著儀態,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就像那日帶著傷府上一樣,堂堂五公子,竟然會餓肚子。 不是他自己開口,江頌月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來,更不敢這樣猜測。 “那怎么辦?”青桃問,“私下碰面嗎?老夫人不許縣主你出府的?!?/br> 正愁著,侍女跑來通傳:“縣主,國公府的八姑娘來了!” 第19章 姑嫂 輔國公府孫輩共十一人,其中長孫、四孫早逝,二孫女嫁去凌川秦家,及冠的孫兒僅余排第三的聞人慕松與排第五的聞人驚闕,及笄女眷則僅有第六、第八的二人,其余幾個要么體弱多病養在槐江,要么還是垂髫小兒。 與聞人驚闕的婚事定下后,江頌月就將聞人家的關系梳理了一遍。 聞人驚闕生母已逝,她不會有婆媳矛盾。 生父近兩年屢次被派遣外地,江頌月未曾與之謀面。那畢竟是男眷,成親后也不會有過多相處。 其余男眷更不必說。 至于國公府的女眷,大多數江頌月都在宮中見過。 氏族門閥看不上她這等商戶女子,但有頭有臉的門戶自恃身份高貴,那些姑嫂婆嬸應當不會過分為難她。 江頌月顧慮的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聞人雨棠。 這位六姑娘屢次為難于她,與聞人驚闕成親后,少不得要被冷嘲熱諷,江頌月得仔細掂量著怎么應對。 至于聞人聽榆,江頌月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全因這姑娘是出了名的性情柔和,不爭不搶。 平常兩人在宮中碰面,都是不咸不淡地笑笑就過去了。 今日她忽然到訪,出乎江頌月的預料。 貴客臨門,江老夫人親自過來寒暄,得知聞人聽榆此來是為兄長送禮的,就不再摻和年輕人的事,尋了借口離開。 江頌月收下那翻了一倍賣給聞人驚闕的首飾,一眼也不敢往上面看,忙不迭地讓人拿了下去。 太令人窘迫了! 她借著飲茶的動作遮住火辣辣的臉,心想東西已送到,兩人無話可說,聞人聽榆該告辭了吧? 可一盞茶都飲完了,人不僅沒有告辭的意思,甚至主動與江頌月閑聊起來。 “我來時看見五哥正在試喜服,縣主這邊也收到了吧?可還合身?” “收到了,還未試,該是合身的?!?/br> “瞧我這腦子,忘記縣主的腿尚未痊愈了!”聞人聽榆懊悔過后,又關切道,“聽五哥說御醫明日會為縣主拆卸夾板,縣主可是打算明日試穿喜服?正巧我閑著無事,可否來湊個熱鬧?” “縣主若是有哪里不滿意,可以與我說,回去我轉告五哥?!?/br> “說起來,當初三哥三嫂成婚,也是我從中傳話……” 聞人聽榆的話格外的多,江頌月回答一句,她能接上三五句,絕不讓氣氛僵冷下來,并且說得很好聽。 就拿前一句來說,儼然是把江頌月與出身西涼望族的三少夫人袁書屏相提并論。 放在兩年前,聽見這話,江頌月會心花怒放,立刻與她姐妹相稱。 但經過聞人雨棠多次嘲弄,如今的她看得很清晰。 她哪里能與知書達理的望族嫡女相提并論? 聞人聽榆討好的心思明晃晃的,想看不懂都難。 江頌月自認能讓人企慕的除了容貌就是家財,這兩樣聞人聽榆都不缺,那她討好自己只能是為背后的聞人驚闕了。 一個前途渺茫的瞎子,有什么可討好的? 江頌月心中起了迷霧,但因地位差距而刻意繃緊的姿態稍有放松,她試著提出要求,“我還真有一事需要你幫?!?/br> “縣主請講?!?/br> “我想讓人仿照喜服的樣式裁剪出幾套,擺進緣寶閣招攬生意,請你幫我問問五公子介不介意?!?/br> 喜服這種東西,不出意外的話,一輩子就穿一次。 實用性不高,但若能借此機會帶起鮫魚錦的風氣,就相當值得了。 這是江頌月臨時想出的法子,更換喜服是丟國公府的臉面,讓人仿制總不是了吧。 但她沒敢與祖母說,打算先問問聞人驚闕的意見,倘若他兩個當事人都不反對,再先斬后奏。 “掛在緣寶閣?”顯然聞人聽榆這樣的閨閣千金對行商事一竅不通,未能明白江頌月的用意。 江頌月只得明說,“我有一批名貴布匹要賣?!?/br> 聞人聽榆愣了下,隨后迅速遮掩起真實反應。 名門千金與商戶女子的區別在此時盡數體現。 她反應還算快,收回面上的驚詫后,保證道:“縣主放心,回去我就與五哥說?!?/br> 經歷了這場不大不小的尷尬之后,聞人聽榆再開口謹慎許多,但始終沒有離開的意思。 江頌月與她實在無話可說,向廳外看了兩眼,委婉提醒:“才說了會兒話,天怎么就顯出暮色了?” “是呢,入秋后天黑的早,晚間也冷的厲害,縣主當心,別在大婚前著了涼?!?/br> 江頌月:“……” 不是說國公府除了聞人雨棠,其余姑娘都是心思玲瓏、溫婉識禮的嗎? 怎么眼前這個完全聽不懂別人的暗示? 江頌月說的更直白些,“是啊,晚間天冷,八姑娘出來可帶了披風?我怕你回去晚了著涼?!?/br> “的確忘了帶,縣主可否借我一件?”聞人聽榆接的順暢,要求提的理所應當,仿佛二人是閨中密友一般。 江頌月得不償失,扯著嘴角干巴巴答應下來。 聞人聽榆看著她的神色,暗暗唾棄自己。她早就聽出江頌月是在趕人,是假裝聽不懂。 她不想入宮,需要聞人驚闕幫忙。 可說到底,二人只是堂兄妹,且她是姑娘,為了能嫁得好人家,自幼養在京中,聞人驚闕則是隨著祖父長在槐江。 兄妹二人首次見面,是聞人驚闕十五歲初入京時,彼時已有男女之別,實在很難產生什么深刻的兄妹情誼。 想聞人驚闕幫她,拿不出籌碼,只好盲目來討好江頌月。 知曉二人無共同話題可談,聞人聽榆就說起兄長來。 “五哥遇刺之后,祖父就嚴禁我與六姐出府,今日若非五哥有事要我幫忙,我還要悶在府中呢?!?/br> 江頌月只能順著她的話往聞人驚闕身上問:“他托你什么事?” 聞人聽榆道:“一是給縣主送首飾,二是替他去大理寺取一封書信?!?/br> 江頌月是打死也不想提首飾的事,再問:“怎的還要你去幫忙取書信?” 自是為了給賀笳生下套。 聞人聽榆是來江府之前去的大理寺,見賀笳生時特意下了馬車,還故意掉了帕子。 賀笳生替她撿起,得了她的溫柔淺笑,直接癡愣在原處。 “五哥出事后,大理寺新來了一批官員,其中有幾個不太好說話,下人去,恐不太順利,五哥才托我去的?!?/br> 江頌月不可思議:“他才出事不到一個月,大理寺就有人膽敢怠慢他?” 聞人聽榆知曉她誤會了,但都給賀笳生設套了,不怕再往他身上潑些污水。 她點頭,道:“就如同那位管理文書的賀大人,我去取時,他都再三為難,還……” 聞人聽榆皺起眉,面露隱怒。 “還什么?”江頌月急聲追問。 “沒什么?!甭勅寺犛軤繌姷匦χ?,“沒事,不過是多看了我幾眼,那眼神讓人……不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