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重生后 第103節
“皇兄當真不曾涉入黑市,與東方懷一般行事嗎?” 太子神色一凜:“你?瘋了嗎?孤怎么會……”他氣笑了,霍然起身:“你?想說,孤和東方懷一樣也與黑市有勾結,招兵買馬,所以水災是孤造成,也是孤逼著東方懷把譙州拿來安置災民令他暴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太子的態度變得尖銳起來,似是鉚足了勁要與她辯駁,可?李星嬈并未執著此事,轉而道:“當日絳州黑市被圍剿,長寧曾在回歸路上遭到?攔截,皇兄當時非常生氣,向父皇請命徹查此事,可?此事最終似乎隨著黑市覆滅不了了之,皇兄也頗有重拿輕放之勢,實在不像你?的行事作風?!?/br> “可?是皇兄好像忘了,當日陪同長寧的人,是裴鎮。以他的手?段,要審出些蛛絲馬跡是很容易的事?!?/br> 太子沒想到?她忽然繞到?這里,臉色驟然一沉:“你?到?現在還相?信此人?他就是一個卑劣無恥之人,為了離間你?我,他有什么做不出來?你?當真相?信皇兄會涉入黑市,還買通殺手?來截殺你????” 李星嬈笑笑:“皇兄與長寧兄妹情深,當然不會殺我,可?皇兄也沒想到?,長寧那一趟竟收獲頗豐,將整個黑市都掀翻,那天夜里,也是大?魏軍隊押送自黑市收繳物資回京的日子,如果能截獲公主,以公主來換取這些物資,又如何呢?” 太子語塞,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李星嬈直直盯著太子,眼眶慢慢紅了。 她倏然一笑,含了些自嘲:“別緊張,其實我是詐你?的?!?/br> 太子猛地抬眼,目光驚疑摻怒,“你?……” 李星嬈側首別過眼:“但正因如此,反而說得通了。如今東方氏的隱患已除,皇兄不必再擔心受其掣肘,享了剿滅黑市的贊譽,卻也留下了黑市的物資,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干什么不行?” “皇兄嘴上對裴鎮頗有微詞,可?真用上他時卻也毫不含糊。那個用來引誘裴彥,令其以為勢在必得的南詔人,若無皇兄授意,裴鎮也未必會設下這個圈套讓裴彥跳?!?/br> “當日在朝堂上,皇兄在次被針對,倘若當時罪名沒能洗清,父皇定會因你?之故病情加重,而皇兄也會因此背上不孝之名。但反過來,若皇兄成功翻盤,有損龍體之罪,便加在了裴彥這一邊,而這,也是逼裴彥破釜沉舟走出最后一步的棋?!?/br> “想必皇兄是從裴鎮那里知道了一些真相?,所以才對裴彥所謂無所畏懼,緊接著,韓王、德妃,一樁樁一件件真相?的沖擊,一再令父皇纏綿病榻,倘若他因此氣死了,皇兄更?能借此為這些人定下重罪?!?/br> “東方氏、裴彥、韓王、德妃……解決了這些人之后,便是裴鎮?!?/br> 李星嬈含淚看向太子:“正如皇兄所說,無論是你?、朝廷百姓、還是裴鎮,都不會選讓我和親,所以,他必上戰場,若長寧沒有猜錯,等?著裴鎮的,必是一場有去無回,絕不亞于當年?明月關一戰慘痛的大?戰,是嗎?” 太子兀地笑了一聲,所有的驚疑踟躕,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他換了副從容神態,往前走了兩步:“說一千道一萬,倒頭來,竟還是為了這個男人,長寧,你?真的讓孤好生失望。怎么,怕他會死?當初他任由韓王之女關押□□折磨你?致死時,可?沒有像你?這般仁慈心軟過!” 最后一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終于被揭開,李星嬈咬牙閉眼,灼熱的淚水倏然落下。 太子忽然轉身來到?她跟前:“那你?告訴孤,孤哪一件事做錯了!身在這個位置,孤每一日、每一步都艱難謹慎,不可?有半點錯處,那一雙雙眼睛,能把孤盯得窒息!若非一次次早做準備,你?、孤還有母后,早已落得比當年?還要凄慘的下場!” 太子冷笑一聲:“你?想指責孤故意刺激父皇,借他的病情向裴彥和韓王等?人發難嗎?倘若當日沒有翻盤,他們也會借著父皇的病情來給?孤判一個不孝之罪!當年?的事情,難道你?都忘了嗎!” “可?那是父皇??!你?明知是計,仍要讓他經歷這些嗎?” “可?當初他受人蠱惑,誅百里東方二?姓、廢皇后,令你?我深陷水深后熱時,又可?曾想過我們是他的親子女!” “長寧,要成事就不能想太多無關的,或許你?會責怪孤將你?也算在其中,可?你?捫心自問?,這當中,孤哪一次真正讓你?受到?傷害!你?是孤的親meimei,孤不可?能真的傷害你?!” 李星嬈滿眼是淚:“所以,此去原州出戰,確然是計?” 太子:“若是計,你?要如何?” 李星嬈笑了一下。 太子蹙眉:“你?笑什么?” 李星嬈:“東方氏的隱患已除,裴彥,韓王,德妃,這些人都已一一除去,等?到?裴鎮前往原州,這一心腹之患也能除去,可?皇兄似乎還遺落了一人?!?/br> 太子眼神微動。 李星嬈抬手?抹去眼淚,沖太子一笑:“皇兄真正該恨的人,應當是我啊?!?/br> 太子呼吸一滯,眼神沉下來。 “皇兄所遭遇的大?多數事,都是因我造成,皇兄最應該恨的人是我,最應該懲罰的人也是我?!?/br> “李星嬈?!碧觾叭粍优骸澳?說的這些話,孤當作沒有聽過,回你?的福寧宮好好呆著,等?到?此事過去,一切便塵埃落定,往事俱休,你?我都不要再想?!?/br> 李星嬈斂眸,輕輕笑了一聲:“皇兄能當做什么什么都沒聽過,可?是我不能。我本身就是個罪人,又哪里來的立場和資格指責皇兄?皇兄說往事俱休,然你?我之間,并不能真正的‘往事俱休’,至少皇兄待長寧,已不能像從前那般信任了,不是嗎?” 太子緊緊抿唇,臉色難看至極。 “雖然沒有立場,可?長寧還是要說一句?;市?,如此行事,你?當真半點無愧?為了逼東方懷,洛州百姓已受過一場水災,如今為了對付裴鎮,原州百姓又要經歷一場戰爭嗎?” 太子眼神一厲,冷然看向李星嬈:“阿嬈,你?還記得當初嗎?” “你?為孤奔走cao勞,就是為了所謂的民心???蒼生愚昧,有心之人稍稍引導,他們便勿聽勿信。你?的心,還沒被這些人傷透嗎?當然,孤不會與這些愚民計較,經歷此劫,權當是他們為自己昔日的愚昧恕罪。至于你?……孤從未恨過你?,孤知道,你?只是被騙了。阿嬈,皇兄跟你?保證,等?那些欺騙過我們的人都消失時,一切都會變得和從前一樣?!?/br> 第98章 “殿下醒了嗎?”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李星嬈緩緩睜眼,目中所?見不止一人。 太醫舒了一口氣:“殿下只是急火攻心暫時暈倒,既已醒來當無大礙,之后只?需稍作調理即可……” 崔姑姑這才放心,隨著太醫出去拿方開藥。 李星嬈認出?這是在公主府,撐著身子坐起來,房中剩下一人連忙上前想要攙扶。 “站那兒?!崩钚菋平凶∷?沒?讓他上前。 姜珣收步站定。 李星嬈靠坐床頭,聲音尚顯虛弱:“我是怎么回來的?” 姜珣:“殿下出?宮后便暈倒了,是崔姑姑叫人將殿下攙扶上馬車送回?!?/br> “現在什么時辰了?” “戌時中?!?/br> 李星嬈扶額:“竟睡了這么久?!?/br> 姜珣思忖片刻,淡聲道?:“太?醫說,殿下是急火攻心。其實殿下不必擔心,朝中無人認可古牙決議,和親一說,不過是他們癡心妄想?!?/br> 李星嬈并未接話。 房中安靜了一陣,忽然?想起一聲輕笑,姜珣眼神一動,看?向床榻上的人。 “姜珣,你說的不錯?!崩钚菋茞澣?道?:“這世上許多?事,并不看?是非,只?看?輸贏成敗?!?/br> 姜珣眼神微動,臉上并無得?到?肯定的得?意,只?是默然?凝視著她。 李星嬈也并未在意姜珣的反應,自嘲道?:“當本宮是輸家時,心中除了仇恨再無其他,因為恨,所?以覺得?仇人皆惡,唯我無辜??捎幸蝗?,本宮明明達成了心中最初的祈愿,扭轉了敗局,卻再不敢覺得?自己是無辜之人,想要成事,就要不擇手段,又何來是非之論,你從一開始就道?出?了答案,可笑本宮當時天真無知,并不以為然??!?/br> 姜珣:“殿下勿要再諸多?憂思,其實微臣所?言……” “本宮并不是想的太?多?,恰恰相反,從宮中出?來的路上,本宮腦子里空空蕩蕩,一時之間竟不知何去何從,可這種?感覺,并非卸下重?擔亦或釋然?,實在說不清的滋味?!?/br> 說到?這里,李星嬈終于看?了姜珣一眼:“你怎么來了?” 姜珣:“微臣如今仍是公主府長史,殿下抱恙在身,微臣又豈能置之不理?!?/br> “是他讓你來的嗎?” 姜珣:“宣安侯對殿下自然?是十分關懷?!彼故遣辉僬谘?,是誰便說誰。 李星嬈沉默片刻,忽問:“裴鎮當真已準備出?征討伐古牙?” 姜珣:“裴侯仍是五原都督,今已接旨,三日?后出?征,確然?無誤?!?/br> 李星嬈想了想,說:“替本宮幫他傳話,明日?,本宮在府上為他擺酒踐行?!?/br> 姜珣頗感意外:“殿下要為侯爺踐行?” “不行嗎?你若有興趣,也可以一起來?!?/br> 姜珣定神道?:“殿下吩咐,微臣定當如實轉達宣安侯,只?是出?征在即,籌備事宜繁瑣,宣安侯未必有空……” “明日?不行就后日?,后日?還無空,本宮親自出?城相送,總能找到?機會為他踐行?!?/br> 姜珣便知公主鐵了心要見這一面,“臣定當轉告?!?/br> …… 姜珣從公主府出?來之后,直奔宣安侯府。 出?征在即,后府上下卻意外冷寂,魏義冷臉坐在院中,對姜珣視若無睹,仿佛誰欠了他幾百兩銀子,蘭霽令姜珣進屋時解釋道?:“他是在為侯爺鳴不平,非是對旁人耍性子,姜長史勿要見怪?!?/br> 姜珣表示理解,隨后見到?了裴鎮,將公主的話悉數告訴了他。 裴鎮正在書房收撿文?書,聞言動作一頓,沉默未語。 姜珣:“你若真去意義絕,領旨當日?便該出?征,生生擠出?這幾日?的功夫,難道?不是想與她體面的道?個?別嗎?戰場無情,變數最多?,你應當比誰都清楚?!?/br> 姜珣三言兩語直擊心門?,裴鎮終于回應:“有勞姜長史,公主邀約,裴某會按時赴宴?!?/br> 姜珣:“既然?侯爺應下了,那下官順道?將公主的另一個?請求告知?!?/br> 裴鎮眼神微變:“另一個?請求?” …… 彈指一揮間,初入滿院時的盎然?春色,轉眼已成一片蕭瑟。 水榭之中,伊人獨坐輕撫七弦,那些刻入骨髓的音符并不須特別的記憶,指尖按弦的瞬間,似有一只?無形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撥音成曲。 若曾聽聞舊時音,便不難分辨出?今時今日?,即便是同樣的曲調,內里的韻也不同了。 撥弦者不再帶著忐忑與彷徨之心,借樂符求一份安定。 如今的曲韻里,有種?超脫前塵的灑脫與平靜。 一曲終了,李星嬈雙手輕按琴弦,抬眼望向前方。 水榭之外,一水之隔處,不知何時站了個?人,青衫雋雅,長身挺立,與最初時相比,僅僅少了幾塊詩板。 李星嬈看?著不遠處的裴鎮,和聲道?:“彈的如何?” 裴鎮:“音色渾厚,曲韻動人?!?/br> 李星嬈斜倚憑幾,單手托腮:“你這評價卻是浮于表面,敷衍了事?!?/br> 裴鎮:“久不弄樂事,已不敢稱殿下之師?!?/br> 李星嬈:“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同我喊話嗎?” 裴鎮眼神微動,看?到?了設在水榭中的另一個?位置。 片刻后,人已來到?水榭中。 裴鎮一襲青衫,全然?掩去武將姿態,可行坐之間仍能看?出?這些年養出?的武人習氣。 公主邀約的唯一一個?要求,是讓裴鎮特別的打?扮一番,就像他們當初見面的時候一樣,裴鎮并沒?有追問原因,默默照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