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重生后 第22節
“兩張胡餅,一張葷餅,一張芝麻餅?!?/br> 李星嬈找錢的動作一頓,緩緩轉頭看去。 隔著兩步的距離,裴鎮一身半舊的軍服,高大挺拔,身后還牽著一匹馬。 他也側首看過來,眼中并無驚訝意外,且很快收回目光——店家已飛快打包好他要的胡餅,吆喝著遞出來。 裴鎮接過胡餅,重新看向公主。 他神色平靜,亦無寒暄廢話,手中胡餅遞過來:“女郎若是不嫌,在下請你吃一張?!?/br> 坊間喧囂依舊,行色匆匆的食客并未過多留意這對看起來萍水相逢,卻因一張胡餅走到一起的男女。 …… 市集喧囂,食肆二樓的臨街廂房里,李星嬈與裴鎮相對而坐,兩人點了些食肆的招牌小菜,來就面前的胡餅。 李星嬈選了芝麻胡餅。 女人細白的手指輕輕捏住兩邊,輕輕提起,直接遮了半邊臉。 貝齒輕咬,胡餅外皮酥脆微焦內里筋道,入口咸香四溢,心情都變得美麗。 相較于公主提起圓圓的胡餅小口啃咬的進食方式,裴鎮顯然粗糙的多。 一張餅疊巴疊巴,本該是精華的酥香外殼被揉成渣滓,簌簌掉了滿盤,看的李星嬈直皺眉。 待一張大大的圓餅被揉成小團,兩三口就能解決,是個效率速度的進食方式。 裴鎮冷不丁道:“微臣是個粗人,沒什么講究,殿下見諒?!?/br> 李星嬈意識到自己剛才可能沒有管理好表情,索性轉移話題:“怎么會。說起來,本宮好像又欠了侯爺一次?!?/br> 男人咀嚼的動作一頓:“何解?” 李星嬈又啃了一口餅,借著咀嚼的功夫整理語言,咽下后道:“一次是大理寺獄外的救命之恩,一次是現在,吃了侯爺一張餅?!?/br> 裴鎮垂眸,右眼的疤痕隨著肌理動作變得鮮明。 “救命之恩,殿下不是已籌備了花宴準備答謝?至于這張餅,殿下若真的介意,可以把錢付給我?!?/br> 干干脆脆,瞬間兩清。 廂房內安靜一瞬,下一刻,公主“撲哧”一笑。 裴鎮倏地抬眼。 她并沒有因為這番不識趣的話生氣,主動問:“胡餅,多少錢來著?” 裴鎮捏了捏手里緊巴巴的面團,斂眸道:“葷的四個銅錢,素的,兩個銅錢?!?/br> 為了方便行動,她今日穿的是女裝胡服,長發結辮披下,沒有過多飾物。 裴鎮猜到她想干什么,正要開口阻止,一枚小巧精致的玉戒被推到他面前。 李星嬈摸了摸指間剛剛摘下戒子的位子,笑道:“今日出門沒帶錢,便以此物相抵,等下回見到,侯爺記得用這個同本宮換回銅錢?!?/br> 裴鎮飛快掃了一眼李星嬈的手,又看向被推到面前的戒子。 她取下戒子后,指間有長期佩戴留下的一圈痕跡。 這是公主的貼身之物。 裴鎮沉默片刻,將最后一口胡餅喂進嘴里,拍了拍身上掉下的碎屑,單方面的結束了對話:“一時戲言,殿下莫要當真,微臣有事在身,不便多陪,長安城內外雖有金吾衛巡城,但公主金枝玉葉,不宜私自走動,早些回宮吧?!?/br> 李星嬈聽了這話,輕輕笑了一聲,對男人的態度轉變應對自如,隨和道:“本宮吃完就走,侯爺自便?!?/br> 裴鎮頷首應聲,起身離開。 房間臨街,李星嬈拿起自己沒吃完的餅走到窗邊,斜倚窗框,小口吃餅,目送著裴鎮牽馬離開的背影。 待裴鎮走遠了,李星嬈也沒動,就在那一口一口把餅全都吃了,全無浪費。 吃的撐了,就回座中歇會兒,目光掃到那只白玉戒指。 她兩根手指捏起戒指高高舉起,透光賞玩,嘴里喃喃低語:“裴鎮,看來你對本宮真的沒興趣呀。不像有些人,一給桿就順著爬,連本宮都敢利用?!?/br> 賞玩片刻,李星嬈將戒指握在手中:“沒興趣就好。這樣,本宮可以放心的對你產生興趣了?!?/br> 第24章 夜里醒來的瞬間,無邊的恐懼赫然襲來。 李星嬈從床上坐起來,抱膝縮成一團,白日里被忙碌壓著不去想的事情一件件涌上心頭。 雖然皇兄已登基為帝,可面臨的一攤子事,一件比一件頭疼。 她沒有什么大本事,但身為公主,總有力所能及的事情。 這一路走的很難,她不再嬌生慣養,風餐露宿干糧果腹都是常事,她希望這天下能早日恢復從前的樣子,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康泰平安。 她不再像從前一樣動輒發泄情緒耍性子,可是有些情緒,并不會因為一直壓抑就消失。 對母后的思念,對皇兄的掛念,還有對前路的未知和彷徨,都在夜色加持中被放大。 今夜照舊睡不安穩,床上抱膝而坐的少女忽然埋頭,發出了悶悶的抽泣聲。 忽的,面前響起一道嘆息,沒等她抬頭,一張溫暖的披風已將她裹住。 她這才發現,自己衣著單薄的坐在床上哭了很久,肌膚一片冰涼。 漆黑之中,男人的聲音帶著獨有的安撫力量。 “殿下,臣陪著你,安心睡吧?!?/br> 李星嬈癡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像是即將溺水的人,看到了一塊浮木。 她一點點松開自己,朝他傾身。 燈火暗沉,映照在簾帳上的兩道人影緊貼,又一起落了下去…… 風歇雨停,李星嬈疲憊的靠在他懷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他偶爾會被她逗笑,很輕的笑,因為挨著他的胸膛,李星嬈能感受到那細微的震動。 這笑很輕,又很沉。 突然間,帳中的輕松歡愉破碎成渣,眼前只有塔底無盡的幽暗。 那個曾經發誓陪伴她一生的人,在她最痛苦的余生,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她被囚禁在塔底,被無窮無盡的疼痛和寒冷侵蝕,直至麻木。 …… “放我出去!”李星嬈猛地睜開眼,驚坐而起,嚇到了守在一旁的人。 “殿下,您沒事吧?” 李星嬈微微喘息,僵硬的轉過頭,看到了面露擔憂的崔姑姑。 她眼珠輕動,轉而看向周圍。 這里是她的寢殿,是真實存在的,剛才那些才是夢。 李星嬈輕輕舔唇,緩緩吸氣吐氣,平穩下來時,方覺周身泛著涼意。 她竟因為一個夢發了一身的汗。 “殿下得趕緊將濕衣裳換下來,否則容易生病?!贝薰霉棉D身捧來一套新衣裳。 看到那套嶄新的淺紫繡白牡丹的廣袖長裙,她才反應過來,花宴就在今日。 “怎么是你?”李星嬈往外掃了一眼,殿內只有崔姑姑,并無旁人。 崔姑姑聞言,不慌不忙從旁拿過來一疊賬本。 “殿下之前吩咐過,cao辦花宴的花銷都從庫房出,特命奴婢務必記好每一筆賬,且及時給殿下過目?!?/br> 說著,崔姑姑直接跪下:“原先殿外是有人候著的,只是奴婢來時,聽說殿下發了夢魘,加上原先伺候殿下的兩位因伺候不周被撤下,其他人沒有經驗,一時間都慌了神,是奴婢擅作主張,讓他們去準備安神湯,自己守在外面,方才聽到殿下說話,以為是殿下醒了,這才應聲而入。不想驚擾了殿下,還請殿下責罰?!?/br> 李星嬈看了她一眼,心中再清楚不過,自從雁月和明枝撤下后,她沒再要別人伺候,雖然大多數時候都能自理,但偶爾也會喚兩個宮婢在旁伺候,這時候,她們無一不是戰戰兢兢。 想來她剛才發夢,宮人在外聽到了卻不敢冒然進來,見崔姑姑來了,才哄著她頂上。 就在崔姑姑以為公主即將降下責罰時,卻聽她淡淡道:“不是送賬冊來的嗎?” 崔姑姑反應很快,立馬捧著賬冊膝行至床頭:“請殿下過目?!?/br> 李星嬈懶懶倚在床頭,接過賬冊翻看,看著看著,眉梢便不自覺的挑了挑。 她看了很久很久,忽問:“你確定是這個數目?” 崔姑姑道:“姜大人說,殿下已將花宴的布置全權交給他,除了必要的采買,有些地方還得稍微整改,否則會失了公主的顏面,姜大人開了口,奴婢又豈能不劃給他?!?/br> 李星嬈仰起頭,扶額冷笑。 狗東西,不要你的錢,花起來挺痛快吧。 半晌,公主合上賬冊,“知道了?!?/br> 崔姑姑接回賬冊:“奴婢這就喚人進來為殿下梳洗?!?/br> “會伺候嗎?” 崔姑姑一愣:“???” 李星嬈側首看她,“本宮記得,你原是母后的陪嫁,穿衣梳洗,會伺候嗎?” 崔姑姑點頭:“會是會,就怕奴婢粗手粗腳,伺候不好?!?/br> 李星嬈掀開被褥,起身下床,赤足走向更衣處:“賬目做的這般細致,又豈會是干粗活的人?!?/br> 崔姑姑反應過來,大松一口氣,起身跟上去。 沒多久,宮婢端著安神湯送來,見到崔姑姑正為公主梳妝,皆愣了一愣。 妝成之時,李星嬈盯著鏡中的自己,欣然笑道:“崔姑姑好手藝?!?/br> 崔姑姑謙遜垂首:“奴婢手藝粗淺,殿下不嫌就好?!?/br> 李星嬈:“有這等手藝,放著不用未免可惜,在本宮尋到新的人之前,不知崔姑姑可愿替代明枝和雁月從前的位置,在本宮身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