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無情道小師弟倒追了 第256節
風被擠壓得凌厲又洶涌,卷起地上所有碎石枯骨,化作鋒利的刃,在宋小河的身上留下一道道傷痕。 她啟動身上所能催動的靈力到極限,奔騰的紅浪翻滾著,在她身前凝結,劍上爆發出炫目的光! 徹骨的寒意讓她難以動彈,力量釋放的同時,她也在承受著痛苦。 這一擊若是接下了,就還有下一擊。 可若是接不下,她就會死去。 宋小河憑借本能求生,竭盡全力,撼天動地的巨型光劍飛速下落,壓力隨即砸在她的脊背上。 她咬緊了牙關,仍舊不管不顧地釋放靈力,身體的痛苦讓她發出難以抑制的低喊。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這一幕。 等待巨劍劈碎宋小河渺小的身軀。 等待瓜分她體內的靈力。 有一剎那的寂靜。 宋小河感覺到壓在身上的重力忽而減輕了許多。 她還以為是錯覺,然而詫異地抬眼時,卻看見身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天風將他的長發卷得狂亂紛飛,衣袍獵獵作響。 他身量高,站在宋小河面前能夠將她完全擋住。 肩膀也足夠寬闊,似頂天立地。 巨劍的壓力被他攬去了大半,金色的光芒只有薄薄的一層,隱隱籠罩在他身上,被死死地壓制著,無法釋放出來。 “沈溪山!”宋小河失聲驚叫,下意識想要上前推他,卻因寒意侵骨,身體多處喪失知覺,無法動彈。 “你靈力被封,不能出現在這里!快離開?。?!”宋小河的淚一下就淌了出來,很快被風給卷走,急得嘶聲吶喊,“你快走?。?!” 沈溪山卻充耳不聞,他站在宋小河的身前,身體各處時不時現出零星的金芒。 巨劍的壓力讓他面容通紅,脖子上青筋盡現,仿佛正用盡全力抵抗著。 宋小河在這種緊要關頭無法動彈,說的話他又不聽,只得將釋放的所有靈力凝聚在沈溪山的頭上,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其中,一層層厚冰接下,相互碰撞,發出咔咔聲響。 他站得筆直而穩當,如此決絕,再大的壓力落下來,也是一步不退。 山谷與靈船之上的眾人俯視著這令人感動的一幕,發出刺耳的譏諷笑聲。 概因世人已經知道沈溪山棄了無情道,不再是從前那個仙盟和沈氏引以為榮的天才劍修了,如今的他不過是個廢物。 還妄想以卑微的身軀抵擋眾人和龍的力量,妄想英雄救美。 看著昔日的天之驕子跌入泥塵,則更讓他們起了踐踏之心,一場狂歡在山間響起,哄笑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面對那么多人的惡意攻擊和巨龍的強大壓迫時,宋小河雖有迷茫,有懼怕,但心卻一直是堅韌的,未有半分退縮之舉。 可當她看見沈溪山站在身前的時候,宋小河的心在一瞬間崩潰了,好像一柄鐵錘落下,將她原本所有的堅韌砸了個粉碎。 她從骨子里剝離出了懼怕和驚慌,奮力哭喊道:“你快走啊——” 沈溪山對那些聲音充耳不聞,他似乎只專注于頭頂的巨劍。 手腕上那個封印圖騰不知什么時候裂開了,露出絲絲縷縷的金芒,沈溪山身上的金光猛地散出。 “殺了他!”步時鳶不知何時飛至高空,來到云馥的身邊,拔高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驚慌,“快殺了他??!” 她一貫神秘從容,運籌帷幄,云馥還是頭一回見她這般失態。 “怎么了?巨劍正在落下,他們必死無疑?!痹起ヒ苫蟮?。 “還不夠!”步時鳶道:“再添把力,盡快殺了他!” 云馥輕揚了下眉毛,雖疑惑不解,卻還是聽她所言,掌控著踩著的巨龍往上抬高身軀,再次凝聚起黑色的烈焰,而后龍口大張,在瞬間迸發出大量的黑焰,瞬息間擊向沈溪山所在的位置。 巨劍也在同一時刻落下!只眨眼的瞬息就化作尋常長劍大小,一下就刺中沈溪山的心口! 悍然的力量像是掀起的海嘯撲面而下,沈溪山的身體被這股可怕的力量狠狠撞得后退,鞋子在地上滑過長長的弧度,而后重重撞在了宋小河的身上! 兩人被這爆發著刺眼光芒的劍撞得一直往后退。 在這一刻,宋小河什么都來不及想,毀滅性的恐懼蠶食了她的心,瘋狂外泄的靈力努力將沈溪山包裹,卻與那光劍的力量撞在一起,周圍頻頻響起震耳的爆炸聲。 宋小河的脊背撞上斷壁殘垣,劇痛將她淹沒,一道道赤色的冰墻在他們身后凝聚,她想借此停下二人后退的沖勢。 可這股力量實在是太強,宋小河的后背將一道又一道的冰墻撞得粉碎,吐出的血落在雪白的衣裙上,也染紅了沈溪山白皙的后脖頸。 整整十七道冰墻盡數撞碎,退了百丈之遠,宋小河才憑借著靈力將這股沖勢化解,兩人重重摔在地上,砸碎了一地枯骨。 宋小河腦袋都摔蒙了,卻顧不上身上的任何疼痛,立馬就從廢墟之中爬起來。 她渾身的關節都凍得發痛,半邊脖子都染上白霜,搖搖晃晃地尋找沈溪山的身影。 終于在一處碎石里看見沈溪山的衣擺,她哭著過去,將所有碎石搬開,赫然看見沈溪山心口上有一個豁達的傷口,正源源不斷地往外流著血。 這劍像是也捅進了宋小河心口一樣,瞬間她痛不欲生,心臟被撕裂了,當場一口鮮血噴出! 來不及擦拭嘴邊的血,她慌張地爬過去,攬著沈溪山的肩膀將他奮力抱著半坐起來。 宋小河只覺得他很沉重,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無法將沈溪山給扶著坐起,只能讓他枕在自己的雙膝上。 guntang的血浸濕衣袍,流到宋小河的衣裙上,立即在雪白的群上綻放出一朵朵刺目的花。 沈溪山緩緩睜開了雙眼。 血液沾染了他的眉眼,更襯得眉間那一抹朱砂晃眼,有著難以形容的漂亮。 他露出一個笑,看起來脆弱易碎。 “宋小河……” 滔天的悲痛之下,宋小河幾乎失聲,發不出來一丁點聲音,只是眼淚不斷地往下淌著。 她不顧身上的疼痛催動靈力,往他胸膛上填補傷口。 最柔弱的心口上被捅出了那么大一個洞,流了那么多的血,宋小河都不敢想象這有多痛。 沈溪山卻還笑得出來。 他慢慢地抓住宋小河的一只手,像往常一樣將她的手攥在掌心里,用虛弱的聲音說:“我之前在水牢里,起了一卦?!?/br> 宋小河抽噎兩聲,慌亂地呢喃著:“沒事,我會治好你的,我會治好你的……” “我算的是你此去之途,是否順利?!鄙蛳秸f一會兒,就要停一停,胸膛上的疼痛到底是讓他難以招架,露出了不曾有過的狼狽之態。 “但我卻算出,你有一個大劫。卜算之法晦澀難懂,我本就學得不多,一開始不太相信這個卦,但是再算,就卦不成形,無法得出任何結論了?!?/br> “我怕……咳咳,我怕這一卦當真應驗,便從水牢里逃了出來,不眠不休地追趕你?!?/br> 沈溪山的嘴邊流出血液,越來越多,染紅了他整個下巴。 宋小河渾身顫抖,央求他別再說話,眼看著他心口的傷填補不住,血液不斷地流著,她崩潰地號啕大哭,“為什么止不住血!為什么?!” 沈溪山的手指稍稍收了些力道,努力想要握緊她的手,繼續道:“你看,我這不是算得很準,日后你可不能再說我卜算不行了,我自幼便是天才,學什么都快,區區卜算之法,如何能難得到我……” 宋小河乞求,“沈溪山,嗚嗚嗚嗚,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 “我雖棄修無情道之后散了許多修為,但最后還是保護了你一下,我不是那么無用對不對?” 沈溪山的眸光盛滿溫柔的春風,專注地看著宋小河,仿佛這世間能入眼的,只有她一人,“你不準嫌棄現在的我?!?/br> “我沒有嫌棄,從來沒有……”她哭得氣息承接不上,滿臉通紅。 “你別怕?!鄙蛳接脴O度輕柔的語氣說:“別怕……” 這句話約莫是用盡了他最后的一絲力氣,話音落下之后,沈溪山渾身的力道消散,閉上了雙眼。 他咽氣的剎那,宋小河的腦子混沌起來,好像有一把極其鋒利的劍直直從她的腦門穿過,扎穿了后腦勺。 她產生了劇烈的耳鳴,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銳的,令她無比痛苦的聲音持續響著。 過了好一會兒,沈溪山仍一動不動。 “不要,不要啊……”宋小河這才像是重新拾回了呼吸的本能,大聲地哭喊起來,用力地搖晃他,期盼這是一場噩夢,或是他故意開的玩笑,“沈溪山!沈溪山??!你醒醒?。?!” 是了,沈溪山的性子那么惡劣,總喜歡逗著她玩,說不定這些也只是他故意的而已。 可無論宋小河怎么哭喊,怎么搖晃他的身體,沈溪山都沒有了半點反應。 他甚至沒有了呼吸。 當初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他雙手抱臂,下巴輕抬,還是仙盟里眾星捧月的驕子。 后來他笑得春風肆意,站在宋小河面前,喚她一聲小河姑娘,月光都不及他半分絕色。 沈溪山的脾氣不好,總是很輕易就不耐煩,更對人性極為漠視,不想救的人就不救,想殺的人就動手,可他總是會在宋小河感到孤單的時候出現。 不管是與她爭吵斗嘴也好,是溫柔體貼也好,是沈溪山或是沈策,有他在的時候,宋小河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就像他突然出現在宋小河六歲的那個夜晚,還有他陪伴在宋小河失去師父之后,深陷夢魘的日子里。 沈溪山不會說那么多甜蜜的話,卻會一遍又一遍地對宋小河討要一句喜歡。 于是宋小河從他的身上獲得了一切力量,再也不會因為師父的逝去傷心難過,也不會因為迷惘前路而躊躇不前。 有沈溪山作陪,她就能無所畏懼地大步往前走。 宋小河低頭去看,沈溪山就躺在她的腿上,閉著的眼睛像是睡著了一樣。 他生得好看,即便是臉上沾了血,也絲毫不折損他的俊美,尤其是那一雙多情的笑眼,誘人縱身沉淪。 只是現在他的眼睛再也無法睜開了。 宋小河覺得自己早該察覺不對的,沈溪山寧愿逃出水牢來也要追上她,怎會是簡簡單單的不愿分離? 散去修為之后,他雖然嘴上從未提過,但骨子里仍舊滿是驕矜,想用自己的力量護她一程。 若是讓他留在臨安沈府,亦或是在他追上來的那夜強行將他送回仙盟,他就不會在此喪命。 宋小河吐出幾大口血,悲痛欲絕,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哭喊,“?。。。?!” 報仇。 她心中只剩下這么一個念頭。 一道紅光直沖云霄,刺進了層層疊疊的烏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