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沫沫回頭：“嗯”

    她當然知道他沒有十歲之前的記憶，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

    少年金色的瞳孔閃爍著，小聲道：“你有嗎”

    許沫沫想了一下，把真正的許沫沫小時候的記憶說了出來：“我小時候，在中心城，天天就是上學……和林悅一起，林悅是我的朋友?！?/br>
    沈祭月抿著唇，聲音生硬的說：“我沒有朋友?！?/br>
    許沫沫安靜的看著他。

    眼神里沒有催促，也沒有同情。

    沈祭月想了一下，“也不對，我有過一個朋友，但是，它不是人，是一朵很漂亮的水母?！?/br>
    許沫沫呆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她想起自己在那個破本子上看到的記錄。

    她連忙問：“什么樣的水母”

    沈祭月繃緊的唇微微翹了一下，“粉色的，這么小，又笨又嬌氣，隨時都要死掉的樣子?！?/br>
    沈祭月看她一眼，補充了一句：“跟你一樣又笨又弱?！?/br>
    許沫沫：“……”

    她鼓著臉頰，有些生氣他動不動就嫌棄自己。

    但她對那朵水母的好奇心壓過了生氣，大人不記小人過的繼續問：“你為什么會和它成為朋友”

    沈祭月臉上的表情重新變得有些莫測。

    他說：“在我……”

    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稱呼謝歸璨。

    最終，他還是按照原來的習慣，說：“在我爸爸的實驗室里?！?/br>
    在那段他永遠也不樂意回想的時間里。

    陪伴他的，只有那朵什么都不懂的，嬌氣的小水母。

    它是他唯一的朋友。

    第51章 【chapter 51 】

    【 51 】

    謝臻掛了氣象中心的電話， 重新撥通了一個號碼。

    a市重點科研機構除了第一實驗室還有培育中心。

    兩者側重點不同。

    第一實驗室主要研究的是人類的畸變和覺醒者的各種天賦。

    培育中心的研究主要是動植物菌類微生物等人類以外的生物的畸變和進化，同時，肩負著為全市人口供應口糧的重任。

    a市人類日常食用的土豆蔬菜rou類還有菌類， 甚至包括之前在飛機上的西瓜，都是培育中心在實驗室里養出來的。

    程秋生身上的孢子，如果不是從野外帶回來的，那最大的可能， 就是培育中心出了問題。

    “喂，我是謝臻， 請問是培育中心梁主任嗎”

    “謝……臻……”

    對面傳來的聲音遲鈍又猶豫，語調還發著飄， 像是喝醉了一樣。

    謝臻腳步頓住， 拿著手杖的手微微用力。

    “啊……好多星星……亮晶晶的……不不不……不是星星……是圣光！是圣光！是神來拯救我們了嗎”

    謝臻聽見對面傳來撲通一聲， 像是有人重重的跪到地上。

    接著， 就是宗教信徒祈禱的聲音。

    謝臻閉了一下眼睛， 掛斷了電話。

    他直接撥通了a市調度中心，“我是謝臻，a市出現不明菌類孢子， 具有強寄生性， 建議通知全體市民， 立刻往做好防護，往上風處轉移?！?/br>
    如果他沒有猜錯， 這次應該是培育中心的菌類出現了大范圍的變異。

    不光是孢子寄生的問題，還有強烈的致幻性。

    a市，還沒從紅雨的災難中喘口氣， 就又要面對更可怕的敵人了。

    ——

    許沫沫和沈祭月走在路上，一個小孩子拿著剛領到的納蚊rou餅， 看到沈祭月猙獰的觸手，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急匆匆從他身邊跑過。

    他太害怕了，慌亂中沒注意腳下，不小心絆了一下，手里的rou餅飛出去，小小的身子也撲了出去。

    兩根觸手飛快的伸出去，一根接住了rou餅，一根纏住了小孩子的腰。

    沈祭月把rou餅遞回去，小孩子愣愣的接過可怕的觸手遞過來的rou餅，張了張嘴，沒說出一個字。

    沈祭月也不在乎這些，把rou餅塞給他就繼續往前走了。

    許沫沫忍不住看他。

    沈祭月回眸，沒好氣的問：“看什么”

    許沫沫：“少校，你對幼崽真好?！?/br>
    少年白皙的臉又紅了一下，更加沒好氣的說：“我只是不想聽見小孩兒哭，吵死了?！?/br>
    許沫沫：“哦?！?/br>
    沈祭月：“你‘哦’是什么意思！”

    許沫沫：“‘哦’就是，少校說的對?！?/br>
    沈祭月：“……”

    他沒脾氣了。

    但是還有些生氣，剛想捏她的臉出氣，許沫沫也被路邊的雜物絆了一下。

    不過她是大人了，沒有被絆倒。

    沈祭月：“你比剛才那個小屁孩還麻煩?！?/br>
    許沫沫：“哦?！?/br>
    沈祭月：“……”

    他這次不問她“哦”是什么意思了。

    “喂！”

    走了兩步，他撇開臉，露出藏在黑發里的紅紅的耳朵，沒好氣的問：“你要不要牽著我的觸手”

    許沫沫眼睛一亮，“可以嗎”

    沈祭月看天看地看路邊的石頭，就是不看她，“我要問問觸手，不過你先別高興的太早，它們都不樂意給你牽?！?/br>
    沈祭月這句話話音剛落，腦子里幾根觸手就嘁嘁喳喳開始了：

    “別牽我嗚嗚嗚小蘑菇太可怕了她想吃我……”

    “我也不要她牽嗚嗚嗚?！?/br>
    “我也不要，她一點也不可愛，嗚嗚嗚，給我吃小魚干也不可愛哼！”

    “……”

    一片拒絕聲中，小八弱弱的開口：

    “我……我不怕，讓她牽我吧?！?/br>
    其他觸手大驚失色：

    “小八，你瘋了嗎她是真的想要吃掉你的！”

    “對啊，你忘了，她連神血都吃，納蚊蟲卵都吃得那么開心！”

    小八鼓起勇氣：“沒關系，我是生殖腕，就像雄性螳螂雄性蜘蛛那樣，注定要被雌性吃掉，我有這樣的覺悟?！?/br>
    它翹了起來，像是舉手：“沈祭月，讓她牽我吧?！?/br>
    沈祭月沒有阻止它。

    許沫沫就看到一根觸手主動伸過來，觸手尖尖彎彎的，羞羞怯怯的來到她手邊，見她沒有動作，還主動蹭了一下她的手背。

    許沫沫忍不住翹起嘴角，伸出手指，勾住了這跟觸手的尖尖。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少年半藏著的耳朵，好像更紅了。

    就這么由走了一會兒，一個男人突然歪歪扭扭的從陰暗逼仄的巷子里跑出來，來到空氣流通性最好的十字路口。

    許沫沫看著他，停下了腳步，“少校，他……”

    沈祭月問：“怎么了”

    許沫沫：“他也是菌床?！?/br>
    隨著許沫沫的話音，男人張開四肢仰起頭，嘴巴張到極致，一株巨大的，如同鵝蛋大小的菌類從他口中生長出來。

    這不知名的變異菌類傘蓋是淡藍色的，外層纏繞著彎彎曲曲的白色細線，像大陷落之前，冷飲店里售賣的花里胡哨的甜筒冰淇淋。

    冰淇淋在陽光的照耀下，飛快的長大，打開傘蓋，然后微弱的“噗”得一聲，炸開一片淡淡的藍色煙霧。

    那個男人選了空氣流通性好最好的地方。

    藍色煙霧剛一炸開，就被快速流動的空氣吹散。

    這些煙霧里，全都是rou眼看不見的，直徑只有幾微米的孢子。

    在這朵蘑菇的散播自己孢子的同時，又有新的蘑菇從男人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的手臂上，長了出來。

    就和牢房里的程秋生一樣，一眨眼的功夫，花花綠綠的蘑菇就長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