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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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平很快就樂極生悲,他在返程途中感到小臂灼痛難忍,脖頸和腳踝都出現相似的癥狀。指導員一看就知道是足不出戶的大少爺沒做好準備工作,被撒哈拉最為毒辣的陽光曬傷了。 “好了,你不要用手撓?!崩钅舅卫挝兆≡降氖滞?,制止了他撓癢的動作。 元平躺在床上叫苦連天,長這么大還沒受過這種程度的罪,像是整個人被架在鐵板上烘烤,皮膚表層疼痛難忍。他淚眼汪汪地看向自己的小臂,紅腫得像兩只剛出鍋的螃蟹鉗子。 “我難受?!?/br> 李木水對上元平淚水漣漣的一雙眼,確認了他現在應該不是在故意裝出一副惹人憐愛的樣子,盡管他是個有三分說十分的人。 “先忍一下?!崩钅舅降氖滞?,替他涂了一層蘆薈膠。透明的凝膠狀固體覆蓋上皮膚表層后化作一灘清涼的水液,元平得以從焦灼中喘息片刻。他眨了眨眼睛,睫毛上還粘著水珠:“這是什么?” “蘆薈膠?!?/br> 元平看了一眼手邊的綠色圓盒:“我不用五百塊以下的護膚品?!?/br> “元老師,”李木水忍耐半晌,最終選擇有話直說,“我覺得這個地方不適合你,建議您盡快離開?!?/br> “你是什么意思?” 元平還把玩著那個塑料盒子,像是在研究一個從沒見過的新鮮玩意兒。聽到李木水這么說,他緩緩放下手,感受到手臂再度傳來的隱隱灼痛。 “這盒蘆薈膠,只配出現在均價五十的日化店柜臺。你使用的護膚品如果和它一起放在上面,只會顯得很……”李木水看著元平,很輕地吐出兩個字,“奇怪?!?/br> 元平反應了三秒,第一感覺是一種被分成三六九等的氣憤,而這種氣憤卻又因為這話是從李木水口中說出來的,轉化作習以為常的麻木。他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右手還保持著擰蓋子的動作,然后突然勾起唇角笑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們不是一類人?!?/br> “元老師,我只是覺得你待在這里不合適?!?/br> 手臂的刺痛感一秒一秒消磨著元平的耐心。 “那你覺得我待在哪里合適?是不是只要不待在你身邊就是合適?” 李木水的話被堵回到口中,她覺得以元平現在的狀態,并不適合和他講道理?;蛘咚恢币詠矶紝λ囊筇吡?,他從始至終就不是一個聽得進去勸慰的人?,F在他又開始耍他那副天之驕子的小性子,那張臉似乎就是為了發脾氣而誕生的。他皮膚白,眼尾紅得像燒過,讓他像個泫然欲泣的洋娃娃,所有人都會為他的眼淚揪心,怕他流淚,怕他不快樂。 元平一定是個從小到大都心想事成的人,所愿皆所得,對他來說沒有什么東西是想要卻得不到的。五歲時他也許會為要一個昂貴的玩具而哭鬧,然后他輕而易舉地得到了。十歲時他因為想去芬蘭看極光而裝病請假,家人同意了。十六歲時為了藝術理想而毅然決然離家出走,沒有經歷責備與批評,然后他成為了如今有名的畫家新秀。 他是被上天眷顧的幸運兒,在許多人咬牙走著人生那一條搖搖晃晃的獨木橋時,他只需要一滴眼淚,一個撇嘴就可以輕輕松松地被送到他們眼中遙不可及的終點。 李木水清楚地意識到她和他的人生天差地別,她是一輛單行列車,而他的人生軌跡交錯出千萬種不同可能。 而她也變成了他好運人生中的一部分,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李木水說不清楚她是不想再和他糾纏,還是討厭看他用那副表情對她說話。明明她什么都沒做,他卻像是被她欺負。 “對不起,我失言了?!?/br> 李木水起身,向元平微微低頭。他上一秒還來勢洶洶,胸脯由于喘息而劇烈起伏,下一秒像是充飽氣的氣球被李木水軟化的態度扎破了,瞬間干癟,滿腹怒氣都四散逃逸。 “……哼?!痹窖b作沒消氣的樣子,實際上他也確實沒完全消氣。只是那一點不愉快可以忽略不計,他只是在等著李木水再說些什么補救。他可以大發慈悲地裝作她剛才什么都沒說,而他也會只記得她為他上藥的好。 可李木水顯然不想再對他說些什么了。她轉身要走,元平簡直對此難以置信,她不應該看不出來他還在發脾氣。 掀開簾子前,李木水轉身,恰好看到元平慌忙別開視線,傲慢地揚起下巴。 她說:“也許它對你來說很廉價,但如果你想快點好起來,還是要記得用?!?/br> 元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胳膊又開始燥癢起來。他笨拙地擰開蘆薈膠的蓋子,用手指剜出一大塊凝膠涂到泛紅的皮膚部位。他眼里廉價的護膚品,緩解了他的疼痛,帶著一種若有似無的植物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