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個弱柳扶風的丞相大人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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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辦法給人一場十里紅妝,但他未嘗不能通過旁的方式。 至少洞房花燭,他們也算是有過了。 其他……還有什么? 顧嶠思緒慢慢飄遠,試圖從自己過往的記憶當中抽出來點合適的經驗,但卻發現尋不到分毫。 帝王家自然是和民間不同的。 納妃尚且不說,就是立后這般的大事,也主要是在外那一場昭告天下的封后大典,等夜里回了寢殿,也只有尋常侍寢的規矩。 冷冰冰毫無意義。 看樣子還是得尋個機會去探一探民間尋常夫妻是如何。 顧嶠偏頭看了眼商瑯,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放棄了。 雖然如今他明白商瑯不是個什么無情無欲的仙人,但就丞相大人先前那兼顧數藝的忙碌生活,也不像是個會懂這些的。 “阿嶠在想什么?”商瑯注意到了他的復雜神色,開口問。 顧嶠頓了一頓才如實道:“我只是忽然想到,若是尋常百姓大婚,會是如何模樣?!?/br> “無外乎十里紅妝,洞房花燭?!鄙态槾鹚?。 顧嶠輕輕搖頭:“我想要知道些其他東西?!?/br> 商瑯眉眼間似有訝異,但最終還是沒有去問他緣由,只是道:“既如此,尋人問上一問便是?!?/br> “這般尋常事卻要問,不會惹人懷疑?”顧嶠眨了下眼。 “不恥下問?!鄙态槒澚舜?,言簡意賅。 好一個不恥下問。 顧嶠眉目舒展開,笑意盈盈:“那便聽先生的?!?/br> 京都的城郊也算不上多冷清,兩個人又是沖著熱鬧的地方走,周邊農戶眾多,商賈數量雖不及城內,但也算不得少,不過賣得許多都是農家的小玩意兒,比起城中要粗糙些。 顧嶠格外喜歡逛這樣的攤子,不知不覺又買了不少的東西,甚至還挑了兩只黑檀木的簪子。 木簪樸素,雕刻的是祥云,顧嶠將銅板丟給店家之后,轉身就要給商瑯插上。 卻被人給止住了。 商瑯如今束著冠,只有那一支白玉簪子,若是要換,這一碰怕是會散。 君子正衣冠,這還是在郊外,商瑯怎么可能允許自己散發? 顧嶠意識到了這一點之后只得作罷,將簪子收進自己的掌心里。 旁邊的商戶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巡游了一下,試探著問:“兩位公子是……?” “兄弟?!鳖檷S口一答。 手一下子被抓住了,顧嶠錯愕一抬眸,對上商瑯沉沉的目光,然后就見商戶狐疑地瞧他們一眼,“哦”了一聲,干巴巴地道:“那……兩位的關系真是好?!?/br> 顧嶠莫名有了種被看穿的羞恥感,連忙拉著商瑯離開了此處。 商瑯也一直緊緊握著他手。 等到了個僻靜地方,顧嶠回過神來,才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 少年茫然地眨了下眼:“先生?” “阿嶠不是說我二人是兄弟么?喚什么先生?”商瑯垂眼瞧著他,淡聲開口。 顧嶠倒也沒傻到那個程度,叫他這么不冷不熱地說一句,立刻就明白了商瑯的意思,“哎呀”一聲,笑嘻嘻地拉著他的胳膊搖了一搖:“在外畢竟不能暴露身份,我一時間能想到的除了夫妻就只有兄弟要顯得親近些?!?/br> 商瑯安靜瞧他一會兒,心中一嘆:“是臣多計較了,陛下不必放在心上?!?/br> “先生這般在意朕,朕很喜歡?!鳖檷訌澲?,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商瑯聽到他這話,輕輕搖了搖頭,但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握著他的手,問道:“阿嶠可還要去旁的地方?” 顧嶠摩挲著自己手中的木簪,搖了搖頭:“也逛得差不多了,回去吧?!?/br> “那,阿嶠可要跟我去個地方?”商瑯沒有直接應下他的話,而是反問。 商瑯主動邀請他,這可太難得了。 顧嶠連聲答應,然后就被人越帶越遠。 顧嶠心中疑惑。 他驚覺到現在商瑯身上也都還有許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陪著他,商瑯幾乎是沒有來過城郊的。還是說,在遇見他之前?或者在他沒有時時刻刻纏著他的那段時間里發生的? 他茫然地跟著人走,最后到了一間茅草屋前。 這屋子藏匿在城郊的林子當中,并不顯眼,兩人走到門口,顧嶠瞧見那鎖銹跡斑駁晃晃悠悠,眼見著就要斷落,心中疑惑更甚。 然后他就瞧著,商瑯根本沒有從正門走,而是帶著他繞到了后面去,那里堆著干草,商瑯撥開了,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顧嶠瞧得一愣一愣的。 最讓他愣的,還是丞相大人面不改色地走進去,輕車熟路地從一個角落里面,摸出來了一顆夜明珠。 顧嶠還沒來得及多感嘆,屋子里就已經亮堂起來,然后他就瞧見了,滿屋子的玉石。 但大部分都是碎的,顧嶠目光所及,最大的一塊也不過拳頭大小,旁邊刻具零落——顧嶠從沒在商瑯身邊瞧見過這么亂糟糟的屋子。 “這是……” “是臣先前入京赴試之時臨時所居之處,前陣子為給阿嶠準備那玉板,還沒來得及收拾?!鄙态樛忉?。 顧嶠沒有去理會后半句,滿腦子都是商瑯那句“臨時所居之所”。 “京都當中不是有許多酒樓么?就連郊外也有不少驛館,怎么——” “諸位學子入京赴考,京都難免魚龍混雜,臣為避事,自然要離著他們遠些,直到殿試前才入了城中,”商瑯解釋一句,但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同他道,“后來我有意留著這地方,便從相府修了條暗道過來?!?/br> 也方便商瑯溜過來給人準備那禮物。 顧嶠抿著唇,總覺得,商瑯想要同他說的并不止這些。 果不其然,商瑯將那夜明珠尋了個合適的地方放下之后,就走到一個柜子前,擺弄了幾下那個長得奇形怪狀的鎖,打開之后,露出了幾張紙。 顧嶠眸色一動。 商瑯帶著那疊紙走過來,果然不出他所料,都是地契。 他就知道,丞相大人身居高位這么久,怎么可能真的整日兩袖清風地在他身邊晃悠。 他沒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只是看著商瑯笑:“沒想到,先生手上還有這般多的東西?!?/br> 商瑯頷首,直言不諱:“這是臣,原先留下的后路?!?/br> 然后他將這些地契全都放到了顧嶠的手中。 顧嶠垂眼,摩挲著手中那些紙頁,沒有說話。 不用他開口,商瑯也明白他想要說什么,便接著道:“五年前,陛下登基的時候,臣便在為自己準備后路?!?/br> 在京都那么多年,就算商瑯再遺世獨立,也明白這樣的權勢會帶來什么。 功高蓋主,必遭忌憚。 尤其他對顧嶠也算了解,小七皇子平日里再如何沒心沒肺,行事都有皇家天生的狠絕。 帝王威嚴是不容侵犯的,商瑯行事小心之余,也想到了日后若顧嶠當真要鳥盡弓藏,他要如何。 于是他想起了這間茅草屋。 奇跡一樣一直都沒有荒廢掉的茅草屋,在五年前,真正地成了商瑯為自己留下來的生門。 卻沒想到,在五年后,他親手將那個可能殺了他的帝王帶到了這里來。 顧嶠聽完他說的,嘆一口氣,又將那些地契放到了商瑯的手上。 他對上了他被惶然無措填滿的眸子。 像被拋棄了一樣。 顧嶠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到了最后,還是沒有尋到何時的話語,就只好伸開手,緊緊地擁住了他。 商瑯的身體有些僵。 商瑯雙手垂下,手中那幾張價值千金的地契輕飄飄地落到滿是灰塵的地面上,誰都沒有心思去理會。 “你不該就這么將自己的后路給斷了的?!鳖檷Я怂S久,悶悶地開口。 他不否認他喜歡商瑯,但他也不敢去想十年二十年一直到百年之后會如何。 兩個人明明才正式確認心意幾天,商瑯怎么就敢……這般輕易地相信他? 顧嶠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總覺得丞相大人這般草率之舉,是犯了傻。 “如果我還想要背著你給自己留下退路,也并非難事,”商瑯終于伸出手,反抱住他,下巴搭在少年頸窩,“今日我將這些事情告訴阿嶠,是為讓阿嶠再瞧一瞧我的真心?!?/br> 他們兩個都不是什么菟絲花,若是有朝一日再反目,商瑯的確不可能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 只是至少現在,他沒有什么瞞著顧嶠的必要。 于是他將他的所有,雙手奉上。 就像曾經答應顧嶠的那樣,毫無隱瞞。 這樣的真心guntang到顧嶠快要承受不住,眸子酸澀,眼中盈起淚來,“啪嗒啪嗒”全都落到了商瑯肩頸處的布料上。 察覺到肩膀上濕潤的時候,商瑯一怔,放開了人,小心地將顧嶠眼角淚水給拭去,道:“此處多塵埃,陛下莫要傷到眼?!?/br> 顧嶠點一點頭,彎下腰去將那幾張地契給撿起來,甩干凈了上面沾著的塵土,重新給放回了那個柜子當中。 “阿嶠?”商瑯輕輕喚他。 “就放在這里吧,”顧嶠道,“說不定以后,這能派得上用場?!?/br> 商瑯臉色微變,顧嶠怕他想多,接著道:“等日后尋到儲君,我從皇位上退下來,可就只能靠著先生來養了,這么多的地契,可萬萬不能丟?!?/br> 丞相大人的神色這才恢復如常,瞧了眼那柜子:“不若直接帶回相府去?!?/br> 這到底只是個普通的茅草屋,若是日后徹底荒廢掉,地契放在這里定然是不安全的。 他原先是為了防止帝王抄家,如今沒必要瞞著顧嶠,那還不如放回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