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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她為何那樣(女尊) 第37節

    雅間內早有樂師,這種地方的樂師大多是男子。

    這幾個菩薩蠻男奴都還很年輕,看上去甚至有一點純真的稚嫩,他們長發烏黑微卷,因為不通禮儀,所以散漫地披在脊背上,沿著脊柱如流水般,這些奴隸身上有一些打罵的鞭痕,但落在深麥色的肌膚上,反而更顯野性。

    薛玉霄跟之前那個少年道:“你讓他們過來說話?!?/br>
    少年便湊過去,跟領頭那個奴隸說了幾句什么。那男奴殷勤點頭,走到薛玉霄的身前,忽然跪下去貼著她的長裙。他沒有穿上衣,肌膚就蹭著她這身艷麗無匹的石榴裙——他知道能穿這么艷麗顏色的女人都是貴族,便更賣力地討好,將頭枕到她的膝上,捧著薛玉霄的手,讓她摸自己的臉。

    這下子,連一向臨危不亂的薛玉霄也被沖擊得暈了一下,她的手被抓過去,感覺這只手臂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只得在心里跟自己道:這是公事,為人要沉穩,活了兩輩子,什么場面她沒見過。

    ……這場面她好像真沒見過。

    薛玉霄沒開口,男奴便以為他做得不夠好。他們已經習慣在女人面前袒胸露腹,羞恥一流的東西早就拋擲腦后。于是,他很快又低下身,像討取憐愛的小獸一樣垂頭蹭她的腳踝,捧著貴族娘子的繡鞋,讓她踩在自己身上。

    其他人也沒閑著,有人硬著頭皮去伺候李芙蓉,被芙蓉娘一個眼神瞪得不敢上前。

    薛玉霄抬手捏了捏眉心,把他拉起來,道:“你坐下來?!?/br>
    男奴聽得懂一些官話,看了看旁邊那個少年的臉色,便跪坐在薛玉霄的腿邊,并不敢到小榻上去。

    “這里就你們幾個嗎?”薛玉霄問,“你們是從哪兒來的?”

    奴隸想了想,磕磕絆絆道:“奴,從南方來。還有幾個兄弟……在樓上?!?/br>
    ……連寧州這個地名都說不出嗎?薛玉霄伸手把玩著他的卷發,眉目溫和,看起來十分好說話:“我正要買幾個男奴回去,讓你們跳舞給我看,但你已是這里迎客的搖錢樹,想必身價不菲?!?/br>
    少年從旁開口道:“他們也并不貴,若您有意,我叫祝老板跟jiejie談價格?!?/br>
    薛玉霄道:“祝老板?原來這是上虞祝家的產業……”

    她一邊說著,一邊抬指掐住男奴的下頷,奴隸順從地抬頭張開嘴,讓她看自己的牙齒。

    即便在人身上,這也是辨別年齡最簡單的手段。少年見她動作,便道:“他其實……”

    “十五歲?”薛玉霄道,“牙齒還沒長好呢。你們花舫讓不到十五歲的奴隸接客啊?!?/br>
    少年解釋道:“大人,雖說官中規定,男奴樂伎、倌人一流,男子要到十六歲才能賣身。但這些菩薩蠻身體強健,生長得很快,比起咱們京兆的小郎君們更耐玩,就是稍稍年輕些,那也沒什么,并不耽誤您用?!?/br>
    說到嚴肅的話題,他立即更正稱呼,不再叫jiejie了。

    薛玉霄不置可否,只道:“請祝老板來談?!?/br>
    少年拱手行禮,轉身出去了。

    他離開時朝著樂師遞了個眼色,樂師便會意地彈奏起曲調。除了薛玉霄身邊的這個之外,其他的男奴伴隨著音樂跳舞,鈴聲、鼓聲,和琴曲交織在一起。

    香氣愈發濃郁了。

    薛玉霄喝了口茶,壓一壓腦子里的抽痛。她側過身跟李芙蓉低聲道:“恐怕不好問,那個少年人是來看著我們的,這些菩薩蠻又無法說出準確的地點,應該被好好‘教育’過了?!?/br>
    李芙蓉跟著壓低聲音:“那個祝老板會是突破口嗎?”

    “很難?!毖τ裣龅?,“上虞祝家雖是二等士族,但也不會讓自家人親自經商,自降身份。應該是祝氏庇護的佃戶人家,提拔做的管事,要真和劫掠人口的土匪做買賣,她們也必定守口如瓶?!?/br>
    這是兩人很熟悉的一套過程。

    “那怎么辦?”李芙蓉看不了他們跳舞,感覺自己多看一眼眼睛都會壞掉,實在有傷風化,“干脆拿出身份,驗查這里面的賣身契約吧,我不信這里面就沒有疏漏,就天衣無縫?!?/br>
    薛玉霄道:“稍安勿躁,這是最下乘的辦法。一旦走到明面上,找不出破綻,不免打草驚蛇,再想要拿到證據恐怕更難了?!?/br>
    “外人只說軍府無能,卻不知我們……”

    外面響起腳步聲,李芙蓉話音一頓。

    所謂的祝老板,果然是上虞祝家的管事,是祝氏所庇護的外姓人。老板名為紅織,笑起來見牙不見眼的,滿面春風地跟薛玉霄談起這些男奴的價錢。

    薛玉霄表面應和,看起來似乎頗有興趣,實則一直在尋找對方話語間的漏洞。然而紅織口風甚密,即便對著金主也不曾有半分松懈,只說她們花費了大價錢,從牙婆手里買來的,而舉例出來的牙婆又是大名鼎鼎的正規渠道,牽連著四五個家族的利益,查無可查,證無可證。

    薛玉霄只得道:“我雖欣賞,但要家中郎君驗看一番。不好私自帶回去?!?/br>
    買賣通房小侍,這種活兒也在正君、以及管家之人的責任范圍內。

    紅織正要再度勸說,外面轟然響起一聲巨響,夾雜著幾道驚呼。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出來——

    “是誰讓加央去接客的?十里柳河誰不知道他是老娘看上的東西,經過我的手養出來的人,連問都不問一聲?你們什么規矩!”

    紅織面色一變。那個跪在薛玉霄腿邊的男奴也身軀一僵,聽到這聲音反而挪了挪位置,躲在薛玉霄的長裙邊緣,恨不得把頭都埋在她裙邊上,依偎著她的腿。

    這是什么反應?

    薛玉霄聽著這聲音一路過來,面色如常,反而動都沒動。旁邊的李芙蓉倒是微微挑眉,從腰帶里抽出一把短刀,在掌心把玩。

    紅織額頭滲汗,正要回身去阻攔。一個侍從狐假虎威地踹開了門,代自己主人放話:“我們家可是——”

    半句話沒完,她一眼看見坐在上位的薛玉霄,眼珠瞪圓,一句話卡在喉嚨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吶吶地喊了句:“您……”

    隨即,不知哪處飛來一腳,把侍從踹開,來人極為傲慢張狂:“怎么熄火了?沒用的廢物,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千金小姐,金尊玉貴的娘子,能讓我的人下樓來迎接獻媚,不要命了……嗎……”

    最后兩個字支離破碎地掉在地上。

    崔明珠跟薛玉霄對視,一時傻了。

    薛玉霄早聽出她的聲音,抬手打了個哈欠,道:“誰不要命了?”

    崔明珠火氣頓消,嬉皮笑臉地湊過來,抬手攬住薛玉霄的肩膀:“是你啊,早說嘛,我還以為哪個不長眼的來觸我的眉頭,你要是喜歡加央,我讓他伺候你去,多大點事兒?好姐妹還分你我?!?/br>
    薛玉霄面無表情道:“你在外面就這副德行?”

    崔明珠不以為意:“為藍顏沖冠一怒,風流事啊。誰跟你來的,李清……怎么是你!”

    李芙蓉笑得殺氣畢露:“紈绔蠢貨?!?/br>
    “別以為你進了軍府,我就不敢打你?!贝廾髦閾P眉道,“也就是看在嬋娟的面子上,不跟你計較。行了,祝老板,這兒沒你的事,大水沖了龍王廟而已?!?/br>
    紅織懸著的一顆心放回肚子里,囑咐他們好生伺候,她一轉身,薛玉霄就給崔明珠遞了個眼色,崔明珠偏頭看向旁邊陪侍的少年,反應很快地把他摟進懷里,調笑道:“好孩子,平常怎么不見你過來伺候我?我平日里來,連你的影子都看不到?!?/br>
    說著就要當眾脫他的衣裳。

    少年被嚇得面色煞白,咬唇攏著衣襟:“崔娘子……”

    “行了,別以為我不知道?!贝廾髦樾σ忸D改,拍了拍他的臉,冷冰冰攢著怒氣道,“你不愿意伺候我,反倒上我好友眼皮底下晃來晃去,什么意思,你瞧不上我?這世上還沒人能踐踏崔家的顏面,我今日饒了你,再有下次,買了你的契書剝你的皮,滾出去!”

    少年含著眼淚看她,完全忘了充當耳目的事兒,趕緊逃離崔明珠這個煞星。

    薛玉霄圍觀全程,心道不愧是跟原著反派一伙的,這氣勢,這水平,我要是女主,不把你踩在腳下出一口氣,那讀者都不會樂意的。

    她剛想到這兒,崔明珠就湊過來,挑眉道:“還是我懂你吧。不過你嘴上這么正直,怎么也跑到這種地方來?”

    薛玉霄頓時有一種:嘶,我好像也是反派的感覺。

    她道:“具體原因你不必問,他是加央?”

    薛玉霄指了指膝邊的男奴。

    男奴已經有些發抖,他可是看見崔明珠腰間別著一把絞金絲鞭子過來的。

    “是啊?!贝廾髦榈?,“加央是這一群菩薩蠻里長得最英俊的,他身體很好?!?/br>
    在此刻,“很好”這種形容,就帶著一些言外之意的韻味了。

    崔明珠常年出入于煙花柳巷,她這人并沒那么溫存憐惜——什么挽袖添香燈下對弈,那都是文人墨客的附庸風雅。像她這種浸yin其中的老手,熟通許多房中技巧,京兆的小郎君們大多體弱,被她翻過來覆過去地調教一番,即便有命也去了半條,所以她的名聲在柳河,比曾經薛玉霄的閻羅之名還更響亮。

    不說別的,只說她喜歡看人皮開rou綻地流淚求饒這一點,就已經十足可怕了。

    崔明珠出手闊綽,眼睛毒辣,鴇母龜奴們都將她奉為貴客,買來的“新貨”,都請崔家娘子過來“掌掌眼”,要是有她看上的,崔明珠甚至愿意做他的恩客捧紅這位倌人,花大價錢給他“開臉”,購買小郎君的初夜。

    加央的初夜就是被她買下的,按照青樓花舫的規矩,“開臉”要將男子身上的毛發剃干凈,連汗毛也不留下。所以除了頭發以外,他身上很干凈,深色的小麥肌膚在跳舞時會覆蓋上一層亮晶晶的薄汗,水潤晶亮,摸起來光滑無比。

    “他好像很怕你?!毖τ裣鲇^察道,“你們不是相好嗎?”

    “相好?”崔明珠笑道,“我跟一個男奴相好嗎?不過是在我掌中養過半個月,我為他擺了二十臺流水席,點紅蠟燭,一擲千金,按照規矩,他得叫我干娘?!?/br>
    二十臺流水席是風月之地的說法,意思是恩客給倌人花二十場宴席的錢,只花錢,并不擺席,有人點名要他,就說“在某位娘子身邊陪席”,連續二十日,不伺候別人。點紅蠟燭是指初夜的賞金,以一千錢起價,價高者得。

    這是什么污穢之地啊……薛玉霄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她抬手吩咐了一句,讓樂師和其他幾個男奴都出去,問道:“加央,你真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來的嗎?”

    加央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扯著她的裙擺:“我……我忘了,您摸我吧,您……”

    他手忙腳亂地蹭過去,抓著薛玉霄的手就要放胸肌上放。然而這種以色侍人的手段入不了風月老手的眼,崔明珠抬手勾住他脖頸上的皮革脖圈,用絞金絲的鞭子抵住男子的臉頰,一把將加央摟了過來,笑道:“你這是什么反應?誰不知道你們是從寧州賣來的,怎么,祝老板不讓你亂說?”

    男人身形健壯,卻不敢躲避她的動作,綠眼睛水潤潤地看著她,好半天才道:“……干娘,饒了加央吧。我、我不能說……”

    崔明珠抖開鞭子,抬手就要抽他。加央猛地閉上眼,然而鞭風在半空就停住了,他抬起眼眸,見到身邊這位薛三娘子拉住了干娘的手,才沒打在他身上。

    “干嘛呀你?!贝廾髦槁裨沟?,“我幫你問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兒在辦?我跟你說,賤籍奴隸不抽兩下子是不會開口的,祝老板她們下手比我還重,又打不壞人?!?/br>
    “行了?!毖τ裣雒碱^緊皺,“看得我不舒服?!?/br>
    她在薛園時,即便是在園中灑掃的三等仆從也一貫善待,園子里的侍奴從未受到主家的為難。薛玉霄此前還并沒有充分理解到,為什么那些侍奴都這么怕被趕出去?今日才終于明白。

    薛園對于貧苦出身來說,簡直是人間仙境。

    加央能聽懂她的話,連忙湊到她身邊,他卷發濃密,像一只毛茸茸的大狗一樣拱過來,綠眼睛濕漉漉的,語調生澀道:“我說,別打我,您別讓干娘打我?!?/br>
    他的眼淚滴落在薛玉霄的裙子上,又慌張地用手去擦,低著頭道:“主家說我不能告訴別人,會打死我。您別跟別人說……我是主家從……從寧州池郡用二十錢買的?!?/br>
    二十錢遠低于律法規定的最低數目,按照京兆的糧價,大約也就只能換幾頓飯的糧食,只有在餓殍遍地的寧州才能壓到這個價格。

    薛玉霄跟李芙蓉對視一眼,心中有數。她伸手擦掉加央臉上的淚水,語調溫柔:“別害怕,我不讓她打你,你跟我說,是從哪兒送過來的?”

    “……從、從……”他被薛玉霄袖中溫潤甜蜜的香氣迷了神智,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吐出這幾個字的,“我不知道太多……我是走水路,被運到這里的,坐了很久的船……”

    水路,碼頭。薛玉霄在腦海中思考片刻,道:“山海渡……”

    山海渡是京兆最大的碼頭,運河上常有貨船往來,將各地的珍寶特產運往京兆,以天下——即便是殘破的天下也是天下,養育皇室和貴族。陪都是東齊最為繁華的地方,跟窮鄉僻壤簡直是兩個世界。

    李芙蓉跟著沉思,她的手中把玩著短刀,素日便陰郁緊皺的眉頭更加收攏了:“沒走陸路,少了許多關卡,應該是以尋常貨物之名送來的。我們這就回去點兵搜查!”

    薛玉霄也怕時不待人,立即起身,但她腳步微頓,隨手解下腰上的一塊玉佩遞給崔明珠:“你代我給他贖身,等拿到賣身契約后,幫我派人把他送到薛園去,給裴郎帶一句話,就說我說的,好好安置,等我回去跟他說?!?/br>
    崔明珠愣道:“你真要買???”

    “難道他話都交代了,讓他真被花舫的人打死?時機緊迫,我們去抓人?!毖τ裣稣Z速加快,“這事交給你了,千萬上心?!?/br>
    說罷,她便跟隨李芙蓉的腳步,兩人干脆利落地出去了。

    照我羅床幃(1)

    第38章

    薛園。

    秋風習習,小案上鋪展著一卷攤開的《氾勝之書》,這是一本西漢末期的農學著作,里面講解了不少農作物選育、以及栽培耕種的知識,是非常有用的耕種利民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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