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晨被澆了一臉冷水， 好吧， 上學他也是喜歡的，“上學見不到爸爸，我要跟爸爸多說幾句話， 爸爸已經走了？那我要寫信，讓鴿子飛給他……”

    就在蘇燕婷準備出門的過程中，孩子就跟一個小蜜蜂似的， 使勁兒地嗡嗡嗡嘮叨， 以前還不這樣， 到了三四歲的年紀，特別能嘮叨， 一整天有說不完的話。

    跟他待在一起，魔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環繞。

    ——都說三歲看到老，難道我兒子一輩子都這么話多？

    晨晨：“mama， 你看我的衣服漂亮嗎？”

    蘇燕婷：“漂亮漂亮?！?/br>
    晨晨語不驚人死不休：“mama我想穿裙子?！?/br>
    蘇燕婷：“？？？？?。?！”

    “為什么？為什么你想穿裙子？”

    晨晨：“學校的小朋友說我穿裙子一定很好看，因為我長得好好看?！?/br>
    他捧著自己的臉， 一陣自戀， 一邊說著， 一邊自己樂呵地笑。

    夸自己就會讓他感到快樂。

    蘇燕婷：“你想穿裙子？那mama給你做一條裙子，讓你穿著試試？”

    理智告訴蘇燕婷應該阻止這項行為，給孩子樹立好正確的性別意識，然而， 誰又規定男人不能穿裙子呢？

    她其實也挺好奇的……江戎這張臉，穿上裙子是什么模樣的？有點微微心動。

    蘇燕婷：“mama周末抽時間給你做！”

    “媽！”晨晨突然瞪著她， 嚴肅教育道：“男孩子怎么可以穿裙子呢！晨晨是男孩子！”

    晨晨眼神犀利：“老師說裙子是女孩子穿的，不可以扯女孩子的裙子！”

    蘇燕婷：“……”

    說想要穿裙子的是他，說不能穿裙子的也是他，話都讓他說完了，擱這整廢話文學呢。

    從一開始就給親媽下套。

    “嗯，你說得對，不可以扯女孩子的裙子……”

    得了mama的認可，小晨晨十分陶醉，如同小大人一般，顯擺了自己并不充盈的常識。

    蘇燕婷拎著這個臭屁的小崽子出門，母子倆騎單車去學校，她先送孩子去幼兒園。

    騎車的時候，蘇燕婷一直在想，她兒子小晨晨究竟是聰明還是不聰明呢？謝老太太說他是個難得一見的聰明孩子……華清大學幼兒園里面的聰明孩子更不少，每次去兒子的幼兒園，蘇燕婷都能瞧見很多個聰明的孩子，他們有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成熟，熟背唐詩三百首成了標配，還有的早就學幾國外語了。

    晨晨混在里面，倒像是個小蠢仔，至少作為親媽，天天看著他犯蠢，自作聰明。

    但因為長得好看，晨晨在幼兒園還挺吃香的。

    晨晨揮揮爪子，開開心心跟mama道別，他要去跟幼兒園的小朋友們玩了。

    蘇燕婷忍不住在心里歡呼了一聲，幸好這個世上有學校，能夠把這些神獸收歸在一起。

    蘇燕婷踏實在學校里上課，陳妙然下課后來找她，陳妙然心事重重：“現在國企改革，擴大經營自主權……很多都可以不按指標來了，能生產多少就生產多少?！?/br>
    以前生產多少銷售多少什么價格，都有規定，現在各地都開始松動，放開了去生產。

    陳妙然擔心她們的社企小廠搶不過國營大廠，以前蹭口rou湯吃，現在湯都沒得喝。

    “我們哪里競爭得過人家大廠?！?/br>
    陳妙然兄妹倆開的配件廠開始運營，賺是賺了些錢，可蘇寶忠的農機廠已經開始落寞了，尤其是開始承包土地后，集體的農機設備采購全都暫停了，各家顧各家的田地，再加上同類的農機廠多了不少，競爭不過人家，不過才一兩年，蘇寶忠農機廠已經風光不再，瀕臨倒閉。

    唯一的好處，就是蘇寶忠至少不像有些開廠的，欠了一屁股債，要壓上一輩子債，一家人還都還不起，還有的輕生了事。

    蘇寶忠的廠子折騰倒閉了，工人全都不來上工，積攢的一大堆農機配件如同破銅爛鐵堆積在庫房里，賣也賣不出去，人家不要，說他質量不行。

    這時候蘇家的族譜修好了，家里的三層房子也蓋好了，蘇寶忠天天坐在門口抽旱煙，回憶前年的輝煌。

    “以前人家個個都叫我蘇廠長……”修族譜的時候，更是一堆人捧著他攀親戚，現在全都沒了。

    陳秀云：“你現在是樹倒猢猻散?！?/br>
    蘇寶忠長吁短嘆。

    蘇培慶回學校讀書了，考上了城里的高中，經過“副廠長”的歷練，他深深覺得自己的知識匱乏，如今下定決心讀書，成績名列前茅。

    陳秀云去探望蘇玉婷，“你小弟現在學校成績好，以后肯定能考個好大學，你也就放心了，等幾年你出來，好好考大學吧?！?/br>
    蘇玉婷聽見蘇培慶開始用功讀書，她氣得翻了個白眼。

    斷了一只手的曾云軍拿著蘇家的賠償金，另外娶了一個妻子，現在還是糧食局的干部。

    蘇玉婷試探地問：“族譜修好了？房子也修好了？我爸的農機廠最近怎么樣了？”

    她表現得好，等幾年就能出去了，出去后想辦法弄到蘇寶忠的農機廠，蘇寶忠人蠢，至少她賣慘，當個好女兒，以后這個農機廠還不是她的。

    陳秀云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瞞你了，你爸的農機廠倒閉了，幸好家里沒欠錢，剩下的錢，買了公社的拖拉機，以后咱家種田也方便，你還不知道吧，現在田地……”

    蘇玉婷悲喜參半，喜的是，蘇寶忠的農機廠可算是倒閉了，就知道這家伙干不了大事，悲的是——她都沒因此多撈到半分錢。

    這段日子里，蘇玉婷后悔極了，為什么要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弄到這樣的境地，她每次都敗在男人身上，第一個男人拋棄了她，原本以為有擔當的曾云軍——那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眼睛里再也容不下任何的男人，蘇玉婷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真正的好男人。

    蘇玉婷無數次地期盼，讓她的人生再重來一次，這一次，她一心復習，考大學，離家里，離男人都遠遠的，就讓蘇燕婷嫁給曾云軍，讓這一對狗男女雙宿雙棲吧。

    “大姐跟大姐夫怎么樣？”

    陳秀云：“他們好好的?！?/br>
    得知蘇燕婷和江戎仍然沒有離婚，蘇玉婷的心頭一陣落寞，她倒不是別的因素，而是希望蘇燕婷也嘗嘗被男人拋棄的滋味。

    哪有男人不偷腥的？人到中年，人生第二春……這浮躁的世界里，哪有什么從一而終。

    結婚的頭幾年感情越好，之后的出軌越是痛苦，就算男人身體不出軌，光是精神出軌，愛上那些年輕美貌的小姑娘，那就夠了，往后夫妻生活幾十年都是痛苦。

    愛情，什么狗屁愛情！一文不值。

    蘇玉婷心里再也裝不下男人，等她出去以后，她要賺大錢，等到將來風氣越來越開放，她要風風光光地包養幾個漂亮的年輕男人，氣死他們去。

    而蘇燕婷，就算她不離婚，也不過是守著一個“人老珠黃”的老男人。

    因為男人身份的問題，她連想離婚的都不行，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睡帥氣的年輕小白臉。

    蘇燕婷和陳妙然每天關注各種報紙，上面提到了各種工廠改革的消息，蘇燕婷也得知了一些小道消息，比如目前不照計劃定額，不少工廠為了效益，鉚足了勁擴大生產量，效率提升上來了，生產量也起來了……現在問題來了，東西賣不出去了，只因盲目生產太多。

    比如鋼材，有些鋼鐵廠生產過量，以前必須弄到購買指標才能購買，現在沒有指標，只要愿意買，誰都賣，不限量。

    蘇燕婷：“讓你哥買一批鋼材?！?/br>
    陳妙然：“怎么？”

    “現在管得松，不代表一直管得松，先囤一批吧，讓你哥到處走遠點，看看各地的物價?！?/br>
    “這不是還在搞汽車配件評比大賽，你哥去爭取個名額，能拿到正式承認的生產銷售指標——”

    陳妙然瞪大了眼睛：“哎，我剛怎么沒看到？這能搞得到嗎？我們就一村里的小廠?！?/br>
    蘇燕婷：“去試試唄?！?/br>
    “對啊，去試試，反正又不會虧什么，出去多學學也是好事?！?/br>
    “燕婷，還是你的想法多?！?/br>
    蘇寶忠的農機廠倒閉，對蘇燕婷沒有什么影響，她早有預料，八九十年代，雖說遍地是黃金，賺大錢的多，破產倒閉的更多，無論哪個行業，都是競爭越來越強烈，遍地廝殺到最后，想躺著賺錢那是不可能的。

    社會變化大，不少人都在蠢蠢欲動，表嫂秦藝準備開小飯館，蘇燕婷投資她六千塊錢，拿兩成分紅。

    秦藝：“你還真是膽子大，這么多錢說給就給了，萬一辦不起來怎么辦？”

    從蘇燕婷這里拿到這么多錢，是秦藝想都想不到的。

    蘇燕婷：“表嫂，我相信你肯定能賺錢！”

    蘇燕婷就想跟著蹭口湯，都說賺錢有好幾重境界，給別人打工；自己給自己打工；雇別人給自己打工；最后就是“投資”，坐享其成。

    還是后者最舒服，蘇燕婷也不貪多，到處投點，蹭口湯喝。

    秦藝：“為了不讓你虧錢，我也得努力！”

    秦藝這邊熱火朝天地辦小飯館，丈夫江京浩三兄弟還在熬高考呢，江京浩學得心神疲憊，兩個大哥則敷衍了事。

    作為一個廚子，他真不是學文化的料子。

    江京浩無數次想放棄，卻又想著，好歹都學到這了，不參加一次高考說得過去嗎？

    如果要參加高考，還是得硬著頭皮復習。

    第121章 、吃大戶

    江家幾個堂哥仍在奮戰高考， 江大伯家辦了個高考輔導班，經營得有聲有色，江大伯天天揣著老師的派頭， 蓄了胡子， 拿著教鞭，在家里滿足不了當絕對大家長的欲望，在課堂上則是他的一言堂。

    江大伯別的不說， 人也沒有多大的才華，資質平庸，但他的古文功底扎實， 更有一些學校請他去當老師， 他沒去。

    還有個兒子跟幾個堂侄子沒考上“好大學”， 他哪有臉出去授課？

    至于老二家的三個，江大伯叼著煙嘆一口氣， 這三個扶不起的阿斗。

    江大伯估摸著老二家唯有江京浩這個廚子還有考上大學的可能……但他拼盡全力，也不過考個普通的大學。

    那還不如去當個廚子。

    老二家是沒這個出息，老三家的參了軍， 江大伯看著早晨的太陽，估計未來得看他們孫兒輩。

    回憶起當年諄諄教導自己的爺爺， 江大伯心頭一陣熱潮翻動， 日日關心著自己孫輩的學業， 號召全家晨讀，清早大聲詠誦古文，滿院子書聲瑯瑯。

    同樣的，不僅是自己的親孫子， 他也cao著這么一副“咸吃蘿卜淡cao心”的關切，關心幾個兄弟家的孫子。

    其中， 三弟家就一個孫子，江呈。

    即便蘇燕婷考上了華清大學，江大伯仍在心頭鄙夷她文化底蘊差，怕她教壞了孩子，不能給孩子正確開蒙。

    于是江大伯背著手，走到了江戎家，這時蘇燕婷正帶著小晨晨曬書，陽光正好，把家里的古籍翻出來曬曬，也讓這個小家伙多活動活動。

    晨晨嘿咻嘿咻小腿兒忙個不停，蘇燕婷努力給兒子打雞血，忽悠他繼續搬書：“我們家晨晨這么厲害，一口氣搬這么多！”

    晨晨積極道：“mama，我還可以搬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