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1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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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腦子里嗡嗡地響,她就是不想在查清事實之前嚇到孩子,才特意支開了方鈺和那兩個差役,結果這位一來,一通橫沖直撞,讓她的一番苦心全都白費。 她就想不明白了,這位的身份如此尊貴,為何不好好地過那養尊處優的日子,偏要來攪和這些于他而言芝麻綠豆的小事。 “……多謝大人?!?/br> 她拍了拍小姑娘的手,低頭向二品官作了一揖。心里再怎么不滿,也只能忍著。 “客氣就不必了,” 二品官嘩地甩開他的灑金折扇,“爺一聽趙成說,你死活不肯結案,就猜著你有后招。果然,這才幾個時辰的功夫,就讓你查著了?!?/br> 他眸子里的笑意更甚,口氣中更是毫不掩飾的欣賞。 “看在你沒讓我失望的份上,那道姑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br> 柳青還低著頭,聽見這話也只微微地頷首。 這就怪了,他幫了她這么大忙呢,她竟沒什么反應?他心里納悶,稍探過身子去仔細瞧她的神色。 柳青一抬眼,忽見他的面孔近在咫尺,驚得退了一小步。 “……大人,此案……還需容下官再問幾句?!?/br> 她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過,卻還是被他捉了個正著。一瞬間,他竟聯想到他在上林苑追捕過的那些嬌小無措的小兔子。 他搖著扇子的手不禁一滯。 她竟是有些避著他的。而且這并非低階官員對一個二品大員的敬畏,而是女子面對男子時天然的自我保護。 可不是,在醫館的時候,兩人雖是扮作夫妻,但他剛一搭上她那把細腰,她便明顯痙攣了一下。 月色柔柔皎皎,灑在她如玉的臉上,好似蒙了一層薄紗,讓原本就如畫的容貌更添了一層柔婉。她雖穿了男裝、束了發,但他既然知道了她是女子,再看她的時候便總覺得她有種小心翼翼藏起來的嬌媚。 他原還覺得女人扮成男人做官,其實也沒什么不同。此刻他才意識到,女人做官,真是大大的不同——特別是她這樣美麗的女人。 “……大人?” 柳青見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臉上,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還有什么好問的,” 他輕咳了一聲,將心思收回到眼前,“他若不是做賊心虛,到了自家門口為何不進?他分明是看見那衙差,怕被你拿住?!?/br> “我沒有做賊!” 少年叫道,小姑娘立即跑過去拉住他的手。 二品官扇子一停,他還從沒見過敢這樣頂撞他的。 “同大人講話,要稱小民?!?nbsp;柳青連忙低聲提醒他。 雖然他終究逃不掉刑罰,但惹了二品官必定是罪加一等的。 少年雖是滿眼的桀驁,但昨日被她救過一條命,對她的話還是聽的。 “……小民……小民并未做賊,” 少年在她的注視下,語氣軟了下來,“小民對所做之事,問心無愧?!?/br> 到底是個孩子,心有所思,話里就總能帶出來。柳青暗暗地嘆了口氣,他若真是無辜,此刻應該說的是“小民只是看見差役在院外,不知所謂何故,所以心里害怕?!倍皇鞘裁础皢栃臒o愧”之類的。 “你和他是一起的么?” 小姑娘突然插話。她顯然是不喜歡二品官的,大概生怕柳青和他是一伙的。 柳青被她眼巴巴地望著,也不知該怎么回答。 “你大概已經猜到了吧,我們找過來,是為了一樁案子,” 柳青對少年道,“你家附近的這條玉沉河,近日接連溺死了好幾個人——一個秀才和三個世家的公子。這幾人死前行為詭異,恐懼異常,應當是攝入了某種強效的幻藥才失足落水。據我們查證,他們死前只在你的餛飩攤吃過餛飩……” 她故意停下來,看看少年的反應。 那少年握緊了meimei的手,僵硬地站在那,半垂著眼簾不說話。 柳青幾乎已經確定,他絕非無辜。一般人聽到這么詭異的事,應當是又懼怕又驚訝,這少年卻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我只是想知道,你與那幾人有何仇怨,為何要害他們性命?” “小民是賣餛飩,但小民并未害他們性命,” 少年不覺間將自己的上衣抓出了褶子,“人家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他們自己心虛,掉進水里淹死,與小民何干?大人……大人可要有證據?!?/br> 少年說得流利,卻不敢直視柳青的眼睛。 畢竟是十幾歲的孩子,事到如今還能有這樣的應對,已是不易了。 他很聰明,她確實沒有十足的證據?;盟幊赃M了肚子里,早已消化,如何取證?雖然侯府三公子能證明那徽先伯府的公子死前吃過他的餛飩??墒撬裏o法證明那幾人必是因吃了這餛飩才發了瘋以至喪了命,尤其是另外那三人。 “爺說什么來著,” 二品官拿扇子頭一點那少年,對柳青道,“昨日爺就說要將他們送衙門懲處吧,你還非得攔著?!?/br> “我告訴你,小子,” 他轉而看向那少年,“官府辦案,沒證據也一樣拿人?!?/br> 他一推院門就要去喚院外那差役。 “大人且慢!下官想單獨跟他談談?!?/br> 柳青實在不想在小姑娘面前數落她哥哥的不是。 當年她被關在刑部的牢房里,和母親、meimei一起聽那些人通報父親的“罪行”。他們說他包庇反賊,徇私枉法,禍國殃民,罪大惡極……仿佛他這一生都是在危害社稷朝廷、為禍百姓,不僅一文不值,還合該在死了之后被人狠狠地踐踏、唾棄。 那種感覺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二品官原覺得沒什么好談的,純粹是浪費時辰,但他見柳青態度堅決,便依了她。小姑娘雖不懂事,卻大概覺出了不對,拉著哥哥的衣襟不撒手。柳青溫言勸了好一會,她才不情不愿地撒開手。 柳青和那少年站到了屋里,那少年依舊是目光躲閃,不怎么看她。 “你說的對,兇犯的確不是你,我們已經查明,蓮若才是兇犯,是她在他們喝的酒里下了藥,藥力發作,他們精神恍惚,落水而亡?!?/br> 少年猛地抬頭。 第19章 不可饒恕 柳青裝作不在意,繼續道:“我原是想試探于你。如今看來,此案的確與你無關。我們雖然抓了她,她卻始終不愿說出原委,我聽說你是她的弟弟,以為你知道內情?,F在看來,你是全不知情了?” “小民......小民......小民不知?!?/br> 少年兩只拳頭攥得青白。他透過支出去的格窗,留戀地看了看院子里的meimei,meimei懷里抱著布娃娃,也正眼巴巴地回望著他。 柳青看了他一眼:“那好,那此案便是了結了,我們就先回去了。你jiejie近日都關在刑部大牢,里面陰冷,你可以給她送幾件衣服?!?nbsp;她起身要走。 “......大人!”他眼神慌亂,似乎很怕她走出這間屋子,“大人且慢,”少年突然一個箭步攔住她,“不該抓她,那幾人是罪有應得!” “......你知道實情?” “人是我殺的!” 少年雙眼通紅,聲音壓得極低,似是在拼命壓制著心里的野獸。 柳青暗暗吁出一口氣:“......為何殺人?” 或好或壞,總算有個定論。她還從未這么糾結過,既盼著他承認,又怕他承認。 少年像是好不容易搬開了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一下子暢快了許多。 “因為他們該死!”他的目光依然如她最初所見的那般純然,只是眼底多了把熊熊燃燒的烈火。 “蓮若jiejie待我們雖好,卻不是我們的親jiejie。我jiejie已經在兩個多月前死在那幾人的手里?!?/br> “他們殺了你jiejie?” “他們沒有取她性命,卻做了比取她性命還要傷她百倍的事?!?/br> “......” 柳青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人的確做了無可饒恕的事。 衙門談及欺侮女子者,往往會說其毀人名節,似乎女子所受的傷害就僅此而已。只有親歷過劫難的人才知道,真正的傷害遠不止于此。 曾經,她險些就成了這種劫難的受害者。 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們被押送至泰山腳下。在那個無望的夜里,遠處雖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卻似乎永遠無法觸及。她只有拼命地跑,跑到草鞋丟了,跑到地上的沙石已經嵌進腳底的血rou里,也不敢停。 月色慘淡,目之所及全是一片死寂,耳邊只有她和身后那人的腳步聲和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淚水止不住地涌出來,她怕模糊了視線看不清路,只有不停地眨眼,將淚水擠出去。 那人粗重的氣息越離越近,惡臭的酒氣直往她鼻子里鉆,她覺得下一刻他的手就要觸到她。 她的喉嚨已經喊啞了,卻仍是無人應她,她該怎么辦…… “小民的jiejie原是在廣德侯府家做丫鬟,” 少年的聲音響起,將她拉回到眼前,“銀子雖少些,卻不用簽身契。大概兩個多月前她突然跑回家來,說往后不在侯府做了,再換個人家?!?/br> “小民問她為何,她不肯說,小民只當是那侯府宅院大,有人欺負她,便想著換個好人家干活也好。 “誰知大概過了四五日,小民帶著meimei逛廟會回來,卻發現jiejie已經拿刀割了腕子,救也救不回來了。 “小民報了官,可衙門一看尸首就說她是自盡。 “小民當然知道是自盡,可是憑什么?jiejie回來那日還好好的,怎會突然想不開? “小民跑了衙門好幾次,可衙門的人說既然人是自己死的,別的他們就管不著了......” 原來如此,難怪小姑娘說到jiejie的時候總顯出些超乎年齡的凄苦。她還那么小,心里有苦又說不出,恐怕是比大人還要難過許多。 看到至親的人那樣倒在眼前,那種滋味沒人比柳青更懂。 “哥哥,哥哥,能出來了嗎?” 小姑娘把槅扇拍得叭叭響,卻突然被人像拎小獸一樣拎了起來。 二品官的臉從格窗探進來:“這孩子不懂事,我把她拎走?!?/br> 話雖這么說,他卻是一臉好奇地把屋里兩個人都仔細打量了一遍,竟然發現這里面的二人都紅了眼眶。 到底是女人吶,審個犯人還審出感情來了。 “再有片刻就好,勞煩大人了?!?/br> 柳青知道他是等得不耐煩了,趕緊躬身施了一禮。 她今日也是膽大包天,竟敢間接地讓他看孩子。不過也實在沒有旁人在,他既然非要跟來,也只好麻煩他了。 說起來也奇怪,以這位的身份和臭脾氣,他居然答應了。還不止如此,她總覺得他今日比之前溫和了許多,難道是因為她知道了他的秘密? 有時侯,兩人互相知道了對方的秘密,關系就會變得微妙而奇怪,但總還是比旁人親近一些。 “后來呢?” 她見二品官將小姑娘拎遠了些,又接著問,“你如何認定是那幾人害了你jiejie?” “您是知道的,我賣餛飩。我原是在楚韻閣正門的那條街上賣,那里熱鬧,客人多。我們家有自制的調料,餛飩餡的味道比別人家好吃,楚韻閣的姑娘有時特意讓跑堂的來買。 “有一回她們要的多,我就和跑堂的一起送去,才發現那個叫蓮若的姑娘我是認識的。她原是我家的鄰居,后來她爹死了她叔叔把她賣進去的。 “她問起我家的事,聽說我jiejie死之前在廣德侯家做丫鬟,大吃了一驚。她說廣德侯的三兒子她招待過幾回,有一回他醉酒,似乎把她認成了別人,一個勁地喊她“月娘”,還一直說他知道錯了,以后別來找他之類的?!?/br> “她原以為是別家同名的姑娘,聽我一說就懷疑是他欺負了我jiejie。我把家里攢的銀子都拿出來買通了侯府里跟我jiejie交好的一個婆子,讓她跟那畜生身邊的人打聽。原來我jiejie在侯府的時候,就被那畜生百般調戲。我jiejie辭工以后,他居然帶著那幾個混賬把她堵在了一個小胡同里,還污她偷了侯府的東西,逼她上他們的馬車......” 少年臉氣得通紅,額角的青筋高高地凸起:“我jiejie她那么好,一張口就帶著笑,誰找她幫忙她都幫,人家但凡對她一點好,她都能記一輩子......她這樣的人,憑什么被這些天殺的畜生給作賤死?” 柳青聽著他的話,自己的兩只手也微微地戰栗起來。 她不停地提醒自己,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眼下她只是在聽旁人的事,與她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