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季傾羽問。

    “然后你父親大人有大量，他心胸比我寬廣，同意不再插手你們的事?！秉S啟鋒朝著杯子里的水面吹了一口氣，“而且他說，反正你都跟他斷絕關系了，這事暫且就算這么結束了?！?/br>
    季傾羽跟沈則?。骸啊?/br>
    黃啟鋒此人最喜歡將大事說成小事，別看他說得這么云淡風輕，還一副笑瞇瞇的樣子，實際上他們的聊天肯定不怎么愉快，黃啟鋒多半還威脅了季靖安，連現在站在他們面前還不忘嘲諷季靖安幾句，看來黃啟鋒是一點都不怕。

    也對，黃啟鋒當然有威脅季靖安的資本。

    讓季靖安有朝一日也嘗到被自己所引以為傲的資本給威脅的滋味，季傾羽簡直想笑。

    他知道黃啟鋒這是在幫他們，本來這事黃啟鋒確實不用管，但他還是管了，無非就是因為黃啟鋒護著他們。

    作為老板，黃啟鋒用不著做到這種地步，他會這么做，純粹是因為把他們看作自己的孩子。

    “反正這事算結束了，對吧？”季傾羽說，“我跟那個家也沒什么關系了，從今以后我會作為symptom的忙內好好努力的，你就等著看吧?！?/br>
    黃啟鋒笑而不語：“看到你這么自信滿滿的樣子我就放心了，這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季啊?！?/br>
    “……謝謝你，不管怎么說你也是在為我費心?！?/br>
    “小季啊，你其實可以再坦率一點的?！?/br>
    “沒事我們就先走了！”季傾羽避開話題，想拉著沈則琛離開。

    黃啟鋒趕緊叫住沈則?。骸靶〖灸憧梢韵茸?，則琛留下，我還有話跟你說?！?/br>
    季傾羽看了沈則琛一眼，沈則琛溫聲道：“你在辦公室外面等我吧，我馬上就出來?！?/br>
    “那好吧?！奔緝A羽戀戀不舍地松開手，“你快點出來啊?！?/br>
    “我聽說你們兩個人在宿舍不是住同一個房間嗎？怎么，分開這么點時間都舍不得了？”黃啟鋒調侃道。

    “你又沒談過戀愛，你懂什么?！奔緝A羽沒好氣地嘲諷完，轉身走出了辦公室的門。

    黃啟鋒搖頭感嘆道：“我可是結了婚的人哪?！?/br>
    “黃總?！鄙騽t琛從沙發上起身，站在他面前喚道，“您有什么事要跟我說？”

    “也沒什么，就是想跟你聊下小季。你知道的，小季那孩子啊臉皮薄，我要是當著他的面跟你說這些，他肯定得害羞，所以我只好喊他先出去咯?！?/br>
    沈則琛不予置否：“他確實容易害羞?！?/br>
    “是的噻，別看他表面那么強勢，其實內里啊，就是個單純害羞的小孩子?！秉S啟鋒一言道出季傾羽的本性，“可愛得很?！?/br>
    “這話可不好在他面前說?！鄙騽t琛笑。

    黃啟鋒突然問：“則琛啊，你還記得我跟你見面的第一天，我對你說了什么嗎？”

    “記得?！鄙騽t琛回答道，“您跟我說，您需要有個人來激發出季傾羽的內在和潛力，從而發掘出他真正的模樣?！?/br>
    “你覺得他現在成長了嗎？”

    “其實他本身就很優秀，只是有時候做事的方式有些偏激?！鄙騽t琛誠懇地說，“但他現在已經學會控制住自己的沖動，也學會了去關心別人的感受，所以我覺得，在這個方面來說，他確實成長了?！?/br>
    “這幾天我時不時會找出他們幾個剛出道時候的舞臺視頻來看，然后我才發現，當初的他們跟現在站在舞臺上的他們已經判若兩人了，現在我能真正感受到他們對舞臺的熱愛，以及對臺下粉絲們的熱愛?！秉S啟鋒說，“其實這種熱愛才是現在的娛樂圈最稀少的，能賺錢的人很多，能真正熱愛舞臺的人卻并不多?！?/br>
    “你們的表演里包含著對夢想的追求，這非常難能可貴，我想你們的夢想不僅僅是能夠獲得多少名和利，你們想給粉絲們最大的愛，想在更多更高的舞臺上和全世界的粉絲們見面，我相信總有一天，你們的夢想會實現的，而且夢想會變得更大，而一周之后的巡演，就是你們夢想邁出的第一步?！?/br>
    黃啟鋒抬起眼睛，望著沈則琛說：“我從symptom籌備出道的時候就開始挑選成員，季傾羽其實是我選中的第一個成員，他確實是這個團隊的概念中心，也是核心，沒有他，也許symptom都不一定會存在?！?/br>
    “他當得起這個概念核心?！鄙騽t琛語氣肯定。

    “你知道為什么我會挑中他嗎？當時我身邊的所有人——包括你們的經紀人章城，都反對我選季傾羽進團，因為他們覺得小季這孩子性格不行啊，再加上他沒有系統地學過舞蹈和音樂，實力差，那個時候整個公司上下，除了我沒人看好小季?！?/br>
    “可他們都不知道，我看重的并不是他以后的價值，也不在意他一開始站在怎樣的起跑線上，而是他追逐夢想、實現目標，讓自己成為最應成為的人的過程，這個過程才是最令我、最令所有人期待的?！秉S啟鋒緩緩地、慢慢地開口道，“只是這個過程，光靠他一個人是不行的，我看得很清楚，他不是那種能完全自立自主的類型，起碼以他現在的閱歷來說還不行，所以才需要一個人去帶著他轉變，去推著他蛻變?！?/br>
    “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你是那個人，我對你說你就是那個人?！秉S啟鋒朝沈則琛伸出手去，“而你用實際行動向我說明了，你就是那個人，不僅僅是symptom命中注定的隊長，還是季傾羽命中注定的那個人?！?/br>
    辦公室里安靜了幾秒，過了一會兒，沈則琛也回握住黃啟鋒的手。

    黃啟鋒的笑容里還有幾分得意的味道：“他很耀眼，對吧？”

    “是?！鄙騽t琛說得篤定萬分，“他是最閃閃發光的公主?！?/br>
    沒有之一。

    第119章

    巡演的前一天，沈則琛久違地回了一趟家。

    這次的計劃倒不是源于沈則琛個人的意愿，而是季傾羽提出來的?？吭诖差^的季傾羽對沈則琛說：“我想去見見你爸媽?！?/br>
    正在看書的沈則琛從書頁間抬起頭來，神色有點驚詫，但聲音還是很平靜，問：“怎么突然想去見他們了？”

    “其實很早之前就想見了，但最近不是一直忙著準備巡演，沒什么時間啊?！奔緝A羽雙手拿著手機，盯著屏幕，語調自然地說，“正好這幾天空閑，明天下午我們就要坐飛機了，到時候巡演一開就更沒時間了不是嗎？”

    “不是說時間的問題?！鄙騽t琛看著他，“我是想問你為什么想在這個節點上去見他們?！?/br>
    “哥哥，你不想讓我見你爸媽嗎？”季傾羽把手機放在膝前，盯著沈則琛，他嘴角往下撇，模樣看起來有點委屈，“難道你覺得我們在談戀愛，所以不能跟他們……”

    “我沒這個意思?！鄙騽t琛立即解釋道，“要跟你談戀愛是我自己決定好的事，我不會有什么顧慮，也不是害怕讓你見到我父母，我在之前就跟他們說了你的事，他們現在或多或少也接受了?！?/br>
    “我擔心的是我自己跟他們的關系，他們還是沒有原諒我進娛樂圈這件事，所以還是不太待見我，”沈則琛說，“可能會連帶著不太待見你?！?/br>
    “無所謂啊，不待見我的人還少嗎？”季傾羽是真不在乎，“你爸媽什么態度我都能接受?！?/br>
    “如果你真的要想見他們的話，等我跟他們認真地談一談之后好嗎？”沈則琛放下書，起身坐到季傾羽身邊，溫和且真誠地說，“等我跟他們好好溝通之后，我再帶你去見他們，到時候的情況可能會更好，可以嗎？”

    “哥哥?！奔緝A羽同樣看著他的眼睛，“你不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嗎？”

    “在首次巡演這個這么有紀念意義的舞臺上，我想你也希望你爸媽能看見我們的表演。這個夢想不僅僅只是你一個人的，更是你弟弟的，夢想實現的那一刻，你爸媽應該親眼見證?！奔緝A羽認真地說。

    沈則琛很少看見季傾羽這么認真的樣子，也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哥哥，其實我很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奔緝A羽與他對視，說，“我不是不會察言觀色，也不是那么不懂人情世故?！?/br>
    “前幾天你在吳越他們面前提起你爸媽的時候雖然很平靜，但我知道這是你心里的一個遺憾，沒有得到你爸媽的認可，你是不會高興的。如果你爸媽不來這次的巡回演唱會，你將會覺得更遺憾?！?/br>
    沈則琛不作聲。

    “既然他們不認可，那我們去求他們的認可不就好了嗎？”季傾羽眼神清澈，“我陪你一起去見他們，一起去跟他們解釋清楚，你現在又不是一個人，反正我遲早要見你爸媽的?！?/br>
    “我確實不是一個人?！鄙騽t琛忽然笑了。

    “好不好嘛，哥哥?！奔緝A羽又開始撒嬌攻擊，歪過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沈則琛，“可以嗎？可以吧?！?/br>
    沈則琛有點受不了他這種神采奕奕的眼神，起碼他對這一連套攻擊沒什么抵抗力，撇開目光道：“好了，別這樣?！?/br>
    季傾羽眼睛很亮：“哥哥你是答應了？”

    沈則琛無奈地笑：“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怎么會不答應?！?/br>
    “我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奔緝A羽得意地瞇起眼睛。

    于是他們很快便收拾東西，到機場乘飛機，下飛機又坐車坐地鐵，折騰半天才總算到了沈則琛父母居住的小區——也是沈則琛住過的家。

    小區的大門側墻寫著四個燙金字：“金飛新苑”。

    沈則琛穿過建有健身器材的空地，邊走邊對季傾羽介紹說：“這個小區原本是安置房，我家拆遷后便搬到這邊住，綠化和硬件設施都很不錯，再加上我爸媽住習慣了，就一直沒再買新房?！?/br>
    “你什么時候搬到這里住的？”季傾羽問。

    沈則琛略一思索，回答道：“大概是初中，那個時候臨近中考，我媽還擔心搬家改變環境會不會影響到我的成績，跟我爸僵持了很久，所以我記得?！?/br>
    初中，也就是說，沈則琛在這個小區至少住了有五六年的時間。

    季傾羽四周環顧小區里的風景，看見成排的樹木開著潔白的花，香氣清新淡雅，令人心曠神怡。

    不遠處的空地上立著滑梯，有不少孩童爭先恐后地爬上梯子，又坐著滑下來，空氣中滿是歡聲笑語。

    季傾羽第一次明白，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煙火氣”。

    這里是跟那個空曠而冷寂的別墅完全不同的熱鬧景象。

    季傾羽的目光掃過每一處花草，每一處樹木，他想要看得清清楚楚，想要記住這里的每一寸景色。

    他想象著過去的沈則琛會每天背著書包，也許走過的就是這條路，他會穿過這條石子路，越過空地，走出小區的大門口去往學校；放學后，他又會背著沉甸甸的書包，走過與來時相同的路。

    那些過往都是真實的，它們被掩埋在時間的縫隙里，雖然消失不見但是仍然存在，正是這些平凡的日常的點點滴滴才構筑成了現在的沈則琛，他沒有參與沈則琛的過去，可他會擁有沈則琛的未來。

    走到d棟樓，沈則琛停下步子，朝季傾羽說：“就是這里?！?/br>
    一棟22層的高樓，外墻是磚紅色。

    快到晚飯時間，不少窗子亮著明黃色的光，四處彌漫著飯菜的香味，季傾羽仰頭望著那些窗格，就如一個個光點，他問沈則?。骸澳慵以趲讓?？”

    “16樓?！鄙騽t琛走進樓道，“跟我來吧?！?/br>
    出電梯后向左拐，迎面的房門貼著一個已經有點歪掉的“?！弊?，旁邊的小陽臺種著些花草，夕陽下，茉莉花的葉子正隨風搖動。

    沈則琛抬起手，停滯在空中兩秒，才敲下去。

    “來啦，誰??？”屋內傳來一道聲音，聽起來清脆又柔婉。

    門開了一條縫，來者是個中年女子，她看到沈則琛的時候表情瞬間僵硬在臉上，自然而然地，她的視線又落在了站在沈則琛身后的季傾羽身上。

    “……你?！闭f完這個字又沒了下文。

    沈則琛的母親顯然沒想到他們會來，愣在原地啞口無言，神色有點不滿又有點不知所措。

    “阿姨好，我是季傾羽?！奔緝A羽率先開口。

    季傾羽今天穿了件明黃色的連帽衛衣，頭發打理得整整齊齊，柔順地搭在額前，看起來就是一名青春靚麗的男大學生，與臺上那種艷麗夸張的造型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風格。

    沈則琛的母親依舊默不作聲，她既不趕他們離開，也沒有要請他們進屋的意思，三人只能站在門口僵持。

    “媽?！鄙騽t琛輕輕喚了她一聲，“我今天是特意帶著小羽過來看你們的，沒有跟你們提前打聲招呼是我不對，但能讓我們先進去嗎？我想跟你們好好聊聊?！?/br>
    “……進來吧?！鄙騽t琛母親的語氣十分不自然，但還是側身讓他們進了屋子。

    他們一進屋，原本正坐在搖椅上看報紙的男人就從陽臺走入客廳，神色震驚，跟沈則琛的母親幾乎是同樣的反應。

    “爸?！鄙騽t琛喊他。

    “……我不是你爸?！鄙騽t琛的父親臉色鐵青，又看向季傾羽，扭頭去問沈則琛，“這又是誰？”

    “這是季傾羽?！鄙騽t琛介紹道，“我之前跟您提過的?！?/br>
    “叔叔好?！奔緝A羽很少有這么乖巧的時候。

    沈則琛父親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很明顯他知道季傾羽跟沈則琛之間的關系，卻不太想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