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城在公司門口迎接他們之后，直接就把他們帶到了黃啟鋒的辦公室，然后退到門外等候。

    幾人心里七上八下，都不知道黃啟鋒要說什么。

    現在想來，上次像這樣站在黃啟鋒的辦公室里還是沈則琛剛來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也忐忑不安，但結果是好的。

    “這事……”黃啟鋒喝了口茶杯里的水，抬頭望向他們，語氣肯定道，“是真的吧？”

    “??？”成員們都有點愣住。

    黃啟鋒怎么說得這么肯定??？難道他早就猜到了？

    “小季跟則琛在談戀愛這件事，我壓根不奇怪?！秉S啟鋒比他們想象得還要淡定，“你們難道沒發現他就只聽則琛一個人的話嗎？”

    經由黃啟鋒這么一提醒，隊友們發現好像的確是這樣，即使不談那方面的關系，沈則琛對季傾羽來說也是特別的，而沈則琛也只對季傾羽有耐心。

    “年輕人談戀愛，難道我這個年過四十的‘老頭子’還要反對嗎？”黃啟鋒自嘲道，“感情這事，我又不能做主，因為不是我談戀愛啊，我當然不會棒打鴛鴦?！?/br>
    “當初讓則琛加入我們公司，加入symptom，也是覺得他跟小季有緣，覺得他能改變小季，現在看，我果然沒看錯人，你們覺得小季改變了沒有？你們覺得他成長沒有？”

    被點到名的季傾羽覺得臉有點熱，只能撇過頭去，而隊友們都點點頭，認為黃啟鋒說得沒錯。

    “改變和成長本來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有很多人因循守舊，守慣了，很多事啊那也就不會再改了?！秉S啟鋒繼續說，“但小季他不一樣啊，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他的病不是什么病，他的這種病，這種性格，都是他獨有的，本質上都是好的，他只是需要一個過程，在這個過程里他可以變得越來越好，不過在過程里跟則琛擦出戀愛火花這種事，我確實沒想到，但我也不覺得奇怪?！?/br>
    “現在你們年輕人的思想不都越來越開放了嗎？什么彩虹游行，我都只是聽說過，沒見過，但我也覺得這很好呀，非要給性取向下一個正常的定義這件事本身就很怪，我不管是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都是喜歡，這不就完了嗎？不需要弄得那么復雜?！?/br>
    symptom的成員們原本以為他們會被黃啟鋒罵得狗血淋頭，誰知黃啟鋒不僅沒有罵他們，還做出一副理解的模樣，看起來黃啟鋒這個人真的不可捉摸。

    “說實話，我這輩子也不差錢，我開這間公司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賺錢，我覺得總是為了錢活著，這人生可太沒意思了啊?！秉S啟鋒在不經意間凡爾賽式炫富了一波，風輕云淡地說，“我之所以開這間娛樂公司，是因為我覺得娛樂圈瞬息萬變，可能性太多，我就喜歡這種可能性，特別有意思?！?/br>
    “所以更多地說，可能我開這間公司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培養興趣愛好吧，我就是想看看你們在娛樂圈里能帶給我什么樣的驚喜，”黃啟鋒捧著茶杯，說道，“而你們也確實帶給我很大的驚喜，我覺得挺滿足的，這就夠了?！?/br>
    所有人：“……”

    開公司純粹為了發展興趣愛好是吧，別再炫富了！

    “所以，你們想做什么就盡管去做吧，不管你們做什么，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不敢說整個公司上下都會支持你們，但我這個人，”黃啟鋒微微笑了，“肯定是支持你們的?！?/br>
    “不過這事，你們得給粉絲一個交代，得給他們一個回應?！秉S啟鋒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我不管你們給什么回應，但這事要解釋清楚，要讓他們了解，知道嗎？”

    “還好鬧得也不是很大，放寬心，這點小事算不上什么?！秉S啟鋒笑吟吟的，“至于怎么回應，那就看兩位當事人的了?！?/br>
    “我明白?！鄙騽t琛立即說，“我一定會給出回應，負責到底的?！?/br>
    “則琛做事，我向來是很放心的?！秉S啟鋒笑著說。

    “……謝謝您?！鄙騽t琛掩去內心所有的情緒，最后剩下的只有對黃啟鋒的感激，“真的很感謝您，黃總?！?/br>
    黃啟鋒揮揮手，意思是不用道謝。

    “謝謝黃總！”隊友們異口同聲道，順便鞠了個躬。

    “行了行了，沒事就快回去吧?！秉S啟鋒氣定神閑地坐在轉椅里，“都擠在我辦公室里我還嫌吵呢?！?/br>
    在離開辦公室后，一群人走在過道上，臉上的神情都挺放松。

    沈則琛忽然走到隊伍的最后面，也就是高櫟星的身邊，壓低聲音對他道：“我有點事想跟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高櫟星的身子頓時僵住。

    “用不了太長時間?！鄙騽t琛看著他，似笑非笑地說，“單獨談談就好?！?

    第109章

    沈則琛讓其他隊友們先回去，包括季傾羽。

    季傾羽不理解，問他：“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回宿舍？”

    “有點事要處理?！鄙騽t琛說得很模棱兩可。

    季傾羽以為是工作上的事，見沈則琛這么說也就不再堅持，轉過身來看著沈則琛，氣焰囂張跋扈：“那你處理完了就趕快回來，聽見沒？”

    “怕什么?！鄙騽t琛笑笑，“我又不會跑了?！?/br>
    “我當然知道你不會跑了，但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嗎？”季傾羽不滿道，“說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分一秒都不想跟你分開，一秒鐘見不到你我就很想你，少離開我不行嗎！”

    吳越在一旁目瞪口呆，發酸地說：“公主你沒事吧？就分開一會兒而已！我的天哪，談戀愛這么恐怖的嗎……”

    他還再說點什么，結果被季傾羽一道凜冽的寒冷目光給嚇得不敢動彈，連忙把要說的話給縮回去了。

    “我答應你一定會盡快解決完問題趕回來，因為我也很想你?！鄙騽t琛看著他的臉，“但在此之前先回宿舍好嗎？聽話?！?/br>
    沈則琛把“聽話”兩字說得很重，語氣溫和但不容置疑，其實沒有第二種選擇。

    季傾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情愿地轉過身去：“哦?！?/br>
    “我本來就很聽話！”季傾羽突然又回頭，朝沈則琛大聲喊。

    沈則琛不禁失笑。

    直到隊友們的身影消失在過道的轉角處，沈則琛才對高櫟星說：“走吧?！?/br>
    他們來到二樓的練習室，這個寬敞而又隱蔽的地方，也是他們最熟悉不過的地方。

    “坐?！鄙騽t琛跟高櫟星一齊在沙發里坐下，挨得不近也不遠，剛剛好的距離。

    高櫟星低著頭，沒有去看沈則琛，但在沙發上坐下之后，他忽然左顧右盼，望著潔凈的鏡面，還有閃著亮光的天花板，他看了又看，最后竟然揚起嘴角笑了。

    沈則琛沒有問他“笑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則琛哥，你知道嗎?！备邫敌堑偷偷卣f，語調中滿是懷念，“以前這間練習室，其實是只屬于我們四個人的?！?/br>
    四個人。

    只屬于。

    “那時候雖然我們來練習室的次數屈指可數，但一直到正式出道，我們都是在一起訓練的，從一開始的素未謀面到漸漸熟悉，我覺得那段時光雖然短暫，但真的很快樂，我很珍惜，因為那是只屬于我們四個人的時光?！备邫敌堑吐曊f，他又強調了一次，“四個人?！?/br>
    “我確實不太了解你們剛出道時的狀態，”沈則琛笑了笑，“畢竟事情總有一個先來后到，而我是后到的那個?！?/br>
    “是的，事情總有一個先來后到?！备邫敌峭蝗惶岣吡艘袅?，一改往日柔聲細語的模樣，“但贏的為什么不能是先來的那個？”

    沈則琛沉默了兩三秒，然后說：“我沒覺得我贏了?！?/br>
    “不，你就是贏了，而且贏得很徹底?！备邫敌怯行┢鄳K地笑了，“我輸得一敗涂地?！?/br>
    “我從來不認為我要跟你競爭什么?！?/br>
    “你當然不會覺得要跟我競爭，因為我想得到的你都有?！备邫敌钦f，“一直都是我單方面地想跟你競爭，結果還是我輸了?！?/br>
    高櫟星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咄咄逼人的樣子，一直以來，他都是溫和的、善解人意的，永遠臉上掛著溫暖的微笑，站在隊友的身后。

    然而，無論多溫暖的人，都有累的時候，高櫟星也不例外。

    也許是他們溫柔慣了，會給人一種錯覺，讓人覺得他們永遠不會難過，永遠不會傷心，永遠不會失望。

    “你喜歡季傾羽，難道僅僅是因為想要贏過我嗎？還是說為了滿足你的好勝心？”沈則琛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你喜歡他，難道不是一種純粹的感情嗎？”

    高櫟星看著他，久久地不說話。

    過了良久，高櫟星才開口，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骸霸瓉砟愣贾懒??！?/br>
    “櫟星，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明白我為什么要來找你談話?！鄙騽t琛注視著他的眼睛，“到現在，我只是想問你要一個理由?！?/br>
    “理由你不是早就猜出來了嗎？”

    “我要的是一個更合理、更深刻的理由?！鄙騽t琛語調平淡地說，“我不相信你會僅僅為了這樣的原因而做出這種事?！?/br>
    “我可以承認，這次你們戀情的提前曝光，確實是我一手促成的?！备邫敌菦Q絕又慘烈地笑了一下，“而且，是我親自向營銷號爆的料?！?/br>
    “你匿名爆的料？”

    “沒錯?！备邫敌堑淖齑矫虺梢粭l直線，“本來我是想直接把那張圖原封不動地發給營銷號的，最后，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竟然還把那張照片給打了碼，不過，現在說這些，你肯定覺得我虛偽，做了壞事就是做了壞事，難道沒有做得更壞一步就不算壞事了嗎？”

    “則琛哥，你是不是很想問我是怎么得到那張照片的？其實我……”

    “其實我都知道?！鄙騽t琛突然打斷他的話，“你不用解釋?！?/br>
    愣住的人反而成了高櫟星，他滿臉驚詫地呆在原地，張嘴望著沈則琛，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你知道？”高櫟星慌亂起來，“你怎么可能知道……不，不可能的！”

    “你還記得，在季傾羽生日那天，你穿了一件黃色的襯衣嗎？”

    還沒等他回答，沈則琛便微微笑起來，接著說：“直播結束后，會議室里只剩下我和季傾羽兩個人，季傾羽是這么以為的，可惜他錯了，會議室里的確只有我們兩個人，可會議室的門外，還有一個人?！?/br>
    高櫟星的嘴唇開始顫抖。

    “你藏得很好，并且你有十足的把握以為我們不會發現你，但你那一抹鵝黃色的衣角實在是太顯眼了，尤其是在正對著門口的我眼里，尤為明顯?！鄙騽t琛淡淡道，“我的視力還不賴，如果下次你還要再躲的話，記得要躲得更隱蔽點?！?/br>
    高櫟星的眼里滿是震驚：“所以你……早在那個時候就發現我了？”

    沈則琛輕輕地點了下頭。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么還要？！……”高櫟星說不出話，因為他想起在直播結束后的那個時刻，季傾羽跟沈則琛緊緊靠在墻邊，沈則琛往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隨即按住季傾羽的后頸，更深地吻上去。

    原來在那個時候，沈則琛就已經發現了。

    “既然你發現了……為什么不來找我對峙？”高櫟星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沈則琛，語氣是強烈的質問，“為什么你不說？為什么保持沉默？”

    “因為我在賭?！鄙騽t琛說得一字一句，仿佛就是為了讓高櫟星聽清，“我在賭你會不會?！?/br>
    高櫟星的臉色變得煞白。

    “但現在看來，我賭錯了?！?/br>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個喜歡冒險的人，尤其是在涉及到symptom的情況下，我愿意去賭，純粹是因為我相信你?！鄙騽t琛真誠地說，“我相信我和你的隊友情誼，我覺得，這是不能和symptom比較哪個更重要的東西，起碼對我來說，是這樣。錢財揮之即去，名利如同過眼云煙，感情是比這些來得更珍貴的東西。雖然我不說，但在我心里，symptom是因為有你們才變得這么重要?！?/br>
    symptom不只是一個人的symptom，正因為有這群隊友在，沈則琛覺得自己才能走到這里。

    高櫟星一直側坐著身子，不去看沈則琛，也許是不敢看，也許是不想看，他蒼白臉龐上的驚疑已經消散大半，轉而是疲憊不堪的神情，寫滿了自我懷疑。

    或許他是在斟酌語句，又或許是在回憶往昔，過了很久，高櫟星才開口輕輕地笑了一聲，表情像是在懷念，又帶著難以言喻的憎惡，這是一種無比復雜的感情，因為這是他的過去，他無法擺脫，卻又不能全盤否定。

    “則琛哥，其實有時候我很羨慕你?！?/br>
    沈則琛沒有回答。

    高櫟星的講述并不困難：“不僅僅是羨慕你得到了我想要的，還羨慕你的條件，還有吳越他們，起碼你們都不需要為了生活發愁?！?/br>
    “應該有不少人都覺得來娛樂圈闖蕩的人都是家境富裕的，無論怎么說，也至少是在家庭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進入的娛樂圈?！备邫敌亲猿暗?，“而我就偏偏是一個反例?！?/br>
    “我家里的經濟條件并不好，再加上我奶奶有心臟病，經常需要入住醫院，家里的積蓄總是攢了又花，花了又攢，但即使如此，我奶奶還是堅持要求我去學舞蹈，甚至要送我去上舞蹈學院，她不想讓自己對我造成什么影響，成為我的負擔?！备邫敌锹卣f，“為了讓我奶奶安心，我努力拼命學習，最后成功考進了理想的大學，讀了舞蹈專業，盡管還是靠著獎學金和助學金才勉強繳納的學費，但我很刻苦，就是因為不想讓奶奶失望，包括到后來，我覺得最適合我的一條路就是進入娛樂圈，因為我想要出人頭地，我想要賺錢，我想要有一個光鮮的身份，可以讓其他人忽略我的家境的身份，在舞臺上的時候，我跟任何人都是平等的，甚至，我比他們還要耀眼。這是能彌補我的自尊的唯一方式，則琛哥，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