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讀心神探 第33節
【平時還覺得這兩口子可憐,沒想到純粹是自找的。孩子被拐了又不是什么丑事,做什么要瞞著?】 【太要面子了。趙向晚說得對,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該!】 【把姑娘都罵得自殺了,還說什么丟不起這個臉,什么人啊?!?/br> 公道自在人心。 有一種父母,自我感動式付出,把孩子看成實現自我價值的工具。當孩子有出息的時候,炫耀得瑟;一旦孩子讓他們覺得丟臉了,立馬放棄。這樣的父母,趙向晚覺得很可怕。 在一眾順著陸清蓮說話的聲音里,趙向晚那獨有的清冷少女聲線很有穿透力,一下子讓在場的人集體噤聲。 “汀蘭雖然被拐,但大學學籍還在,到學校說明情況就能繼續讀書,這是好事,為什么你覺得她讀書會丟你的臉?” 陸清蓮愣了一下,明顯不知道回答這個問題。 鄰居們一聽,好奇地問趙向晚:“汀蘭還能上學嗎?她都懷孕了怎么上大學???這么長時間沒去,學校還能要她?” 趙向晚鄭重點頭。她在公安局實習的時候聽何明玉提過一起大學生被拐案,女孩子被解救之后心理出了問題,最后由警方心理咨詢師介入才慢慢恢復,后來女孩父母和學校聯系,校方很痛快地同意讓女孩回來繼續讀書。 有這個案例在前,只要汀蘭說明情況,由警方出具證明,學?;謴退膶W籍應該沒有問題。 陸清蓮根本不信一年多沒去上學還能繼續讀書,喃喃自語著:“還讀什么書?我家汀蘭就這么毀了啊,她這輩子完了?!?/br> 趙向晚面色一冷:“你連學校電話都沒打過,怎么知道不能繼續上學?汀蘭才二十幾歲,怎么就一輩子完了?” 陸清蓮顯然沒想到眼前這個姑娘脾氣這么沖,慌得左右張望著,嘴里不停地解釋:“我不知道啊,沒有人告訴我汀蘭還可以繼續上學的。再說了,她懷著孩子呢,怎么讀書?” 因為趙向晚的話,鄰居們不吭聲了,下意識地后退半步,與陸清蓮保持一定距離。 是啊,哪有當媽的那么說孩子的?就算被拐賣、懷了孩子那又怎么樣呢?只要人還活著,那就有希望。何況趙大翠家的侄姑娘也說了,汀蘭可以繼續上學,還是個大學生呢,怎么一輩子就完了呢? “那個,你別怪我說話直啊。孩子吃了那么多苦才回到家,你得好好安慰她啊,怎么能罵她丟臉呢?” “昨天你們把孩子接回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她瘦得可憐,唉!我知道你們當爸媽的不容易,但是……孩子更可憐嘛?!?/br> “把孩子逼死了,你們又有什么好處?” 陸清蓮被鄰居們的話語說得不知道如何應對,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眼淚卻不知道何時止住了。 一道低沉而含糊的男人聲音插了進來:“事情沒有發生在你們身上,一個一個說得倒是輕巧。她要是有膽子死,那就讓她去!我蔣富貴全當沒生這個姑娘!” 陸清蓮聽到這個聲音,哭著撲了過去:“富貴啊,我們這一輩子都完了,都完了?!?/br> 蔣富貴用右手將妻子扶住,半邊臉不動,另外半邊臉則滿是怒意,一張嘴扯得變了形,看著模樣很是嚇人。 “我們這么用心培養她,以為能夠有出息,沒想到這么不爭氣,上個學都能走丟,被人拐了就跑??此侨瞬蝗斯聿还淼臉幼?,還讀什么書,直接送到鄉下嫁人算了?!?/br> 趙大翠很不喜歡這句“送到鄉下嫁人”,這觸動了她的傷心事。如果隨隨便便嫁人,遇到個喝了酒就打老婆的怎么辦? “那可是你們親生的姑娘啊,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只要人活著,哪怕再不堪,將來你們晚年也有靠。事情根本就沒有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怎么就一定要把姑娘送到鄉下嫁人?!” 旁邊鄰居們也紛紛站在趙大翠這邊,仗義直言。 “沒見到你們這樣的父母,太狠心了!” “向晚說得沒錯,你們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被拐賣的女孩子那么多,年年報紙上都有報道,怎么的,按你們這說法,都得一死了之?” “要罵,就去罵那些不要臉的拐子、買賣人口的畜牲天誅地滅、斷子絕孫,你們罵她做什么?” “我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警察同志好不容易才把你家姑娘解救出來,你們卻拼命地要把她往死路里送!” 蔣富貴面孔抽搐了一下,胸脯劇烈地上下起伏,惡狠狠地瞪著眾人。因為半邊身體僵硬、半張面孔木然,整個人看著有些恐怖。 陸清蓮被罵得抬不起頭來,整個人瑟縮在蔣富貴身后,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應對,只弱弱地辯解:“不是,不是……” 護士從急救室匆匆出來:“病人失血嚴重,孩子保不住了,家屬趕緊過來簽字?!?/br> 蔣富貴嘴雖然硬,但到底是自己的獨生女,心中一痛,閉上眼睛長嘆一聲。陸清蓮咬著牙說:“保不住就保不住,正好我們也不想要!” 紛亂的搶救開始。 鄰居們等了一會看沒自己什么事,陸續離開。 趙大翠昨晚熬好了大骨湯切好了酸菜、rou絲,準備一大早六點出米粉攤子,現在耽誤了時間,心中有些發急,看一眼趙向晚:“回家吧?!?/br> 趙向晚搖搖頭:“大姑,我等表姐?!?/br> 趙大翠知道她自小就有主見,只要是她拿定主意的事,沒有人能夠左右。交代幾句,給了她一片房門鑰匙便匆匆離開。 三個小時之后,汀蘭終于從急救室推出來。 跟著出來的范秋寒看到安靜等在門口的趙向晚,愣了一下,將她帶到一旁:“你怎么還在這里?吃早飯沒?” 趙向晚搖了搖頭。 范秋寒急得跺了跺腳:“你這人!和你又沒什么關系,你一直守在這里做什么?” 趙向晚偏過頭,看一眼躺在推車上汀蘭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輕聲說:“表姐,你還沒吃飯,我陪你?!?/br> 范秋寒沒好氣地白了趙向晚一眼:“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你就是善心大發,想幫汀蘭吧?她現在麻藥還沒醒,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等會再來?!?/br> 兩人在城關醫院門口的早餐攤吃了點東西,再一次回到汀蘭所在的病房,還沒走近就聽到蔣富貴夫妻倆的聲音。 “先在醫院養養,這個年算是廢了,就在醫院過吧。孩子沒了就沒了,反正本來就不該生下來?!?/br> “真是磨人,早曉得從老家抱養個兒子,也比只守著個姑娘強!” 范秋寒聽得皺起了眉毛。作為女孩,聽到這種姑娘不如兒子的言論,很難不起反感。 趙向晚知道像這樣的父母,想讓他們轉變思想非常困難,沒必要浪費時間與精力。她沖范秋寒呶了呶嘴:“你把他們帶到醫生那里去,我和汀蘭說幾句話就行?!?/br> 范秋寒點點頭,換上護士服,走到汀蘭的病房:“陸姨、蔣叔,有些字需要你們簽,請過來一下?!?/br> 穿上護士服的范秋寒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陸清蓮應了一聲,扶著蔣富貴往外走。 趙向晚趁著空走進病房。 雪白的被單之下,汀蘭那張臉被襯得更加慘白,她微閉雙目,睫毛邊沿還掛著淚珠,顯然剛剛哭過。 “汀蘭?!壁w向晚走到她身邊,彎腰輕聲呼喚。 汀蘭緩緩睜開雙眼,那雙大而空洞的眼睛里滿是絕望。認出趙向晚之后,她閉了閉眼,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是你啊……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想上學的,可是他們不讓?!?/br> 失血、流產,原本就受盡虐待的汀蘭感覺自己整個人被掏空,非常虛弱,根本說不出話來。 趙向晚從口袋里取出一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對折之后塞在汀蘭枕頭邊。 汀蘭掙扎著想要推辭,無奈沒有力氣,整個人一動就氣喘吁吁,只能用嘴說話:“不,要——” 趙向晚看著她,眼神堅定:“我叫趙向晚,是湘省公安大學91級刑偵專業的學生。我在星市公安局實習的時候接觸過一個案例,被拐賣大學生只要拿著派出所的證明到學校找教務處,說明情況之后就能恢復學籍,繼續讀書?!?/br> 汀蘭的眼睛里忽然綻放出極亮的光芒。 “你別放棄,先養好身體。我問過護士,按照你現在的情況,估計要在醫院住半個月。你別和父母爭吵,該吃吃、該喝喝,身體第一。等到可以出來走動了,和你要好的大學同學或者老師打電話,說明情況,讓他們幫忙提前和學校那邊打招呼。什么時候身體養好了,你就去派出所補辦身份證、打證明、回學校讀書?!?/br> 趙向晚說一句,汀蘭就點一下頭。仿佛有一股力量注入到她身體里,她的臉頰慢慢多了一絲血色。 說完這些話,趙向晚指了指汀蘭的枕頭:“這錢,你先拿著。買火車票、打電話、□□這些都要錢,你爸媽要是不同意你讀書,你就自己去!不要在意他們的想法。等你到了學校,想辦法勤工儉學,總能養活自己?!?/br> 汀蘭的大眼睛里噙滿淚水,安靜地流淌著。淚水滑過她生了凍瘡的臉頰,無聲地浸潤到枕頭邊?;疖嚿?,趙向晚告訴她被拐不是她的錯,現在,趙向晚再一次過來,指給自己一條更加清楚的路。 這世間,還是好人多。 趙向晚看她聽明白了,加快了語速:“我是趁你爸媽不在過來說話,我得走了。你要記得——活著,才有希望?!?/br> 說完這一句,趙向晚提步要走。 剛一挪步,衣角被人拽住,趙向晚低頭看向汀蘭。 汀蘭使出全身的力氣,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放心,我不會再尋死。我會去上學,好好讀書。這錢,我會還你?!?/br> 聽到她的心聲,趙向晚眼眶有些發熱,輕輕點了點頭,柔聲說道:“好,我聽到了,我等著你還錢?!?/br> 汀蘭枯瘦的手緩緩垂落在床上,趙向晚說得對,活著才有希望。她若是死了,哪里對得起這些年自己的努力。 -- 趙向晚回到老房子,拿出剛從菜場買的大草魚、老母雞,利索地開始處理食物。 趙大翠是這里的老住戶,趙向晚上高中的時候寒暑假偶爾會住在這里,認得她的鄰居不少??吹节w向晚嫻熟的動作,隔壁鄰居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趙向晚,上大學了還這么勤快啊,殺魚宰雞的動作麻利得很?!?/br> “今天你說陸清蓮那句死要面子活受罪可真痛快啊,不錯不錯,比你大姑嘴利?!?/br> “陸清蓮和蔣富貴他們兩口子是去年九月搬來的,這還是你們第一次見吧?趙向晚上了半年書,越來越有出息了?!?/br> 善意的話語之下,其實也藏著一些腹誹。 【小小年紀嘴巴這么利,將來怎么得了?!?/br> 【女孩子書讀多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你看趙向晚,連大人都敢罵?!?/br> 【過小年了不回家往大姑家跑,也不知道她爸媽是怎么想嘀?!?/br> 趙向晚沒有在意鄰居們心中所想,這樣的話,她聽得太多,早已免疫。 沖洗干凈手上、砧板上的血水,把魚放在一旁瀝干凈血水,將雞剁成塊放進砂鍋開始燉,再到地里拔了幾根大蒜,摘了把菜苔。準備停當之后,將魚和菜苔拿回屋里飯桌上放著,等待表姐和大姑回來。 范秋寒本來是今天休息,因為送汀蘭去醫院,臨時被護士長叫去幫忙,所以趙向晚就先回來了。 “三妹子!”一個驚喜的聲音從小巷那頭傳來。 趙向晚轉過頭來,看到一個敦實的身影,眼睛一亮:“大哥!” 趙伯文左手 拎著兩斤奶糖,右手提著一網兜蘋果,加快腳步趕過來,咧著嘴傻笑:“三妹子,你終于回來了,我還怕你今年留在學校過年咧?!?/br> 趙向晚不言不語,只輕輕笑了笑。 對她而言,上大學就是為了擺脫養父母控制。因此到了星市之后,除了寫信給范秋寒,趙家溝的任何人她都沒有聯系,趙伯文不知道她會回來很正常。 半年不見,并不知道趙向晚身世的趙伯文分外高興,憨厚的國字臉上滿是笑容,將奶糖塞到她手中。有心想要摸摸meimei的頭,但知道她不喜歡別人碰觸,左手在空中劃了個圈又回到原點。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醫院要到大年三十才放假,到時候我來接你一起回家過年吧?爸媽雖然對你不好,但那總是我們的家嘛?!?/br> 【三妹子不會恨爸媽恨到連家也不肯回吧?她從小在趙家溝長大,哪怕上了大學也是趙家溝的人,她的根在那里啊,怎么能說丟就丟呢?不行,我得好好和她說說。我媽這個人,唉!明明對我和弟挺好,連不是親生的晨陽都時不時念叨,怎么就偏偏和三妹子過不去呢?現在搞得她連過年都不想回家團圓,真是,唉……】 趙向晚接過用油紙包著的大白兔奶糖,聞到那股甜甜膩膩的香味,思緒被帶到小時候,大哥從學?;貋碇笄那耐炖锶^一顆奶糖,那么甜、那么香,讓她記了很久、很久。 這一點一滴的溫暖趙向晚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