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讀心神探 第17節
刷—— 米色床簾突然拉開,章亞嵐又驚又喜,眼睛里滿是感動:“真的?” 趙向晚點點頭:“嗯!” 穿著件毛衣的章亞嵐從上鋪跳了下來,興奮地叫了起來:“趙向晚,你真好!” 等到周末,趙向晚和章亞嵐一起回家。 章亞嵐的家位于城西一個小區,坐公交車大約需要一個小時。 下了公交車之后兩人并肩而行,章亞嵐邊走邊介紹著自家的基本情況。 “這是我爸以前在市工程局上班的時候分配的住房,我六歲一家人搬進去的,兩房一廳,廚房衛生間雖然小,但一家三口住起來還是挺好的?!?/br> 趙向晚問:“以前在工程局?那你爸現在在哪里工作?” 章亞嵐回答:“現在徐氏建筑公司上班。徐氏建筑公司是我們星市最大的私人建筑公司,老總姓徐,以前在工程局當領導,后來辭職下海開公司,越做越大,星市一半的建筑工程都是徐氏承接的。我爸以前是徐總手底下的工長,兩個人關系不錯,從徐總辭職開公司起就一直跟著他做事?!?/br> 徐氏建筑集團?很熟悉的名字。似乎是趙晨陽的靠山,趙青云未來的姻親?不過星市只有這么大,人與人之間總會有些交集,不稀奇。 趙向晚將注意力轉移到這個陌生的小區。 小區是普通的行列式布局,但綠化做得非常漂亮,道路兩旁香樟、玉蘭樹高大豐茂,樓棟之間的花壇里臘梅飄香,即使是冬天依然能夠讓人感覺到生機盎然。 章亞嵐看到趙向晚的目光停留在花壇里的臘梅之上,笑著說:“你喜歡臘梅?我也喜歡,聞起來真香?!?/br> 趙向晚點了點頭:“我們鄉下沒有臘梅?!?/br> 第一次見到臘梅還是在高中,趙向晚記得學校教學樓前面種了很多,第一次聞到臘梅香的時候驚為天人。 章亞嵐的注意力被分散,嘀嘀咕咕開始和趙向晚說起自己讀書時逛公園、賞花的故事,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來到11棟二單元樓前。 章亞嵐剛剛還興奮歡快的情緒忽然就低落下來。 “那個,我家住一樓,這個點我媽應該在做晚飯。我回來之前給家里打過電話,我媽知道我會帶同學來?!?/br> 趙向晚看章亞嵐一靠近家門就渾身上下不自在的模樣,知道她內心想要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家庭,微笑安慰:“好,那我嘗嘗你媽做的飯菜?!?/br> 兩個姑娘進了屋,趙向晚穿著章亞嵐遞過來的棉拖鞋,觀察著屋里的陳設。 老房子地板鋪了淺藍色花瓷磚,門框、窗框刷著天藍色油漆,窗簾綠色黃花,花玻璃映著夕陽,有一種別樣的美。裝修有些陳舊,但收拾得很干凈,客廳的木制沙發墊著拼花的棉墊子,墻角方桌上紅色的電話機上蓋了塊鉤花白紗。 聽到門口的動靜,一個身穿碎花薄棉襖的中年女子從廚房里慢慢走出來。她腰間系條圍裙,右手拿著鍋鏟,笑容溫柔:“回來了?!?/br> 看到趙向晚,她的笑容更加熱情:“是趙向晚吧?經常聽亞嵐提起你,歡迎歡迎?!?/br> 【高中三年,沒見亞嵐帶過一個同學回家,沒想到上大學才半年就能結交到朋友,這是好事。這姑娘看著樸實沉穩,挺好的?!?/br> 聽到同學母親發自內心的歡迎,趙向晚禮貌地打招呼:“阿姨好,打擾了?!?/br> 章亞嵐原本有些擔心,一來怕母親慢待了同學,二來也怕趙向晚不喜歡母親?,F在看兩人相處和諧,這才松了一口氣:“媽,飯做好了沒?我們都餓了?!?/br> 袁冬梅身形瘦削,臉頰沒什么rou,眉心之間有一道深深的紋路,額角、嘴角帶著瘀紫傷痕,聽到女兒喊餓,她忙說:“我正在炒菜,還要等一下?!?/br> 章亞嵐站在玄關掃了一眼,奇怪地指著鞋柜處原本掛穿衣鏡的地方問:“媽,鏡子呢?” 袁冬梅小心翼翼地看了女兒一眼,猶豫著開口:“我,我不小心打碎了,還沒來得及換新的?!?/br> 【她爸昨天喝醉酒又動了手,收拾了一天才把屋子收拾好。亞嵐說要帶同學回來,我忙著買菜做飯還沒來得換鏡子,只希望……亞嵐不要怪我?!?/br> 破碎的鏡子,擦傷的額角、嘴角,不太自然的行走姿勢——這一切綜合在一起,結合章亞嵐曾經說父親一喝醉酒就動手,趙向晚確定袁冬梅昨晚遭受了家暴。難怪昨晚章亞嵐與母親打電話的時候掉眼淚,既是心疼也有痛恨吧? 章亞嵐有點輕微近視,不過她平時不喜歡戴眼鏡,因此進得門來沒發現母親臉上的傷,等她換了拖鞋走進屋,與母親面對面看到,愣了半秒。 “媽,你……” 袁冬梅低下頭,抬起手肘遮住受傷的那一側臉頰,勉強笑了笑:“我沒事,這不進門摔了一跤,鏡子碎了、臉也擦傷了,我沒事、沒事?!?/br> 【她爸昨天下手不狠,只推了我一把、打了我兩巴掌,也不知道是發了善心,還是終于知道還是家里老婆好。他外面有女人怕什么,只要他不嫌棄我生的是女孩,愿意時不時回家來,我就滿足了?!?/br> 雖然聽章亞嵐說起過母親的愚忠,但親耳聽到袁冬梅心里所想,趙向晚依然內心沉重。 丈夫家暴,卻還因為某一回打得輕了心存感激? 丈夫出軌,卻還在反省自己沒生兒子罪孽深重,只求他時不時回家就心滿意足。 章亞嵐顯然不相信母親說的話,走到母親身邊細細查看她嘴角的傷,恨得牙癢癢:“我爸打的吧?媽,你別執迷不悟了,趕緊和他分開吧!我還有三年半就能畢業,等我畢業分配工作就能領工資,我養你?!?/br> 袁冬梅不自然地躲開女兒的碰觸:“說什么傻話,你同學還在這里呢?!?/br> 章亞嵐不由分說地雙手按住母親肩膀:“媽,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這樣太可憐了。趙向晚是我好朋友,什么事我都不瞞她?!?/br> 章亞嵐動作幅度有些大,膝蓋正碰到袁冬梅右腿,一聲悶哼之后,袁冬梅一張臉痛得變了形。 眼看得袁冬梅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趙向晚感覺不對勁,忙上前托了托她后腰,待她穩住身形這才收回手,對章亞嵐道:“阿姨腳受傷了,趕緊扶她坐下?!?/br> 由不得袁冬梅反對,章亞嵐將她摁進沙發上坐著,擼起褲腳,發現膝蓋敷了一大塊紗布,紗布上正滲出絲絲鮮血來。 章亞嵐蹲在母親身前,眉毛擰成一條線:“媽,你受了這么重的傷昨天晚上怎么不跟我說?” 袁冬梅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柔聲道:“我沒事,就是鏡子碎了劃破了一點皮,我自己處理下不影響做事。我閑人一個,在家里也沒什么事,不買菜做飯還能干些什么?” 趙向晚從袁冬梅手中接過鍋鏟:“阿姨,晚飯我來做吧,您休息一下?!?/br> 袁冬梅慌忙擺手:“不要 不要,你是客人,又是第一次來家里,哪里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br> 【只是劃傷了道口子,算得了什么。前年斷了兩根肋骨、去年脾臟破裂,住了半個月的院不都治好了嗎?】 聽到這話,趙向晚的心臟縮了縮:“沒事,交給我?!?/br> 趙向晚六歲就踩在板凳站灶臺煮飯,只不過炒幾個菜,這點事情難不倒她。 等到六點,天色漸晚,趙向晚快手快腳將袁冬梅準備好的三菜一湯都做好,端到飯廳餐桌上擺好。 小炒黃牛rou、苕粉rou絲、蒜葉炒蛋、排骨蘿卜湯。 袁冬梅先前只燉好了一鍋湯,其余菜切好準備妥當,只等女兒回來開炒。沒想到趙向晚這個客人動作這么麻利,只十幾分鐘就端出菜來,不由得贊了一句:“你這孩子真能干?!?/br> 說完這句話,袁冬梅又轉頭在女兒頭頂虛虛地撫了撫,嘆了一口氣:“你呀你呀,什么都不會做,將來可怎么辦?!?/br> 章亞嵐不服氣地偏了偏頭:“我將來要做事業女性,才不和你一樣當家庭主婦?!?/br> 袁冬梅眼神黯淡了許多,顯然也知道女兒看不上自己這個母親。 【像我這樣的女人除了做家務,還能做些什么?亞嵐能考上大學,將來當警察領工資,可是我呢?我以前就是個賣毛衣的營業員,下崗之后在家干家務,除了收拾屋子、買菜做飯我什么也不會。 她爸爸經常嫌棄我,說我連個兒子都不會生,沒替老章家留個后,是個罪人。我這樣的罪人,不老老實實地在家里做家務,還能做什么呢? 亞嵐總說她養我,真是孩子話。她將來要談戀愛、結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帶著我這么個沒用的媽像什么話,還不如守著這個家一個人過。只要她爸爸隔三岔五地回來一趟,每個月給點錢,我就滿足了?!?/br> 聽到袁冬梅的心中所想,趙向晚大約明白了她之所以活得如此卑微的原因。 第一,價值感缺失。 或許是因為下崗之后當家庭主婦沒有再與社會接觸的緣故,回歸家庭的袁冬梅的社會性減弱,很難從外界獲得價值感,她對自身地位、意義的反饋信息均來自丈夫、女兒的評價。 女兒章亞嵐高中階段住讀,只有周末、假期在家,再加上她性格大大咧咧,絲毫沒有覺察到母親的內心需求,無法給予袁冬梅所需要的贊美與肯定。 丈夫章石虎習慣了袁冬梅的付出,絲毫沒覺得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凈整潔、回到家有熱氣騰騰飯菜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言語間缺乏尊重。他賺錢之后心性變了,喜新厭舊,挑三揀四,極盡打壓之能事。 這樣一來,袁冬梅慢慢接受的信息便是——我是個無用的人,我不配得到旁人的關心、愛護與尊重。 第二,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趙向晚在圖書館查資料的時候看到過一個案例,1973年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發生了一起銀行搶劫案,罪犯劫持四名銀行職員為人質,歷經六天對峙,警方解救人質之后卻發現他們對綁匪產生憐憫的感情,拒絕指控綁匪,對警察持敵對態度。因此,犯罪心理學中將這種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情境下,人質為了求得生存,與綁匪之間形成一種順從、忠誠的感情,命名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癥”[1]。 袁冬梅雖然不是章石虎的人質,也沒有經歷死亡威脅,但長期被家暴、求助無門的情境之下,她為了求生存不得不盡量表現得順從、忠誠,并在生活中逐漸形成依賴心理。 曾經被打得肋骨斷掉、內臟出血,那這一回只抽了兩個耳光就是恩惠; 曾經被羞辱、被貶低,偶爾給點錢就是關愛。 章亞嵐雖然想要幫助母親,但她只知表象不明內里,對母親要求過高,因此袁冬梅面對她提出的:離婚吧,我養你,只當是句孩子話。 養?怎么養?沒房子住、沒錢花,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拿什么養母親?日子那么長,變故無處不在,“我養你”這三個字說起來輕飄飄,做起來卻沉重無比。 趙向晚喝了一口排骨蘿卜湯,笑著稱贊:“真好喝?!痹窡醯臏拇_好喝,一股nongnong的rou香味,蘿卜清甜。 章亞嵐每次回家母親都會燉各種各樣的湯,早已習以為常,聽到趙向晚夸獎母親燉的湯,不解地喝了兩口,眉毛一挑,心里暗自嘀咕:很好喝嗎?也就一般般吧。 趙向晚的贊美樸實而熨帖,袁冬梅的內心滑過一道暖流。 這么多年了,第一次聽到有人夸自己的廚藝。袁冬梅笑容燦爛,拼命地往她碗里夾菜:“來來來,喜歡就多吃點?!?/br> 章亞嵐張了張嘴,卻被趙向晚用眼神制止。 趙向晚吃了很多菜,她雖話少,但表情放松,雙眼微瞇,一臉的愜意與享受,用實際行動表示對袁冬梅廚藝的肯定。偶爾一兩句點評,每一句都踩到了袁冬梅最期待的點。 “牛rou很嫩?!?/br> 袁冬梅欣喜地解釋:“是,要事先拍好淀粉,還得把握好火候,不然就老了?!?/br> “苕粉真入味?!?/br> 袁冬梅高高興興地傳授做菜訣竅:“苕粉提前泡好,再加醬油、鹽漬過,才能入味?!?/br> “章亞嵐有您這樣的mama,真幸福?!?/br> …… 這句話直戳心底,袁冬梅忽然放下筷子,掩面而泣。 章亞嵐慌了,攀著母親的肩膀問:“媽,你怎么了?” 淚水從指縫流出,袁冬梅的聲音悶悶的:“做了這么多年衛生、弄了這么多年的飯,你奶、你爸、你,從來沒有人夸過我一句?!?/br> 第17章 親子鑒定 ◎我來告訴你,你該怎么辦◎ 袁冬梅話音剛落, 章亞嵐整個人都呆住。 【奶奶生前看不上父母早亡、被叔叔嬸嬸撫養長大的mama,無論mama做什么都挑三揀四;爸爸每天忙著上班賺錢,回到家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對mama的付出覺得理所應當;我呢?難道我也從來沒有夸過我媽嗎?】 趙向晚抬眸看向章亞嵐。 章亞嵐臉紅了, 湊近母親身邊, 掏出一塊手絹幫她擦拭指縫間滲出的淚水, 有心想要說幾句好聽的,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張不開口。 【mama每天做菜不是很正常嗎?以前哪怕上班,mama一下班就進廚房忙碌,現在不用上班了, 天天在家做做飯菜有什么呢?mama把家里收拾干凈不是應該的嗎?爸爸每天上班賺錢、自己上學辛苦,mama如果不把家里收拾干凈難道要讓大家住豬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