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底色
今日時和氣清,對于芙姝來說,這是一個最尋常不過的春日。 佛塔外十分寂靜,似乎醞釀著某些大事。 她坐在案旁,為自己的傳記落下最后一筆。 屋外忽然傳來紛杳的腳步聲,她擱下羊毫,無聲地緊了緊腰間的佩劍。 那道腳步聲在門外停住,敲了敲門。 “在嗎?” 一個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的聲音響起,彌空來了。 握在劍鞘上的手松開了。 芙姝開了門,二人坐在屋內相談。 彌空化出一個大盒子,里頭裝著一些發舊的暗黃紙片,是芙姝曾經對妙寂表心意時的東西,幾百年前的東西,虧他還能留到現在。 令她驚訝的是,她曾經繡的失敗的那一堆香囊,全都被他收起來了。 有的拆了針線補過,有的多了一些圖案,看完,芙姝沉寂許久的心緒快了幾分。 “師尊以為他沒有份,自己別扭了好一陣呢,到最后也不敢問你,只一個人將這些東西收起來?!?/br> 聞言,眼前女子的眼里果然落了些笑意。 彌空猶豫地望著她:“看了這些,你可還舍得?” 芙姝道:“舍得啊,你如今給我看這些,代表著你分明知道,我舍得?!?/br> 人生的路都是要自己走完的,世間所有事物都只能陪她一時,停留一時,她已經在原地陪了他那么久,現下她要向前走了,她不想再沉溺于這樣的荒謬里了。 無論是尸毗王還是妙寂,無論情感多么深重,也掩飾不掉劣質的底色。 先前嫁給他,他都沒問過她真正想要什么,想成為什么樣的人,一切皆由他一瞬的貪欲所起,才令她圍困其中,這便是束縛。 如今化出來的尸毗王,剝奪了她的一切,人權與自由。初始時更是無視她的自尊,將她的意志都要剝奪殆盡。 這完完全全是芙姝無法忍受的事情,即便如今他對她再好,肯讓她解脫,可束縛終歸是束縛,剝奪仍舊是剝奪。 不能一個本就腐爛的東西,裹上一層糖粉,做上些裝飾,就要說它是珍饈了。 妙寂有錯,她亦是如此。 她其實原本完全可以不選擇妙寂,她原本已經解脫,已經做完自己所有的事情,可以不再去理會他,與幾個好友在山林中躲一輩子,不問世事。 可她既然做出了選擇,就要承擔后果。 她要渡他,就不能舍不得。 她知道妙寂很痛苦,五蘊熾盛,七情殘缺,六界厭棄,可她何曾不痛苦? 反反復復將心間珍愛殺死,親手將刀尖刺入他的胸膛,將毒藥送于他吃,看著他在自己懷中慢慢變得冷硬,心跳漸息,她的痛苦又要與誰訴說? 無人可訴。 從四面八方涌過來的,滔天的壓力幾乎要將她壓垮,她不能手軟,無法慈憫,她沒有失敗的權力。 如此,芙姝只能于夜深之時,默默對著月華,對著那片寂靜的夜,將這些苦痛壓縮成淚,令它順著面頰簌簌落下。 “芙姝……芙姝?” 室內,芙姝走神了,彌空趕緊喚了兩聲。 她緩緩轉動眼珠,對他彎起唇,喃喃道:“彌空,我們要回家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