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他是小偷
那弟子打量了下芙姝,面上露了些不情愿。 醫修其實在修士中用處不大,比較搶手的便是丹修與器修,丹修的回元丹完全可以代替醫修緩慢的愈療術,小痛小病磕一個,肢體斷了也可以去找器修做個支架,支著支著便重新接回來了。 “走罷,你找點東西裹好自己,被蕁麻扎了莫要哭鼻子?!?/br> 芙姝淡定地從儲物袋中抽出一條金光閃閃的錦鑭袈裟,系在了身上。 器修:“……” 得了,這袈裟可比蕁麻更扎眼。 遠處隊伍中的彌空遙遙望見這一幕,心中波瀾同樣不小。 那赤色袈裟質感上乘,上嵌七寶,水火不侵,如此寶貴,翻遍整個凈空山一共也就兩條,而且這袈裟最難能可貴的一處便是…… 它是師尊親手織的! 可惡,好嫉妒! 按例說,這袈裟應該是傳給受了大戒的親傳弟子的,他原本還滿心歡喜地期盼著,還差幾年自己就能受大戒成為比丘,屆時,師尊會將這袈裟親手贈予他,沒想到…… 一向循規蹈矩的師尊竟會不顧規矩,隨手便給了芙姝! 意識到自己嗔心漸起,彌空又不情愿地移開了目光。 他心中有些難過,或許此去岐山之行,他佛心不定,未能平亂,定是令師尊失望透頂,所以他才故意給了芙姝,讓他見之能夠更加勤勉用功,堅定佛心,對,一定是這樣的! “哎呀,有點長,閃到你了不好意思啊……”芙姝對那器修笑笑,若無其事地來到了他們隊伍之中。 器修嘴角僵硬地揚了揚,可惡,真被她裝到了! 荀卿撇撇嘴:“該起程了,莫拖延時間?!?/br> 芙姝應了聲,隨著他們一起往小路去。 …… …… 天光大亮,他逆行于進城的人流中,雪悄無聲息地落于肩上。 他拂手撣去,那么一點點細小的雪,就像塵世的灰,微不足道,還未落至地上便無聲息地支離破碎。 恰好街邊有位賣畫為生的落魄秀才,驀然見到這般蕭然塵外的身影,心念一動,便喊住了他。 “法師請留步,在下不才,家中清苦,如今以賣畫為生,頭一次見到像您這般拔俗的出家人,啊,您看我這腦袋,差些忘了正事,恕在下冒昧,能否為您畫一幅小像?” 佛者斗笠下的眸子微微彎起:“好?!?/br> “外頭下了雪,還請您到這邊棚子來吧?!?/br> 他棚子雖然也落魄,漏了一丁點雪,不過工具倒是齊全,還有熱茶,雪浸濕了靴底,他正要烤火,卻見到一旁的箱子被風吹開了,無數紙張飛散空中。 他不動聲色地揮袖,捏了一張來觀賞,其余的便安然地全落至箱子內。 “你畫了這么多?” “啊,小生祖上三代都是賣畫的,您手里捏著的那張便是我爺爺年輕時畫的,好像那會兒還是在江南罷……” “哎呀,真是有緣,這人的面容同法師您的竟有八分像!” 妙寂定睛一看,靴底的涼意霎那滲透上來。 不是像,而是……此人就是他。 是上一世的他。 他再看了眼那木頭箱子,頓時眉心又一跳,竟然還有她的。 那時的芙姝身著長褙,面龐褪去了青澀,兩道柳眉溫柔地彎起一個弧度,梳了婦人的發髻,濃墨般的鬢邊簪著桃花。 他看了兩眼,問:“買下你爺爺這兩張,需要多少銀錢?” “十五兩,您如今能讓我畫您的像,那便再減五兩?!?/br> 妙寂沒有應承,而是放下紙張開始讓他替自己畫像。 書生用羊毫比了一會兒,用筆筒抵著下巴問道:“法師,請問您腰間這個……能否摘下來?” 他指了指妙寂腰間的香囊。 “為何?” “啊,只是邊角處的針腳歪扭了些,青黃的顏色也略顯乖張,與您這身月白不太相襯……” 是不太相襯,因為本來就不是給他的。 像這樣的香囊他儲物戒中還有很多,都是她那日覺得自己繡得不好的,她說丑,他看著沒什么不好的,只是針腳歪了些,索性趁著她入睡全都替她收起來,拿回去改改便可以用了。 畢竟……廢了那么大的功夫與心血,不可白費。 他自欺欺人地想,許是當今年輕人不愛珍惜羽翼,拿到一樣東西用過幾次便丟了,就算再好用,也沒想過縫縫補補還可以再用。 那么多個香囊,那么多種圖案,足以讓他每日都換一個不一樣的,她大方又細心,大方到顧慮到了所有人的喜好,細心到只漏了他一個。 他抿抿唇,面色更冷了些:“若不摘下,便不能畫么?” 心中升騰的妒意被刻意揉進血rou里掩藏,表現在人前的只余下指尖的輕顫。 被世人捧為高僧,必須遠離妄念癡嗔,六塵不染,并無資格表露自己的心意,只能從頭至尾作為尊者的身份,成為構筑她坦途前路上一塊微不足道的磚石。 他望著棚外簌簌的落雪,幾乎可以想象得出,若此事敗露,她會以何等憤怒的面容望著他說,不問自取,視為盜! 他是被世人捧為高僧的小偷。 “不是不是,都可以的!小生只是問一句,您不愿意便不摘……” 他頷首道:“好,你畫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