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以年打著哈欠站在他后面，倦怠地揚了下眉，問，“你這什么情況？”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程清焰背后。

    程清焰扯過衣服看了眼，全是腳印和棍子的痕跡，衣服上灰黑一片。

    他扯了張紙擦干凈臉，言簡意賅：“龐屏?！?/br>
    “這都幾點了?！标愐阅晏挚戳搜郾?，“你這么晚還在外面打架夏莓知道么？”

    “她發燒了，39度4，我送她來醫院?！?/br>
    陳以年一頓，隨即反應過來，為什么程清焰會挨了龐屏的打，本來以他的本事就算沒打贏，該掛彩的地方也是臉，不可能是后背。

    在打架中，后背上那樣的棍痕和腳印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不反抗，由著挨揍。

    程清焰不可能不反抗。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夏莓也在。

    陳以年說：“巧了，我看這個龐屏也不爽好久了，改天我叫人跟你一塊兒去打回來，cao，看老子弄不死他?！?/br>
    程清焰似乎對此也沒有太強烈的興趣，扯了下嘴角：“我先回去了，她一個人?！?/br>
    “你身上這……”陳以年頓了頓，說，“看過了沒？骨頭沒斷吧？”

    “沒事，應該沒斷?！背糖逖孑p描淡寫，“斷了估計都走不到這?！?/br>
    “……”

    陳以年看著他往回走，觸目驚心的紅痕從衣領延伸出來，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最終跑著跟過去：“莓莓在輸液室？”

    程清焰看他一眼：“嗯?！?/br>
    “我跟你一起過去?！标愐阅暾f。

    回到輸液室，程清焰將搭在床尾的沖鋒衣拎起，甩掉上面掛著的水珠，穿上，擋去了后頸露出來的紅痕。

    領口沒拽好，他頭發上也都是雨水，亂糟糟卻又挺拔。

    他在床邊坐下，看陳以年，才想起來問一句：“這么晚你怎么在這？”

    “唐青云mama住院，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br>
    唐青云mama住院的事程清焰聽夏莓說過，她周末也去過一趟。

    這些天唐青云一邊讀書準備期末考，一邊還要照顧mama、料理粥店，忙忙碌碌。

    陳以年也拉了把椅子，低頭拿出手機，似乎是回了條信息。

    回完，他將手揣進兜，看了眼床上的夏莓，臉上干干凈凈，連雨都沒怎么淋到，跟程清焰簡直是兩個反差。

    “剛才那事兒，她都不知道么？”陳以年問。

    “嗯，體溫太高，昏睡過去了，不過輸完這些液應該就會醒?！?/br>
    “想想也是?！标愐阅旰咝σ宦?，“她要是看到了你被揍，現在肯定氣得睡不著?！?/br>
    程清焰提了下嘴角：“這事別告訴她?！?/br>
    “這事兒都不告訴??？”陳以年笑起來，“其實她特容易感動，你要是告訴她了她保準感動得以身相許，這一輩子都再也忘不掉你?！?/br>
    白熾燈慘白的光落在程清焰身上。

    他穿著那件黑色沖鋒衣，襯得整個人都更加利落又鋒利，但目光卻又像把磨鈍了的刀，溫柔地注視著夏莓。

    “用不著?！背糖逖嬲f，“她應該是自由的?！?/br>
    他不想用任何的枷鎖去束縛夏莓。

    也深知自己的過去有多么卑劣，夏莓現在不介意，但以后的事誰都不知道。

    或許以后她會遇到更好的人，一個比他好上許多的人。

    程清焰不想讓自己這些一廂情愿的行為去束縛她，她是至高無上的公主，永遠有重新選擇更好的權力。

    有一句話是這么說的——“一廂情愿，就要愿賭服輸?！?/br>
    陳以年皺了下眉，對于他那句話若有所思。

    安靜了會兒，他忽然說：“我和莓莓很早就認識了，我小時候就住在她家旁邊，比你認識她得早十幾年?！?/br>
    程清焰靠在椅背上，側頭，看著他揚眉：“要不是知道你有喜歡的人，現在我拳頭就砸你臉上了?！?/br>
    “……”

    陳以年和程清焰雖然關系稱不上不好。

    但兩人性格都太鮮明，犯沖，所以交集并不多，聽到他說這話陳以年還愣了下，半晌，他笑著“cao”了聲。

    “你剛才那話說的我還以為，她以后要是喜歡別人了你就會拱手讓人呢，你這又吃什么醋？”

    程清焰干脆：“跟你沒可能?！?/br>
    這話鄙夷味十足，陳以年立馬道：“呸，我也不想跟她有可能！這丫頭那脾氣，我可受不了?！?/br>
    過了會兒，陳以年才發現被他繞進去了，自己剛才想講的根本不是這個。

    “我是想說，對于夏莓，目前來說我認識她更久，可能也比你更了解她?！?/br>
    陳以年說，“她不會喜歡任何彎彎繞繞的關系，她要是喜歡一個人肯定是傾盡所有的，也會希望對方是這樣，雙方都不要留后路，更不需要你去為她留什么后路?！?/br>
    “所以我以前就覺得，幸好她沒喜歡的人，她要是有了喜歡的人，保準是個戀愛腦，傻白甜，碰到渣男一騙一個準?！?/br>
    陳以年扯了扯嘴角，“現在看來，果然，不過你還不錯?！?/br>
    ……

    陳以年沒多留，很快就走了。

    程清焰等到夏莓兩瓶液都輸完才趴在床邊睡覺。

    中途護士拿了跌打藥酒過來，讓程清焰簡單處理了一下背上的傷。

    可趴著睡總歸不舒服，天剛一亮程清焰就醒了，才睡了不到三小時。

    他出去對面街上買了早飯，回來后剛坐下就看到夏莓睜開眼。

    他將早飯放到一旁，握住她的手：“怎么樣，莓莓，還難受嗎？”

    夏莓有些茫然地環顧了圈周圍：“這是在哪兒？”

    “醫院，你昨晚發了高燒?！?/br>
    夏莓費勁地回想，總算抽出幾縷關于昨晚的思緒，從她難受地從床上爬起開始，到耳邊程清焰說“莓莓，再堅持一下”為止。

    “啊?！彼吭谡眍^上，“好像還有點難受?！?/br>
    “發燒到39度多了，退燒沒那么快?！背糖逖鎲?，“餓了嗎，先吃點早飯?！?/br>
    “不想吃?！?/br>
    “我買了很多樣，你看看想吃哪個，稍微填點肚子?！?/br>
    夏莓側頭看向一旁，最后吃了點瘦rou粥和豆漿。

    程清焰又叫來護士，重新量了體溫，還是有些發熱，于是又掛了一瓶針，配了點藥，出了院。

    走到醫院門口，混著消毒水味，夏莓忽然聞到一股帶中藥味的藥酒氣味。

    她順著氣味吸了吸鼻子，臉幾乎貼在程清焰身上。

    她疑惑問：“你受傷了嗎？”

    程清焰垂眼：“沒?！?/br>
    “那我怎么從你身上聞到了跌打藥的味道？”

    他停頓了下，而后說：“脖子有點難過，貼了張藥膏?！?/br>
    夏莓立馬伸長手要去扯他的領子：“給我看看，是不是因為趴在床邊睡覺的關系？”

    程清焰截住她的手。

    他不愿意讓夏莓看到，不愿意讓她再牽扯進來，但要想個好的理由，不然她肯定不會相信。

    在這時，他余光里忽然瞥見洋洋灑灑落下的白色。

    周圍的人群發出驚呼聲：“哇——”

    下雪了。

    路上的少男少女或是成年人，紛紛駐足，仰起頭看大片的雪花從天空墜下。

    “莓莓?！背糖逖嬉惭鲱^看著天空，“下雪了?！?/br>
    最終，瑪雅人預言的世界末日沒有發生。

    2012年12月22日的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天氣預報中20年來最早的初雪雖然沒有如約而至，但依舊是來臨了。

    相較于夏天，冬天的心動總是更加沉穩而有力。

    光禿的枝杈，漫天的飛雪，鼻間縈繞的藥酒氣味，有力卻破碎，像是即將到來的心碎和成長。

    只是當時的夏莓并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在加速偏離軌道。

    第50章 智齒

    因為這場突然來臨的雪, 行人、車輛紛紛駐足。

    少年少女們歡呼笑鬧，成年人笑著拍下照片或視頻發朋友圈。

    馬路上的汽車喇叭一聲接著一聲，剎車亮起的汽車尾燈通紅著蔓延至遠方。

    夏莓果然被初雪吸引了目光, 轉移注意，她仰頭看著天空, 而后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程清焰：“下雪了！”

    “嗯?！?/br>
    “是初雪！”

    他忍不住笑：“嗯, 初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