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齒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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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說臟話,哪怕打架時也很少說,但這回是真有點兒忍不了。 他甚至還不是寫下“傻逼”, 連寫都懶得再寫了,直接說了。 夏莓也不傳紙條了, 眨了眨眼, 看著他:“所以,喜歡嗎?” “不喜歡?!?/br> “哦?!?/br> 她應一聲,也不再追問他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把紙條拿回來, 撕碎了丟進垃圾桶,又趴下繼續睡覺了。 下午體育課,三班和文科十二班一起上。 臨近運動會, 熱身后大家就各自準備報名的項目。 夏莓沒報名,在cao場邊找到唐青云。 “你報了什么?” 唐青云:“鉛球?!?/br> 夏莓揚眉:“你還會這個呢?” 唐青云笑著搖了搖頭:“不會,我體育不行,但是我們班女生沒有要報鉛球的, 名額空著, 我就隨便報了一個?!?/br> 夏莓想要是換作自己,鉛球這一類她也是不愿意報名的。 她閑著沒事, 找旁邊一個認識的同學要了校服外套撐在頭頂遮陽,就這么在cao場邊坐下來, 看唐青云練習。 自己扔自己撿, 幾個來回,她氣兒就緊了。 “休息會兒吧?!毕妮f。 “嗯?!碧魄嘣瓢ぶ? 用手扇風。 夏莓撐著校服將她也包了進去。 “要去買水喝嗎?”夏莓問。 “等會兒去?!碧魄嘣茖ⅠR尾重新扎了扎,“再休息下?!?/br> “我還以為你體育不錯呢?!?/br> “沒?!彼χ? “我體質不太好,也就扔扔鉛球這樣不太累的?!?/br> “我體育也不行,800米還沒一回跑完全程的?!?/br> 兩人正說著話,因為頭頂蓋著校服,沒看到周圍,直到那件校服被人拎起,刺眼的陽光照得人眉間皺起。 夏莓回頭就看到陳以年的臉:“你干什么!” 他剛打完籃球,袖子卷起,陽光照耀著皮膚上的汗,而后將手里兩杯沙冰飲料遞過去。 夏莓接受得毫無負擔,自己拿一杯,另一杯遞給唐青云。 唐青云愣了下,擺手:“我不用了?!?/br> “喝吧?!毕妮f,“這家沙冰特別好喝?!?/br> 唐青云還是猶豫,夏莓又說,“快接著呀,我手好冰?!?/br> 她這才接過,跟陳以年說了句“謝謝”。 正好一個男生經過,笑著調侃了句:“喲,陳哥還會哄小姑娘開心啊?!?/br> 唐青云一頓。 明哲中學的學生在成績上兩極分化嚴重,好的能全市前列、清北保送,差的則不止高考一條出路,不學無術,都考不了三百分。 兩者之間少有交集。 唐青云屬于前者,而在認識夏莓后也漸漸認識了些屬于后者陣營的人,有時的確會對他們口中沒把門的玩笑難以適應。 她坐在地上,抬眼去看陳以年。 白色短袖,五官分明,神色輕慢,在這樣的玩笑中游刃有余,他無所謂地笑:“滾,一杯飲料,說得老子多摳似的?!?/br> 男生哈哈大笑:“這不是以前都是姑娘給你送水送吃的,這下身份對調,一時沒反應過來么?!?/br> 唐青云想起之前他打籃球,溫媛媛會提前買好冰的運動飲料送過去,還在家親手做了份愛心點心給他,教室里也總能聽到她以“以年哥”如何如何開頭的話。 唐青云的確很早之前就聽說過他的名字了。 也在那些議論中明白他是個多么隨心所欲、來去自如的人。 唐青云不太喜歡這樣。 她起身,跟夏莓說了聲,先回去了。 夏莓食指點了點陳以年,無聲警告。 陳以年慣會裝傻,雙手舉過頭頂作投降狀,笑得懶散:“饒命?!?/br> 沒人注意到,不遠處的溫媛媛看著他們,眼底涌上憤恨的淚。 陽光明媚,讓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溫暖洋溢,除了此刻空曠的教室內站在窗邊的程清焰。 夏莓提前回到教室,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陰沉著臉,正在打電話。 夏莓心里咯噔一下,腳下停頓。 程清焰掛了電話往外走,便看到她。 夏莓問:“出什么事了?” “沒事,我出去一趟?!?/br> 還沒等她回神,一扭頭程清焰早不見了,連帶起的風都止了。 等下一節班主任的課,問及程清焰去哪了,夏莓才知道他連假都沒請。 翻墻出去的嗎? 夏莓說“不知道”,她也的確不知道。 她給程清焰發了兩條短信,都沒回復。 等放學又給他打了通電話,也沒人接。 回到家,他還是不在,夏莓決定等一會兒,程清焰離開時大概下午四點,現在才過了一個多小時。 畢竟夏莓見識過他狠起來的模樣,知道一般人也沒法拿他怎樣,也沒太擔心。 可等到晚上八點,程清焰還是沒有一條回音。 ktv內人聲喧嘩,并不怎么隔音的門將包廂內的歌聲傳出來,各種各樣的聲色混雜在一起,掩去其中一間包廂內的聲音。 程志遠滿臉是血,臉上手上都有傷,那件白色破背心也被血染污,他蜷縮在地,痛苦哀嚎。 龐屏坐在沙發上,手臂展開搭在兩側,腳就踩在程志遠的臉上,嘴里叼煙,食指在沙發背上輕點。 “你膽倒大,真一個人來了?” 程清焰淡聲:“你想怎么樣?” 剛才龐屏打電話給他,說程志遠在他手里。 他不知道為什么,程志遠總是能在他剛平靜的生活中毫不留情地卷起漩渦駭浪。 程志遠這個人,他早已經對他不抱一絲期待,甚至恨不得他早點死了清凈,但他無法避免地必須承認,程志遠是他血緣上的父親,他無所謂程志遠死,但無法眼睜睜看他死。 厭惡,鄙夷,但掙脫不開。 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身體里、血管內流著的血有一半來源于這個人,是臟的、臭的。 龐屏把煙從嘴里拿下來:“這事兒也簡單,陳年往事了,我這人也不愛斤斤計較,只是從前吃過的虧總得有個交代,你說是吧?” 龐屏笑兩聲,腳又用力在程志遠臉上碾了碾。 程志遠痛呼出聲,嘶吼著:“程清焰,你老子被打了你他娘的就看著?!孬種!” 程清焰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 龐屏敲了敲面前的茶幾:“你把這些喝了,我今天就放了他?!?/br> 桌上幾十瓶酒。 啤的白的洋的都有。 再能喝的人也架不住混這么多瓶酒。 程清焰上前一步,用牙咬開瓶蓋,仰頭灌酒。 他幾乎沒有停頓,喉結因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酒精劃過脖頸和鎖骨,濡濕校服領口,側臉線條凌厲。 包廂內昏暗燈光打在他臉上,碎發擋眼,頹唐但倨傲。 喝完一瓶,他開了第二瓶,再喝。 接著是第三瓶、第四瓶…… 周圍那些人原本還在起哄,看到后面漸漸閉嘴,龐屏坐直了點,臉上的笑也收回去,目光變得陰沉。 程清焰在這樣的處境下,也沒有處在下風。 也因此讓龐屏感受不到絲毫快意。 他一口氣喝完所有,最后一瓶的空瓶子砸碎在地,程清焰看著他:“行了嗎?” “cao?!饼嬈晾湫χ叱讨具h,“行,這臟東西老子也懶得碰?!?/br> 程清焰也沒去扶他,確定龐屏會放人后轉身就走。 “程清焰?!饼嬈梁鋈挥纸凶∷?。 “骨頭這么硬,總歸是要吃苦的,他就是前車之鑒?!彼噶酥改_邊的程志遠,“之前硬是攪黃賭場生意,現在還不是跟條狗一樣?!?/br> 龐屏年近三十,摸爬滾打多年,一般人他都不怕,也不怕程志遠。 程志遠老了,就算從前是條瘋狗,老了也成不了什么事。 但程清焰不一樣,他有當年程志遠的瘋狂和野蠻,即便表面看不出來,但龐屏看人很準,深知這樣的人才恐怖。 就像那句俗語,會咬人的狗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