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怪物以后 第1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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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匪玉又不放心地囑托道:“晚上不要亂跑,外面危險,我就在隔壁,有事喊我?!?/br> 話音落后,那道灼熱的目光從謝知歸余光中消失了,隨著大門閉上,謝知歸恍若脫力般倒在了床上,松開拳頭,他的手心有五個深深的凹陷,指甲嵌入的太用力,他壓制著自己不要在明匪玉面前表現出脆弱無助的一面。 因為現在他無法做到全心全意去相信明匪玉了。 他很謹慎,對一個人沒有完全的把握,就會像以前那樣拿冷漠保護自己。 他也膽怯,一旦有風催草動就會果斷縮回保護殼里不出來。 隔閡一旦產生,哪怕只是很小的一條裂縫,都會隨著時間流逝而撕裂擴大。 千里之堤,潰于蟻xue,人與人的情也是如此。 這僅僅一個清晨發生的事,就需要他們用很久的時間去消化、解決。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謝知歸突然從愣神中醒過來,迷茫環顧四周,像是在尋找什么。 但空蕩的房間回應他的只有寂靜,以及淡淡的血腥氣。 地上那灘血快凝固了,呈現出褪去光澤后的紅褐色,看出血量傷口應該不小。 謝知歸看了看右手,從方才開始它就沒有停止過抖動,他用力按住腕骨也止不住。 顫抖的不僅僅是手,還有心臟。 因為害怕,因為憤怒,也因為后悔了。 他其實知道,打罵明匪玉又有什么用?錯誤是他們一起犯,后果就需要他們一起承擔。 謝知歸氣的是明匪玉套路他,讓他被迫只能選擇他,但也氣那個時候的自己沒骨氣、太心軟,如果他堅定拒絕明匪玉渴盼親昵的請求,把明匪玉推開,也許后面的事就不會發生了。 可他走向了一條共同沉淪的道路,是他情迷心竅,亂了分寸,釀了一壺苦酒,如今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 屋外。 明匪玉并沒有走,背靠門板,靜聽屋里的動靜,擔心謝知歸的情緒。 他很怕聽到里面會響起抽泣聲,哪怕很輕的一點點都會讓他心疼、難受,忍不住想沖進去抱住他,摟進懷里安撫,再輕吻掉眼尾的淚水。 但他不后悔殺了謝三霄,謝三霄不得好死純屬是他自找的。 頂著謝知歸的臉跑到他跟前擺出獻媚的惡心樣,想騙他降低警惕心,奈何演技粗劣,不堪入目。 他不想理會他,把他一腳踹翻在地上,擔心謝知歸出事,急著出去找人,誰料快到門口的時候,謝三霄突然掏出了法器,猙獰著臉,不要命似的從后面撲上來—— 謝三霄非要找死,他自然成全。 明匪玉后悔的是沒攔住謝知歸闖進來,而且從謝知歸的反應來看,他對這件事的處理方式確實有些沖動了,或許該用更溫和的方法讓謝知歸只能留在他身邊。 但就算再來一次,那種情景下,他還是會為突然出現在門口的熟悉身影慌了手腳,他不想讓愛人看到自己滿手染血、狀如修羅的可怖樣子,不想看到他懼怕自己、逃離自己。 甚至,恨他。 他當時腦內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謝知歸會恨我嗎? 他那么看重感情,在乎親人,親眼見到我殺了他的父親,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怨我違背了答應過他的話?會不會拿仇恨的眼神看著我?會不會從此厭惡上我? 壓抑這么久的本性,掩飾強烈的貪欲,編織出一張溫柔、綿密的大網,哄得謝知歸渾然不覺躺在里面,用手心仔細托著他,本以為萬無一失了,卻突然出了變故。 那短短的幾分鐘內,他的神經極度緊張,一瞬不眨盯著謝知歸,耳畔聽不見世間任何聲音,寂靜得只有他們兩個。 如果謝知歸扭頭在下一秒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巨大不安感的驅使下,對他做出什么事情來。 所幸,謝知歸主動過來抱住了他,溫暖的體溫安撫下了些許燥亂,淡淡的清香安定煩亂心神。 但他還是不放心,他知道懷里的人害怕他,強做出笑臉,硬著頭皮抱上來可能也是怕他殺紅了眼。 說到底,謝知歸擔心的還是其他人,以身犯險為的不是他。 他想著念著的人就在懷里,卻還是覺得很不踏實,仿佛謝知歸隨時可能化成一縷他抓不住的淡煙消失。 他從來沒有如此悵然惶恐過。 在察覺到有人靠近這個房間后,他下頜抵在謝知歸發間,抬起赤紅詭譎的眸子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一個讓謝知歸沒有退路,只能和他回家的主意…… 這個主意并不高明,瞞不過謝知歸的,他事后肯定會反應過來,但那時候他太想把人帶回來了,太急切了。 這是他第二次在謝知歸身上昏了頭,第一次是在洞窟的那晚。 那次的后果,是將他們此后的命運牢牢綁在了一起。 而這次的后果,可能會讓綁在他們手上的線松開。 可他還能怎么做?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嗎? 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那該怎么辦,該拿謝知歸怎么辦? 他也不知道了。 過了不知多久,屋外冷風徐徐。 明匪玉出神看著山際西沉的落日,他眼中的亮光慢慢被夜晚收回,他抓不住光的離去,也聽不到屋內人此刻的心聲,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覺愈發濃烈。 愛意可以掩蓋住很多不堪,也可以輕易將矛盾激化到難以挽回的地步。 也許過了今晚,他所擔憂的一切會逐件發生,又可能不會。 第104章 那天之后, 兩人之間相處的狀態好似又回到了初見那會。 只不過這次,冷漠疏離的那個成了謝知歸,厚著臉皮湊上去示好的那個成了明匪玉。 大部分寨民尤其是阿六爺, 看到他們陷入冷戰還推遲了婚禮都很開心, 甚至想擺席大肆慶祝!——誒呦, 那只外頭來的狐貍精終于露出狐貍尾巴了,就說他不是個好過日子的吧,明匪玉總算是要清醒了。 吵架好啊,好??!最好繼續鬧下去,再鬧大點,等到相看兩厭,就可以順理成章把狐貍精踹出去。 一場意外就看得出來,并沒有多少人愿意看到他們的結合, 只是陷入熱戀的人看不到, 不想理會。 一旦熱戀期被打斷, 就會發現藏在美好皮囊下的污垢早已密密麻麻。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都自私。 明匪玉只在乎謝知歸一個,這輩子只會有他一個愛人, 所以他覺得謝知歸也應當完全屬于他,他不喜歡看到謝知歸分出本該給他的精力給其他人。 占有在他這里不是一個貶義詞, 而是他的天性,是他的本能,是骨頭中流動的沸騰鮮血。 而謝知歸以愛為挾, 要求明匪玉壓抑本性,學會大度和寬容, 即使知道明匪玉心里很別扭, 知道讓一只怪物學會人類的思維模式有多難, 強硬的態度也不曾動搖過。 如果明匪玉的行為一旦讓他感到有壓力,他會立刻豎起全身的尖刺保護自己,然后躲起來,不管刺會不會扎傷明匪玉。 他們這樣,就像火藥遇上靜電,怎么可能不鬧出矛盾? 有時候謝知歸也會懷疑,他們合適嗎? 說不合適,可他們都已經走到要結婚的地步了。 說合適,他又看不到兩個人的未來會是什么樣的。 明匪玉不會去想合不合適的問題,他只管人在不在身邊。 謝知歸說要回去看看,明匪玉當然不可能讓他這樣出去,半哄半抱著把人拖回屋里,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但當天出口處就出現了把守的人,他還是出不去了。 謝知歸當然生明匪玉的氣,罵他、打他都沒用,明匪玉就是不為所動,等著他耗盡力氣,再把他抱回去。 明匪玉臉皮厚,罵是罵不動,打也打不疼,握住他的手腕,一副“怎樣隨你便,鬧完跟我回家”的樣子,看的人郁氣怒結。 幾次下來,謝知歸知道鬧沒用了,安靜了下來,但同時也不和明匪玉說話了。 他可能罵人不夠厲害,不知道怎么一語切中要害,但不吭聲的本事也能把人逼瘋。 就看誰先熬不下去。 還有狂風暴雨等著他們。 麻煩事來的很快,一件接著一件。 在一個他和明匪玉吵了架,又不歡而散的晚上,謝清元來找他了。 開門的剎那,謝知歸愣了,震驚她是怎么悄無聲息進來的。 謝知歸面容看起來很憔悴,幾乎沒有什么血色,穿了一身沉郁的黑色,身上還有冥紙香味,像是剛從葬禮上下來。 見了謝知歸,鎮定的反常,既不回答他的問題,也不說什么,扯著他就走。 謝知歸怕聲音太大把明匪玉喊過來,邊半推拒跟著她走,邊小聲問她要帶他去哪里。 “回家?!?/br> 謝知歸微怔一下,目光向下,落在謝清元緊握著他的手上,心頭忽然涌起一股酸澀。 回家…… 他還能回家嗎?謝清元能原諒他嗎? 出來的一路上出奇的順利,沒有任何阻攔。 上了早等在山下的車,謝知歸還在奇怪,明匪玉呢?他居然沒出來攔著。 霧山闖入了外人,他難道會一點沒察覺嗎? 他是被什么事情或者人纏住了,還是故意放他走,算計著更大的圈套? 謝知歸盯著車窗外快速飛閃過的景色發呆,謝清元偏頭看他。 “還在想那只怪物?” 謝知歸從車窗的倒影上看到了謝清元沉如墨云的臉色,垂眸斂住眼中情緒,回道:“沒有?!?/br> 謝清元顯然不信,冷瞇起眼,審犯人似的冷硬目光在他背上游走,車內溫度陡然低了幾分,很少能在她身上看到這種沉重陰郁的氣息。 謝知歸想,那天的事給她陰影果然很大。 “分了?!敝x清元這次直接是命令的語氣,不許他反駁。 謝知歸沒說話。 謝清元語氣涼到了底,帶著極大的恨意咬牙切齒道:“他殺了爸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