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夜并無別事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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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凌薇看到這里,抿唇忽然笑了。以她如今對沈恩知的認識,這根本是在粉飾和說謊。他就是要以這種最極端最慘烈方式讓她永遠記住他,永遠無法全身心再去愛葉恩彌。每次看到那如出一轍的五官臉孔,就會不自覺地想起他。 盛凌薇放下信紙,收進抽屜。她神色如常,按住了并沒有明說,每天晚上去沈恩知的房間看一看,陪他講幾聲話,也不多勾留。 白日里盛凌薇很少閑晃,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她也各處做些力所能及的事,直到傍晚才松弛下來,從后廚員工手里取了餐飯。 如今條件有限,食物種類并不豐富,調味也欠佳。盛凌薇其實是個對生活品質要求相當高的人,但多日來什么都沒說,只是拜托向導在外多留意,有機會就高價帶回一些進口食材送到后廚,算作一頓加餐分揀給所有人。 有次向導神神秘秘給她帶回一席床品,整套嶄新的埃及長絨棉,在夜霧之中泛起淡淡光澤,膚感綿密細膩如蠶絲。在如今的境況之下,實屬千金難尋,要價也屬實令人咋舌。盛凌薇并不介意向導借此多撈一筆,大方付了錢,讓小鹿抽空將床品清洗曬干。還沒來得及用上,就聽說不久前回歸的傷員里,有人對統一配發的織物水洗棉產生了嚴重過敏反應。 盛凌薇并不多加猶豫,轉而囑咐小鹿送了床品過去,晚上躺回自己的房間,皮膚總能感受到堅牢不平的硬點,心里又有些懊悔。第二天聽小鹿說傷員情緒好了許多,夜晚也不再神經性地鬧床了,自己也跟著心情明朗起來。 住在這里一段日子,或直接或間接,不少人承過她的情。是以晚餐時分人來人往,許多外交官和雇員和她打招呼,從前他們拘束地叫她盛小姐,相熟之后也跟著喊她薇薇。而她并不特別享受閑談,笑著應幾聲,也沒多聊,挑了張空桌坐下。 “盛小姐?!?/br> 這是個久違稱呼,她側目掃了一眼,認出和沈恩知同車回來的女孩,記得是叫林璃。 林璃端著餐盒坐在她身邊的位置,眼睛和嘴唇似在徘徊猶豫,半晌之后說:“謝謝你送的五件套,躺床上養病的時候舒服多了。之前統一發的那些用了很久也沒事,醫生說是在外面沒飯吃,抵抗力變弱了?!?/br> 原來是給了她。盛凌薇呷一口甜湯,并不放在心上:“沒事兒,客氣了?!?/br> “小東說,后來我們在電臺里聽到的也是你?!?/br> 盛凌薇漫掀了下眼皮:“不用謝我。我說給沈恩知聽的?!?/br> 林璃眼露驚奇:“你跟沈科長認識?” 盛凌薇沒詳說:“算是老朋友?!?/br> 林璃卻仿佛一下懂了,喃喃說:“怪不得……” “什么?” “我們困在班加西那段時間,沈科長的狀態不是很好?!绷至Р淮_定自己該不該告訴她,一時有些局促,指間挾著筷子,在飯菜里攪動兩下,“我和小東有時候覺得他……可能并沒有很想活下去。他教我們講一些簡單的阿拉伯語,說等路通了再回去??墒敲看螁柶鹚约?,他就什么也不說了?!?/br> 沈恩知正在一天天地好轉,劉騫良百忙之中撥冗親自前來探望,說起晚點醫療團隊來評估他的健康狀況,如果沒什么大問題,過兩天就可以回國。沈恩知強撐著身體欲起來道謝,被劉騫良按了按肩膀,沒讓他起身,只是囑托他要好好休息。 小睡片刻,門被推開,沈恩知以為是醫護人員,眼簾稍稍抬起來,轉過去。 傍晚的陽光不夠透凈,像是混著絨絨的絮。他看到盛凌薇反手門,踩著自己的影子,向他走來。她的步態細巧而輕盈,影子隨著身體起伏在腳尖顫動,如同蕪雜而乖謬的命運。 他在霧光之中捉到她昳麗濃深的一雙眼睛。 沈恩知只覺得心神震動迷惘,情不自禁叫她的名字:“薇薇……” 她停在他床邊,沒有更近一步。距離恰到好處,足夠他嗅到凜然的香氣,絲絲繞繞,沁入胸肺。 她說:“我之前收到了你的遺書?!?/br> 【??作者有話說】 看這幾天更新的字數也能看出來,最近身體不太好……應該是十章之內正文完結,我盡量每章多寫一些。 第45章 請你愛我 ◎持續一生的禁錮◎ “不要看?!?/br> 沈恩知幾乎是立刻說。嘴唇旋即并攏, 眼瞼沉沉地合斂一下,是有些難為情的樣子。 盛凌薇忽而笑了。 也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或許從林璃對她談起, 流落在班加西時沈恩知薄弱的求生意志,她心里就肯定了一種猜測?;蛟S要更早, 早到盛凌薇通讀完那封遺書, 又或者在訂婚宴之后的第一個白天, 他將所有籌謀與作為, 一切腌臜晦暗都對她剖白的時候, 她就應該明白過來。 盛凌薇拉開床邊的椅子,不緊不慢坐下,逸出那聲輕笑的同時,眼角跟著抿起一道細細的壓痕, 故意裝模作樣地騙他:“我沒看, 放在國內了。你寫了什么?” 沈恩知的意識有點漫散, 不自覺隨著她的話, 漸漸回憶起寫下那封信的場景。 是一個單獨的房間,私密無窗,空氣隱隱悶黏。他在桌前靜坐許久,才終于下筆。 以沈恩知深厚的文字功底,寫滿兩張信紙,原本不必花費多長時間??伤侔阏遄? 措辭考究, 像穿針引線留下細密針腳, 一席話說得動情動意、半真半假, 講述自己長久的凝望與隱秘的渴求, 卻又暗自埋下草蛇灰線, 想掙得她的憐恤,喚醒她的垂愛。 如果這兩樣都搶不到,那讓她今生都無法忘記他也是好的。 心思百轉千回,不可名狀,也遠未夠坦蕩。 如今經歷一遭苦難,心境大不同于以往,再追看寫信時的自己,只覺得有些愧怍和惴然。 “薇薇。我……”窗外天將暗,暮色青溶溶的,照得他面容白皙光整,神情含蓄到不可探知,所有感受都掩在低斂的眼睫之內。他沒有看她,慢慢地說:“當時你選了我哥,我知道我留不住你?!?/br> 而她察覺到自己沒有猜錯。 “所以你就想到這種地方來?你……你要死在這里?” 沈恩知沉默良久,終于松了勁,妥協地頷首:“在長島的時候,我說我不會放你走的。當時我確實沒有說謊。但是,薇薇,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我依然想要你,現在我坦坦蕩蕩?!?/br> 他嘴上說著坦蕩,身體卻垂著頭拱著背,是一種認罪的姿態。 盛凌薇想,他確實沒有說謊。他不會放她走,所以他選擇自己離開,決絕前往最兇險的地方,哪怕迎來毀滅和消亡,也要把她的心鎖在他身上,永遠不再放開。 那時的沈恩知應該很清楚,這會是持續一生的禁錮。 盛凌薇不由自主屈身前傾,勾住他放在被面上一只清瘦頎長的手:“你走了這么長時間,有沒有找到自己?” 他本來緊攥著指關節,被她輕輕梳攏開,握在手心里。指尖一下過了血,跟他的心同時由涼轉熱。 沈恩知抬起了眼。他眸子的顏色不夠深濃,此刻迎著淡淡的即將消卻的日光,顯現出一種凈琥珀的色澤。她身影被裝在他的瞳膜之中,像飛蝶封進熔流的金色樹脂。 “我還記得你在長島對我說的話。你是對的,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活著??晌抑滥闩旁谒幸磺兄?,請你愛我。薇薇,請你愛我?!?/br> 他聲音漸低,似乎被痛楚壓得沉了:“你就當,可憐我……” 他的掙扎和悲傷太露骨,太醒目,只是聽在耳中,仿佛也會跟著他一起疼。 盛凌薇對此盡收眼底,甚至皮膚上也被激起共鳴的感受,卻沒有立刻給他回應。 她此前花了太漫長的年歲去恨葉恩彌,把一切憎惡和負面的情感都加諸在他身上,可直到真相大白的一天,盛凌薇卻并沒有太多釋然,允許自己肆意痛哭過一場,身體里既麻且癢,只剩下無窮的疲憊。 頭腦和心臟一下被耗空了,所有對情緒的感知蕩然無存,她知道沈恩知是始作俑者之一,是促使她初戀無疾而終狼狽收場的背后推手,可是也終究無法把這份從葉恩彌身上抽拔出來的怨懟,轉而再連筋帶骨地投放給沈恩知。 或許她只是不想再活在過去,再分出精力去怪罪誰。到頭來除了消耗自己的心力,什么也得不到。 盛凌薇并未明確答復,而是反過來問他:“你覺得,我為什么要來這里等你?” 沈恩知接到她含義豐富的眼神,認真忖度之后說:“我聽他們說,在利比亞有慈善活動?!?/br> 沈恩知從小就早慧多智,不可能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有所指。這個結論被他說得誠摯又懇切,擺明了就是故意為之。盛凌薇一時氣結:“那我就是來做慈善的。到使館住下純粹因為順路,也跟你沒關系?!?/br> 沈恩知忽然牽了牽唇角,弧度很小,幾乎難以察覺,他柔聲開口,幾乎是在哄著她:“薇薇,你親口告訴我,好不好?” 盛凌薇如今已經將他看得很清楚。 無非就是在有意引誘她說愛他。 盛凌薇偏不讓他如意:“沈恩知,你別得寸進尺?!?/br> 窗外已過黃昏,夜空紫橙相撞,濃烈月光之下,塵土揮騰猶如粗糙的煙霧。 他咽下更多的話,如同咽下一把細沙。 一只手撐在背后,慢慢坐起身來。盛凌薇見狀皺眉:“你傷還沒好,起來干嘛?” “我想……”他扣嚴了她的手,將她往床上拉,低低說,“想吻你?!?/br> 沈恩知并沒有講明,但是他知道盛凌薇對此有所判斷。那時他的意志隨體力一同流失,身體成為一具承受病痛的軀殼,魂靈也因為情愛牽絆而不得片刻安息。那時從電臺中聽到她的聲音,沈恩知發覺她已經來到這里,正與自己踩在同一片土地。 盛凌薇的到來讓他欣喜若狂,他意識到自己并沒有被她徹底遺忘或拋棄。 不能讓她悲傷,也不能讓她失望。 他必須得活著回去見她。 一場深切漫長的纏吻,彼此交換著氣味和呼吸,唇舌與肌膚密不可分,連體溫也融到一起。盛凌薇幾乎整個人貼依到他身上,緊接著感受到沈恩知小腹緊繃,體周發燙,正在產生奇特的異樣。 她有些驚奇地看過去:“你現在……還可以?” 沈恩知似是無奈,又有些抑不住害羞,耳尖熱紅紅的,輕聲對她強調:“薇薇,我還是一個很健康,很正常的男人?!?/br> 每回見沈恩知這個樣子,她都免不了想逗一逗他,懶洋洋拖了長聲:“哦——有多健康,多正常?” “薇薇,要是你想……”他猶豫著,一手撐在身后,一手將被子拉開,“可以試試?!?/br> -- 沈恩知本來最是清涼柔和,卻唯獨讓她感受到guntang堅硬。 她背靠在床頭,從耳緣一路潮濕到心胸之上,是他以親吻留下的粉紅印痕。而沈恩知跪在她身前,一手墊在她腰背后面。 盛凌薇咬了下他的耳朵,掌心扶著他輪廓削利的下頜,往他深凹的脊梁溝撫過去,嘴上又親到涼涼的唇心。 他現在這樣瘦了,觸手骨節嶙峋,一節一節清楚的脊椎。 卻不料沈恩知太迫切又太沉重,背上未愈的傷口陡然迸裂,血沾染到指縫里一片溫膩。 “痛不痛?”她問。 他只是說:“可以忍耐?!?/br> -- 夜到最深處,一床春雨泥濘。 盛凌薇洗凈了手回來,望著滿床狼藉,額頭直抽跳,沒過腦子就說:“我不管你有沒有傷,反正得把床單洗了。我可不想被人看到……” “好?!?/br> 他說著就要起身下床。這時又變成她所熟悉的那個沈恩知,哪怕她再蠻橫、再無理,依然對她的所有要求點頭說好,絲毫不含糊、不猶疑。 盛凌薇見他如此乖巧,有點啼笑皆非,馬上把他手臂按?。骸八懔怂懔?,我開玩笑的,你好好養著吧。過兩天還要回國呢,恩知哥?!?/br> 沈恩知其實不喜歡被她叫作哥哥。這么多年聽慣了如此稱呼,總像有一層隔膜攔在他們中間。虛虛濛濛,掩映了真心和情愛,誰也看不真切。 但他什么也沒戳破。 盛凌薇研究半天撤了床單,乘著夜色拿出去清洗。她哪里做過這種活計,盥洗池里折騰得亂七八糟,最后實在懶得再從頭搓洗,干脆擰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沈恩知正坐在書桌前的木椅上,見她兩手空空折返回來,罕見地眼睛發呆:“薇薇,床單呢?” “……扔了?!?/br> 她以為他會問,那我睡哪里?可他只是點點頭,也沒笑,也沒嘆氣,神色平靜地回到光禿禿的床墊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