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夜并無別事 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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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離開家,離開她,又忍不住,無數次想她。 可他真的,沒有別的辦法。種種纏結糾葛,又不能告訴她。 只好把心臟和頭腦都放空,把眼睛閉嚴了,往未知的命運里生蠻地闖。 葉恩彌推窗到陽臺抽煙。 腦子還模糊著,眼前影影綽綽,被這一通來電,勾起重逢那天,她在他面前的模樣。 那時的盛凌薇繃著臉,向他討一根煙。 面色冷漠又嫌棄,渾身故作疏遠的矜持。他也無法準確判斷,她是不是又在口是心非。 或許保持距離,真的是她想要的結果。 而葉恩彌別無選擇。因為當初的離開,他不配掌握主動權。 只能給她,她想要的。 -- 盛凌薇躺回沈恩知身邊,身上還沾有早晨清潤的涼氣。 她困頓得撐不起眼皮,思緒也迷亂,鈍然地想著沈恩知和葉恩彌。她和沈恩知這么多年,一直不溫不火。除了在床上,更像童年時的相處方式。 到底能有多少成年男女之間的感情,實在難說。 而她對葉恩彌的這份執念,究竟是純粹不摻雜質的愛情,還是因為她當年驕傲到頂,對他決絕離開的不甘心。 實在難以辨清。 睡到中午才起,眼下印半圈淡青,腰和胃都在隱隱作痛。沈恩知不在房間,該是去忙工作了。 就算趕來杭州是為了給她慶生,他依然有些公務在身,需要親自處理。 盛凌薇叫了胃藥,等熱水煮沸的工夫,拿起手機看。 彈出條短信,來自經紀人嚴愫,說飛機落地,已在趕來酒店的路上。 盛凌薇吃過藥,簡單清理自己。沈恩知一向周到,不會在她皮膚上留什么難堪的印記。 新沖了澡,頭干臉凈,滿身新浴的清潔香氣。 沒化妝,只擦了口紅提氣色,在酒店餐廳和嚴愫碰面。 嚴愫以前常駐巴黎,一雙鷹眼,識人極準,是歐洲華人圈聲名最響的模特經紀之一。常年在海外運作國模,成績斐然。 想要走向國際舞臺,少不了經她包裝打磨,是以海外國模,上到盛凌薇下到底層秀場模特,都尊她一聲嚴姐。 盛凌薇是她最得意之作。像嘔心瀝血的老匠人,花費經年制出一件精致器物,每道工序都極盡嚴苛。 盛凌薇此番回國成立個人工作室,先把嚴愫挖來負責統籌全局。 點完菜,嚴愫姍姍來遲,在面前落座。 她挽著個價值不菲的手袋,頭發抿得一絲不茍,才坐下就說: “上次和你說的,三個落成兩個。一支香水廣告,一個高定珠寶系列,條款都談妥了,后天簽合約。就拿新注冊的工作室作為主體,但你本人也得露面?!?/br> 她做事,盛凌薇從來放心,也不過問細節:“行?!?/br> 這時,嚴愫的目光變得探究,將她從頭到腳掂一掂。 “你胖了?”她肅然問。 “沒……”盛凌薇馬上否定,但多少有點心虛?;貒{時差,又被葉恩彌影響心情,作息顛三倒四,飲食沒控制,日常規律的健身訓練也荒疏了。 但她嘴上不認:“怎么可能?過生日喝多了,是水腫?!?/br> 嚴愫向來不吃這套,放下手里的長筷,用心端詳她的臉。 未久,給出命令:“臉上有點紅。明天斷食吧,晚上開始禁水,再約個護理?!?/br> 盛凌薇成名這幾年,周圍人態度多有變化,諂媚迎合見得多了,已經開始麻木。 唯獨嚴愫一如既往,仍以當初剛簽約時的標準要求她。 那標準簡直堪稱非人。 如今往前回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過來的。 做模特這一行,實在諸多辛苦。 無數個深夜里的饑餓焦渴,失眠和飲食失調,頭發大把的脫,秀臺上腿腳腫痛剜心,攝影棚里閃光燈雪亮,如同爆炸燎干眼淚和鼻息。 實在難以堅持的時候,盛凌薇偶爾會恍然想起當初那個清晨,決絕離開的少年。 然后站起來,強撐住脊梁,筆直走下去。 心里兀自揣著口氣,仿佛要向他證明,她未必不能吃苦。 葉恩彌是否也是如此? 再苦澀也得咽下去,一定要站上頂峰,才不后悔當初那場撕開心肝的別離。 如今再相遇,他們都已在各自的領域列居頂位。一切艱難困阻,全靠自己生捱過來,終究是被熬煮透了,當初青澀的真心,如今也熟得過了火。 重逢時沒有哀切慟哭,沒有壓抑多年的激情和火電,只是禮貌說聲,好久不見。 嚴愫問她:“你和你老公定好日子了嗎?” 盛凌薇回過神:“什么日子?” “領證啊,上次不是說你們已經聊妥了?!?/br> 嚴愫把她面前的燉奶和醋魚都撤走,只留下一碟小份量的魚羹,同時又問,“真想明白了么?沈恩知這職業和背景,結婚了就等于放棄所有海外工作?!?/br> 盛凌薇捏著小匙,攪攪魚羹。湯汁稠如牛乳,她的眼睛也跟著泛白。 “算是決定了吧。做模特這一行,我爸已經好多年不跟我說話了?!?/br> 她扯出一絲笑,“我爸一直很看好恩知哥,說他能有大作為。等我結婚了,工作收一收,沒準就能讓我進家門了?!?/br> 嚴愫眉毛一揪。 “那他呢?就這么給你當工具人?” 盛凌薇搖搖頭:“各取所需吧,我和他。恩知哥自己說的,他單戀一個女孩,跟我長得像,什么方法都用盡了,就是得不到。她心里有別人。我們認識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他爸媽拿我當親女兒疼,他也要靠我應付家里?!瓫r且我聽說,婚姻狀況穩定,對他走仕途也有好處?!?/br> 就是這樣,放下葉恩彌吧。 放下少女時代的心有不甘。 走出困住她十年夢境的過去,然后向前看。 盛凌薇說服了自己,沒想到竟然如此輕易。 可她忘了,葉恩彌天生就是場致命的誘陷。他弟弟沈恩知,清淡,禁欲,到了床下,一派朗風明月。 葉恩彌則正相反。他像欲望本身。 那時的盛凌薇怎么也想不到,再見葉恩彌,只要遇到他一個眼神,圍困在他的氣味里,情勢就失去控制。 需要的不過是場酒。 【??作者有話說】 快偷到了,還有四五章 目前一周五更,周末連續日更 第5章 牙齒 ◎別這么下流◎ 這一場酒,說來不算偶然。 當日和品牌方簽完合同,寒暄兩句,時候恰到飯點,于是共進一席商務晚餐。 免不了叫上幾瓶好酒。 以盛凌薇如今地位,少有人敢硬著勸。只不過她從前長居海外,對酒桌上一些常態不太了解,自己又毫不設防。 別人稍起一點哄,她就落落大方地舉杯,不知不覺喝空整瓶,沒空留意嚴愫頻繁遞來的眼色。 最后不出所料,醉得上了臉上了頭。 她強自撐持著體面,把所剩無幾的理智撥弄兩下,從里面抽出最后一份禮貌來,和席間各人告過別。 讓嚴愫幫忙叫來司機,乘車回酒店。 一路上,用手背托著腮,眼瞼nongnong的酸,半閉不閉地,松松眺著窗外。 子夜的天藍得發磁,街景掠成色彩的線條,急速向后退去。 醉眼從里面捕捉到一幢寫字樓——好像就是宗笑那間公司。 ……葉恩彌也在這里。 盛凌薇厭惡這個名字帶來的不安定??汕榫w像齲壞的牙齒,神經隱隱爛在rou里,酸了疼,冷了疼,一碰觸就難以忍受。 在這個醺然的酒夜里,她獨自下了車,搖搖晃晃走進酒店,刷開房門,忽然決定把一切都了結。 沈恩知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桌前面端坐,詳讀一本外文期刊。見她開門也不進來,反倒轉身又要走,于是問: “薇薇?這么晚了,還干什么去?!?/br> 盛凌薇一手扶在門邊,回頭盯著他看。一身柔軟的棉質格紋睡衣,輕金色眼鏡,粉咖色小痣,氣質斯文的沈恩知。 欲望橫沖直撞,酒精成為最強勁的助燃劑。 與其這樣不上不下糾纏著,不如索性給自己一個痛快。 rou里這一根爛神經,總要拆皮連骨地拔出來,才能清理干凈。 如果確認不了對葉恩彌的感情,究竟是愛還是不甘心。 那么就先,得到他。 得到葉恩彌,然后再停下來,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她想要的。 從小到大,她想要的就必須握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