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三千深情 第81節
盡管王晏之心中早已經預想好了今日之事,可話到嘴邊,王晏之仍是卡了殼,原本準備好的詞忘的一干二凈,猶豫半晌,最終卻也不過是說了這兩句尋常俗語,尋常的祝福。 仿佛并不真心。 謝扶光抬頭,定定看著王晏之半晌,看得王晏之心緒起伏,好在他及時低眸,否則王晏之覺得自己可能當真會有可能因為一個沖動,便說出些不應說出的話。 “多謝公子,也祝公子與夫郎舉案齊眉,兒孫滿堂?!?/br> 謝扶光在袖中的手握緊,到了此時,似乎也沒有什么必要再多說些什么。 他們,本就不應當開始,更不可能有未來,不是嗎? 畫舫上歌舞升平,美酒佳肴,二人卻無心享用,他們如坐針氈、度秒如年,卻又萬分不舍地度過了這一天。 直到暮色漸近,直到華燈初上,謝扶光看見了湖上等景。 雖無端午那日的絢爛,可今時往日并不想通,今日之景并非屬于全城,而僅僅屬于他們二人。 謝扶光看得目不轉睛,恨不能將此時此景記下,永遠留存于心中,即將分別時,仍邁不動腳步。 今日一過,他與對方再無見面之日。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br> 他尚未說離別,王晏之卻先他一步,謝扶光垂下眸,神色微恙。 半晌,才出聲道:“便不麻煩公子了,在下告辭?!?/br>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王晏之久久無言。 流光看了都不忍,“公子,為何不與王郎君說清楚?就算沒有結果,也好過連說也不敢說,總也要讓那位郎君知道吧?” 知道他家公子的心意。 而且他瞧著,那位郎君也并非是對他家公子半點心思也沒有。 王晏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重新望向謝扶光離開的方向時,眼眸中的情緒才毫無遮掩地流露出來。 “既然明知沒有結果,又何必知道?” 連流光都能看出來的事,他又怎能看不出來。 謝扶光或許對他也有意,可過去數月對方卻依舊如此,便表明了態度。 不說才是最好的。 “他不知我千千結,我不知他相思意,如此,我方可為王家子,謝家婿,他也好做別家夫郎,相夫教子,永結良緣?!?/br> 本是有緣無分,何必誤人誤己。 第55章 錦繡良緣11 別看王晏之說得輕描淡寫,實際上心里卻并沒有表面那么輕松,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主動放棄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且這還并非尋常事物,而是心悅之人,此生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 在此之前,他不知輾轉反側多少個夜晚,不知有過多少次掙扎,才終于做出今日的決定。 望著謝扶光漸漸遠去,越來越模糊的背影,王晏之目光悠遠,幽深難辨。 俼僖 待到徹底瞧不了人,王晏之才對流光道:“將舞姬們送回去,請夢楚姑娘稍留片刻?!?/br> “是?!?/br> 聽到王晏之單獨留下自己,夢楚神色不變,她安撫姐妹,笑著道:“是前些日子請公子幫忙作了首詩,交由夢楚譜曲,今日應當是公子有些想法想要與夢楚說?!?/br> “你們就先回去,我稍等片刻后遍回?!?/br> 舞姬們對視一眼,便也紛紛跟著流光走了。 船上至此只剩下夢楚和王晏之二人。 進入船艙,坐到夢楚面前,他用桌上未曾動過的酒給夢楚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杯茶。 “在下不勝酒力,只好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請?!蓖蹶讨畬⒉栾嫳M。 夢楚姑娘卻道“不敢”,未曾碰那杯酒。 “夢楚一介青樓女子,實在當不起公子敬酒?!?/br> 王晏之哈哈一笑,背著燈下的眼眸讓人捉摸不清,“夢楚姑娘敢為朝廷以身犯險,偷取金家賬本,便當得在下這杯酒?!?/br> 夢楚姑娘笑意微僵,看向王晏之的目光閃過一絲寒光,很快便又恢復原樣。 “公子的話,恕夢楚聽不懂?!?/br> “姑娘不需懂,只要姑娘知道,我是你如今最好的托付人選,金老爺很快就會發現賬本被掉包,而在此之前,你逃不出揚州城?!?/br> “或許你可以將它給周學文,但周學文此人慣會謹慎,未必肯有所行動,最大的可能是將賬本拿捏在手中,妄圖鉗制金家?!?/br> 王晏之幫她分析利弊,“只有我,有能力,也愿意幫你,甚至是保你?!?/br> 他不搖扇子,神色正經時,倒真是世家公子氣勢十足,絲毫瞧不出風流不正經的模樣。 夢楚原本并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然而在聽到那句保你時,神色到底微微變了。 沉默半晌,夢楚方才抬頭看著王晏之道:“不知公子是以何身份說的這番話?” 她總要知道,對方到底值不值得托付。 王晏之也沒說別的,只是從腰間解下那對蝴蝶玉玨,手中熟練一拼,鏤空的花紋便組成了一個標識,而夢楚顯然也是認得的。 “原來是王家公子,是夢楚眼拙?!眽舫A烁I?。 “聽聞王大公子在戶部任職,夢楚竟不知大公子手眼通天,還能遠控揚州,特地派家中子侄前來暗查?!?/br> 她又看了王晏之一眼,“也是夢楚眼拙,未曾看出公子來揚州竟不是為尋歡作樂,享溫柔鄉,而是來此辦正事?!?/br> 王晏之:“……” 那還真不是。 他只是出來游玩,順便幫他爹他兄長辦點事罷了。 順便兩個字加重音。 王晏之本來自己也搜集到了不少線索,但是若是有夢楚的賬本,會更有威力,金家也會死得更慘。 夢楚抱過長琴,打開琴背后的暗格,將一個掌心大的長卷賬本拿了出來。 “上面有金家這些年偷偷開采鹽礦,將官鹽當私鹽賣的數量,還有往上面輸送的銀兩和人名?!?/br> “夢楚出身平民,幼年也曾有過父母皆在,承歡膝下的生活,直到父親失蹤,母親求助衙門無門,反被打成重傷,親戚鄰里自顧不暇,不得已,夢楚自賣自身,入了賤籍?!?/br> “我本以為父親是被流寇或者歹徒謀害錢財,不想后來卻發現金家暗中在抓壯丁送去秘密開采鹽礦,進了那里,就算是死,也不過是隨意找個地方埋了,無名無姓,不得歸家?!?/br> 或許是父女連心,又或許是女子的敏銳,讓她覺得她的父親就是被抓去了那里,她也不知對方到底還在不在,但只要有希望,她便愿意一試。 就算猜錯,那能找到其他人,其他人的兒子、父親,那也不錯。 左右她母親早些年便已經郁郁而終,她孑然一身,并不懼怕什么。 只是…… “夢楚姑娘心懷大義,王某心中欽佩?!蓖蹶讨撎摴笆?。 夢楚卻低下頭,沉默半晌后道:“夢楚一人不懼生死,若真暴露,公子不必多做什么,夢楚只怕金家會牽連清風館,清風館的姐妹若是受夢楚牽連,夢楚百死難辭其咎?!?/br> 王晏之想了想道:“這樣,我派人去信一封,周學文雖謹慎,但也算是可信之人,他一人無法擋住金家,但拖延一二卻沒什么問題?!?/br> “再過幾日,我喊的人便會到揚州?!?/br> 夢楚稍稍松了口氣。 “多謝公子!” * 兩日后,王晏之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揚州。 流光看著堆在院子里的大箱小箱,有些頭疼。 “公子,咱們帶這么多真的不會累贅嗎?您不是還要早日回京嗎?” 他真想讓王晏之將這些東西另外派人運送回京。 王晏之用扇子敲了他一下,“你懂什么,咱們越是這樣大張旗鼓,才越能打消人懷疑?!?/br> 他讓人把箱子搬上船,自己卻站在碼頭,回望著內城方向,似乎在等待什么。 “公子,別等了,王小郎君不會來的?!?/br> 王晏之心說你說不來就不來?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蟲? 然而王晏之等了半個時辰,也沒等到那人出現。 “流光,你是不是沒讓人把話傳到位?” “公子,小的保證,連啟程時間都說得清清楚楚?!?/br> “承認吧,王小郎君就是不會出現了?!?/br> 王晏之不想承認。 任憑流光怎么催促,王晏之都只當耳旁風,繼續拖延。 謝扶光現在院子里,幾次抬頭望天,還不忘問落云此時的時刻。 落云不厭其煩地回復。 半晌,謝扶光低聲念道:“他此時……應當已經登船走了吧?” 落云沒說話。 左右人都要走了,他做甚惹郎君不高興? 謝扶光并非是不想去,而是他憑什么去?以什么身份去?既然要斷,那邊斷得干脆一點,尋常友人,便是不去送別,也是無妨。 “郎君,咱們也快回京城了,您還有什么需要帶的嗎?”落云不希望他家郎君老是想著那個有夫之夫,便開始轉移他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