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故事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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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實話, ”林格逼他發誓, “你重復我剛才的話, 如果你有一句假話,就讓我立刻死掉?!?/br> 林譽之說:“你這讓我怎么說出口?!?/br> 他看著林格的眼睛:“你明明知道?!?/br> ——你明明知道我絕不會拿你的事情發誓。 ——縱使他是無神論者,也絕不會說出這種話。什么死啦活啦的, 林譽之從不說,熱血最上頭, 最發狠的,也不過是一句草絲你。 “換個發誓吧,”林譽之說, “換一個,格格?!?/br> 林格說:“這個更狠?!?/br> “我發誓, 從現在開始, 要是我有一句假話, 就讓我從今往后、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林譽之說,“這樣可以嗎?” 林格說:“勉強算吧?!?/br> 林譽之慢慢地說:“我是想和你亂來,換句話說,我不想你和其他男人有牽扯?!?/br> “如果你想要和男性做,愛,我希望那個人是我?!?/br> “啪——” 清脆的一巴掌打在林譽之臉上,這一下將他整個臉打得偏移過去。掌心貼著林譽之的顴骨,從手心到大拇指指骨震顫著麻,林格在打完后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失神,震驚看林譽之。 他沒有說話,嘴唇上有一點血,應該是牙齒磕破了唇,林格知道他有幾顆尖尖的牙齒,像吸血鬼異樣。在接吻的時候,林譽之會注意,不讓那幾顆牙齒傷害到她,而林格格外喜歡,總是纏著哥哥要他張開嘴,好讓她伸手過去摸那幾個尖尖。 比起做,愛,林譽之似乎更喜歡接,吻,他喜歡在林格身上留下各種各樣的齒痕和草莓印,一塊兒疊一塊兒,青紫疊嫣紅,卻沒有一次咬傷過她。 他牙齒唯一傷害過的人是他自己,在林格那一巴掌的推動之下。 從唇角緩緩流下殷紅的血,沿著下巴蜿蜒,如一道傷疤。 林譽之沒去擦,任由血液滴下去,落在他襯衫的衣角。 他說:“格格,我講假話你生氣,我說真話,你更生氣?!?/br> 林譽之挺平靜的,就這么闡述。 林格卻覺得他瘋掉了,他曾經那么傲慢的一個人,盡管在做了她兄長后漸漸變得柔和——可現在被她重重地打了一巴掌。 牙齒磕破唇,流了血,臉頰浮出鮮紅指痕。他表現得就像林格只是說了句重話,鎮定到完全不在意順著他下巴往下滴的血。 林格那一掌用盡了全身力氣,這是她第一次打人,現在自掌心到手肘留有余震,似層疊不停的海浪。 “你故意講羞辱我的話,”林格說,“明明有更委婉的表述,你卻偏偏要換最下流的語言來刺激我?!?/br> “如果’做,愛’兩個字就算下流,”林譽之說,“那你從我這里可能永遠都聽不到更上流的措辭。我應該怎么講?說我是個想和自己meimei上,床的變態?還是說我是個從小就覬覦meimei的混蛋?我完全承擔不起’哥哥’這兩個字所承擔的責任,因為當你這樣叫我的時候,我只會想要扯,掉你衣服強行咁你,還是說這么多年,我每次做夢都是狠狠地把你捆起來關在地下室漕?要你只能跪著沖我搖尾巴求我疼疼你?” 他頰邊的rou狠狠地抽了兩下,克制地問:“這就是你想聽到的真話?” 林格的大腦已經無法處理林譽之這一連串的語言了,那些無恥的、卑劣的字詞像轉碼失敗的一串字符,裹挾著令人宕機的病毒。 一向伶牙俐齒的她在這個時刻驟然落了下風,提高了聲音:“林譽之你閉嘴?!?/br> “不是你想聽我說嗎?”林譽之說,“對了,還有,你不是問我,是以哥哥的心態阻止你嗎?問我是不是像看待親meimei一樣看你?那我告訴你,是,我的確將你當作親meimei,一開始我就以為你是我meimei,現在的我也希望你是我親meimei?!?/br> 林格說:“胡說八道,把我當親meimei所以要像玩具一樣監控我?監視我的位置?” 林譽之說:“那不是監控,格格,別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只想確保你的安全。不需要我說,你自己能感覺到,今天晚上在王霆那邊快樂不快樂——如果你對我說謊只是為了去聽那些烏煙瘴氣的話,那我想自己作為哥哥有必要保護你的安全?!?/br> “少在那里裝模作樣,”林格恨恨,“是我把你想得不堪?一邊說想苷我一邊又說希望我是你親meimei,林譽之你講話都不打草稿?!?/br> 林譽之坐在輪椅上,忽然笑了。 “這兩件事有沖突嗎?”他問,“林格,我把你當我親meimei和我想睡,你,是什么不能同時成立的悖論么?” 林格愣住。 燈光如白晝,熠熠著陰影無處可藏的輝煌,林譽之西裝革履,坐在輪椅上,白襯衫上滴了幾滴血,他始終沒有抬手去觸碰嘴角上的傷口,好似竭力避開就能假裝它不存在—— 就像一開始兩人談戀愛時,都竭力地避開“哥哥”“meimei”的稱呼,“林譽之”“林格”這樣指名道姓的稱呼似乎能劃開兄妹間本不該融在一起的界限。每次的熱切交,歡時,他們都為對方而guntang著血液,又自欺欺人地閉口不談可能存在的更親密聯系。 現在的林格仍在嘗試忘掉它們,那段回憶于她而言,如一頂流明星在初中時的愛戀黑歷史。 林譽之不。 他說:“你以為,如果現在我們去做dna檢測報告,去驗證我們的確是親兄妹,現在的我就不會說出那些話?你認為,只要我們有血緣關系,我就會真的會成為一個關心meimei、負責任、指引meimei從這段扭曲感情中脫身的好兄長?” 林格說:“你簡直就是個瘋子?!?/br> “是,”林譽之說,“從我意識到我想,睡自己meimei時,我就知道自己瘋了?!?/br> “你呢?”他問,“格格,你和我上,床時在想什么?” 林格說:“我只是想玩玩你而已?!?/br> 林譽之坐在輪椅上,他的眼神有一點的暗色,像失去太陽照耀的幾顆星,暗淡如空寂的、沒有生命的星球表層。 他說:“格格,還有一次機會,你可以重新回答,我剛才什么都沒聽到?!?/br> 林格說:“以前是我年幼無知,我現在只想好好地把你當哥哥?!?/br> 林譽之點頭:“原來是這樣?!?/br> 片刻,林譽之忽然出聲,輕輕的。 他問:“你有沒有想過,你哥哥的心也是rou長的?” 林格沒說話。 “還是你認為,”林譽之停頓了下,問,“我——” 一個“我”字,開了好久的口,最終在唇齒間堙滅,那些將出的音節在瞬間煙消云散,沉默地在唇齒間消磨。 他已經在極力遮蓋自己的憤怒和脾氣,那些糟糕的,在壓抑苦悶中緩緩變質的東西,被他再用力往下壓一壓,再壓一壓。 好久,林譽之才說:“如果你還在怨恨,怨恨我當年答應了和舅舅回北方,你可以朝我發泄,沒關系,我能理解——” “我不需要你理解,”林格說,“別擺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林譽之。你當初遠走,是為了錢也好,為了給我們家減輕負擔也好,都沒關系,我不在乎你什么理由,我祝福你,尊重你,我那時候就祝你尋覓良緣早生貴子一胎八寶。你看你現在發展得多好,有錢有勢,不愁衣食。如果現在你還是我哥哥,還是林臣儒的孩子,那你現在也只能在普通醫院里當一個普通的口腔科醫生,沒日沒夜地加班做手術連軸轉?!?/br> 林譽之看她:“這就是你討厭我的理由?” 林格說:“林譽之你聽不懂人話嗎?” 林譽之低頭,他用手指指節處擦了擦唇角的血,還是有些濕潤的,手指一抹,一道殷紅的痕跡,淡淡地落在手指上,像一道錯誤季節開放的花。 臉頰鈍鈍的麻木緩緩傳來,那是林格狠狠甩下一掌造成的痕跡。 “以前的事就是黑歷史,”林格強調,“那時候我年紀小不懂事,所以勾,引你,我都說過好多次了?!?/br> 林譽之目不轉睛:“我以為你口是心非?!?/br> “是真的,我憑什么對你口是心非,你覺得自己很重要嗎?”林格說,“別自作多情了,現在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br> “我從來沒有后悔過,”林譽之說,“我從來沒有后悔?!?/br> 他的回答令林格顫住,她驚異地看林譽之,就好像在看一個怪物。而林譽之控制著輪椅靠近她,直到坐在她的面前。林格想要站起來,卻被林譽之一拉—— 她復又跌坐在沙發上。 林譽之的手指深深插入她的頭發中,撫摸、托住她的后腦勺。他說:“你提醒了我,倒是有一件后悔的事,林格,當初說要弄死你的時候我就不應該心軟,你哭著說自己受不了的時候,我就不該聽你的話放過你。你很能受得了,你就是有這么大的本領,你這么聰明,厲害,膽大。從一開始我就該把你搞爛,要你再也不敢沖起其他男人搖尾巴?!?/br> 他撫摸著林格的臉頰,柔軟、輕輕,像裁縫避開手上的繭去觸碰一匹真絲緞子:“除了你哥哥,還有誰會對你這么好,連上,床都舍不得搞壞你?!?/br> 林譽之說話溫柔,聲音也溫柔,不溫柔的是他眼神,似乎下一刻就會有巴掌重重落在她臀,上。林格一股悚然,她覺得林譽之好像真的瘋了,不是吵架中那些言語的瘋,而是他此刻的做派,表態。一種沉靜的瘋,剝開紳士的外衣,她只看到一團難以融合的霧,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 她在這一刻意識到自己從未熟知林譽之。 她熟悉的只是以前相依為命的那個哥哥。 林譽之拿起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垂眼看她:“怎么不打了?現在不覺得我說話過分了?” 林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松開!” 林譽之不松,他握著林格的手,貼在他臉頰上,這姿態看起來像林格在溫柔地觸碰他,實際上,她手指僵硬,掌心像被美杜莎石化。 林格口不擇言地罵他:“你心理扭曲啊,不要臉的家伙,惡心鬼,連自己meimei都想,上的大變態!” 掌心與他側臉相接觸的瞬間,林格終于成功抽出自己的手,她沒有再打林譽之,剛想從沙發上坐起,就被林譽之按著肩膀壓在沙發上。她奮力反抗,大約是不小心踢到林譽之那條剛縫合好的傷腿,他悶哼一聲,這種動靜令林格稍稍失神,而這一秒鐘的無措,給了林譽之完全壓制她的機會,他的手肘抵在林格鎖骨和肩膀之上,完好的那條腿壓得她雙腿動彈不得。 被徹底控制住的林格大口喘著氣:“無恥敗類,瘋子,我——” 林譽之揚起手。 林格以為被激怒的他要打回來,而林譽之卻臉色陰沉地捏住她的下頜。 她下巴一痛,清晰感受到臉頰被重重捏緊,牙關被迫打開,洶涌的空氣和壓抑的呼吸。 同時壓下來的,還有林譽之的唇。 不是巴掌,是一個吻。 第43章 我愛你 瘋(五) 拋卻那些有關于性別受限及約束, 實質上,大部分人對自己的初次體驗有著不同的記憶。 比如林格第一次抽煙,嚴格意義上的“抽”, 好奇地點一根煙, 含住過濾嘴, 閉上眼,凝神靜氣地用力吸一口,在怪異的、具備著濃烈氣息的煙味渡入口腔時,杜靜霖囑咐的那些什么“不能過肺”“慢慢來”全都忘了,她只覺得煙草味有種能讓肺爛掉的激烈,像過烈的、一口吸掉便無法吐出的液態硫酸,如小學時一口吸進嘴巴里的針管筆筆芯墨水。 總之,在第一口吞入煙霧時, 她劇烈咳嗽, 下意識丟掉手里的煙。杜靜霖接住了:“九五之尊呢, 小姑奶奶,我偷偷買的,別浪費——” 他拿著林格抽剩下的那半根要抽, 被林譽之劈手奪過。林譽之似乎并不在乎那灼燒的煙頭,也不在意它的溫度, 一手掐滅了煙,另一只干凈的手去扶林格,扶她起來, 拉她回家。 那時候林譽之還不知他和杜靜霖有血緣關系,大家——包括當事人本身, 都以為林譽之和林格是實打實的親兄妹。 被兄長親手捉到“偷偷抽煙”的林格, 在半分鐘后被林譽之粗暴地擦著嘴唇, 手指粗礪,磨得她發痛,痛到嘴唇差點要流出血。林格抗議,吐槽地講,要不你干脆把我嘴咬下來算了—— 林譽之罵她腦子壞掉了,哪有哥哥咬meimei嘴唇的。 是啊。 哪有哥哥咬meimei嘴唇的。 現在只有meimei在咬哥哥的嘴唇。 時隔多年后的兄妹,在沉默的房間中用力、瘋狂撕咬著對方的唇,草原上打架的野獸,爭奪陽光水分氧氣的兩根草,爭奪領域的野狗,垂死掙扎猶纏斗的兩只頭狼。 這是林譽之夢中無數次出現過的畫面,就像現在一樣,把沒心沒肺、完全喂不熟的林格就這么壓著,問她,你和我真的只是玩玩?你真的對我沒有絲毫真心?在你心里,你的哥哥只是你的玩具? 林譽之第一次刻骨銘心的受挫就來源于此,他徹底放下道德后博取的愛只是一場虛妄,只是meimei天真無邪的幾句“年少不懂事”。 過度的失去氧氣令林格眼前發黑,似乎有什么東西被用力從肺部抽離,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半昏半暈中,她發狠咬他,淡淡的鐵銹味彌漫著口腔,像一口喝下吸血鬼捧住高腳杯的水。無法用具體語言來描述這種不適,林格忽而劇烈咳嗽,嗆了兩聲,她疑心自己會嘔出心臟,實際上,林譽之只是將他沾滿血的唇緊緊地貼靠在她脖頸大動脈處,輕柔地點靠著那邊,如暫時棲息于此的一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