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難言11
羨繁憑著記憶再次找到奉國寺不一樣的是她聞不到紫藤花香了,周圍的環境也有這細微的變化可她顧不上其他只想著找到空語。 奉國寺原先是這附近香火最盛的可如今卻隱隱透出一股衰敗之氣。 羨繁拉住一個僧人直切正題:“空語在何處?” 那名僧人原本和善的笑容一滯隨后干巴巴的回了個“不認識”后就走了。 “??!你你你!” 羨繁循著聲音望去看見一張略有些熟悉的臉。此人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眼底盡顯疲態此時因為看見羨繁而瞪大雙眼反而顯得年輕一些。 驚訝過后就是一臉怒容聲音都跟著沙啞起來:“……你是人是妖?!?/br> 羨繁自然看出來空念在生氣她扯出一個笑語氣和緩的詢問:“我記得你你是空語的師兄。你知道空語在哪嗎?” 空念只覺得自己怒急攻心氣血上涌又怒又怕。將近二十年過去了為何此女容顏依舊?難不成真是個攝人心魄的妖魔?空語就是因為這個妖女才忤逆方丈執意還俗的! “你!到底是誰?!咳咳咳……” 空念這幾年身體一直都不大好如今急火攻心一個沒站穩險些摔倒,突然一陣風裹挾著好聞的花香圍繞住他周身。和當時一樣,羨繁的動作快的看不清就把人穩穩扶住。 將人扶好后羨繁伸出手將衣袖往上一擼,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眾目睽睽之下原本白皙無瑕的皮膚緩緩浮現出點點傷疤,手掌的疤更是嚇人一直蔓延到手腕處。 空念倒吸一口涼氣話也說不出來直接背過氣暈過去。 “方丈!方丈!” 周圍的僧人們頓時涌了過來,羨繁在人群中隱去蹤跡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推開原本空語住的大禪房,原本應該是通鋪臥榻位置如今被堆滿蒲團雜物明顯是很久沒人打掃過,羨繁凝神想要捕捉一絲有關空語的氣息都沒有。 “女施主?!?/br> 一回頭是一個清秀年輕的僧人。 “女施主恐怕不記得我了,那年的賑濟百姓的場面小僧卻是這輩子都忘不掉。數十年過去女施主容貌如昨,想必空語師……想必他看見你一眼就能認出來?!蹦贻p僧人越過羨繁將她身后的門關死接著說道,“你要找的人如今應該在碼頭?!?/br> 僧人確認門關嚴后施了個禮就離開了。 羨繁沒有多做停留,聽了那僧人的話去了碼頭。 她身著淡翠色衣裙單腳站立在最高的桅桿上宛如一棵筆直的青松,風將衣袂吹的獵獵作響。若是她沒有隱去身形從遠處看就像是個桅桿上的旗在飄。 羨繁將鬢邊飛舞的亂發綰在耳后微瞇著眼睛檢索地上來回走動的人,她試圖捕捉紫藤花味的蹤跡可是一無所獲。 所幸跳下來解了法術融入了人群,像一尾魚靈活的穿梭在扛著大包的船工中。 羨繁這樣一個女子出現在魚龍混雜的碼頭還是顯眼的,她毫無技巧的抓人就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和尚。這些船工都是窮苦人一見羨繁氣質不俗都離得遠遠的生怕被訛上。 這時一個不起眼的船工扛著一個比他還大只的貨包從羨繁身邊經過,貨物太大盡管羨繁已經往邊上靠還是被蹭到了,這一剮蹭似乎是影響了船工保持的平衡眼瞅著就要連人帶貨一起摔倒。 就和當初一樣羨繁一伸手就扶穩了貨包幫助其保持平衡。奇怪的是對方并沒有答謝,他轉身困難只是略微停頓就繼續走了。 羨繁當然不在乎,只是繼續抓住一個身上沒有貨物的船工問話。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奉國寺的和尚?” 聲音不大,卻如驚雷一樣在空語耳邊炸開。 沉重的貨物砸在木板上引得周圍都跟著震了叁震。 空語回頭就看見了他日思夜想的身影,多少個日夜他都為此而活。他在碼頭謀生連空語這個佛號都執拗的保留著就是害怕有朝一日羨繁找不到他。 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又瞻前顧后??照Z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當初稚嫩的臉早就受盡磋磨變得粗糙堅韌半分都看出來以前的影子,破舊的短打蓋不住他裸露在外因為常年從事體力勞動而長出的肌rou和丑陋的傷疤劃痕。 這個樣子她還會喜歡我嗎? “……空語?” 羨繁看見了呆立在不遠處的人,沒有了紫藤花香氣全憑外貌她著實是得辨認一陣。一別數十年空語早就不是當初的和尚樣子,如今一頭烏發干練的束在一起,身上的短打一看就是被洗到發白變舊還帶著顏色不太一樣的補丁。 還是羨繁先反應過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一揮袍袖四周就籠起一股霧氣待霧氣散去已不見二人蹤影。 羨繁自顧自的拉著人在前面走著直到被往后輕扯了一下才松開空語的手腕。 空語小心翼翼的挪近腳步低頭看。時過境遷他早已年過叁十。自從羨繁走后他的個頭兒就竄的極快,多少個被生長痛折磨的夜晚都是靠想要再看見羨繁讓她刮目相看的愿望熬過去。 誰承想,這一等就是小二十年。 空語抬起手在距離羨繁面頰很遠的位置虛握了一下,他還是不敢相信。 羨繁抓住空中停滯的手,觸感粗糙關節處都是細小的傷痕好了又壞壞了又好,血痂一次一次的結就像空語等了一年又一年被傷透的心。 “我在奉國寺沒找到你?!?/br> 羨繁一邊說一邊將空語顫抖的手拉近直至其貼上自己的臉頰。 ‘我是不是死了或是在做夢?’ “……你沒有在做夢?!?/br> 羨繁見他還是一臉懵便拉下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虎口處被濕熱的口腔包裹隨之而來的還有強烈的疼痛。 “宴……乏……!” 羨繁側耳細聽確認真的是空語發出來的聲音。 他竟然會說話了。 “閑……乏!” 羨繁。 發音并不標準可已經廢了空語很大的力氣,他額頭布滿細汗聲道也因為他的強行發聲而震動發疼每多發出一次音都會變得更沙啞難聽。 羨繁環抱住他將自己身體的重量盡數靠在他身上讓他感受到自己真實存在。 “嗯?!?/br> 空語聽見胸前悶悶的應答聲喜極而泣,用力回抱住懷里的身軀。 “你為何不在奉國寺了?!?/br> 二人一上一下的坐在河邊的臺階上,羨繁倚在空語身上任由他從背后抱著??照Z松散下來的長發垂落到羨繁臉側她順勢繞在手指上。發尾枯黃分叉可羨繁卻繞玩的歡。 ‘我犯了大忌愧對佛門所以自請還俗,奉國寺我不能再住只能來碼頭?!?/br> 空語干枯毛躁的頭發被羨繁握在手里讓他有些羞,自己如此不堪丑陋的樣子被羨繁看見是他最不想的。 “是他們欺負你了嗎?” 空語見識過羨繁施展法術的厲害連忙搖頭否認。 ‘是我自己的錯,與奉國寺無關?!?/br> 羨繁自然沒有八卦之心,聽到什么就是什么??照Z如此說她也沒覺出任何不對。 羨繁想起空語曾教會她撒謊,有時候謊言更容易讓人接受。 空語想到什么微直起身。 ‘那棵樹……真如你所說。你走后不過一年光景樹死了方丈也是……’ 她抿了抿唇回過身詢問道:“你身體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空語搖了搖頭。 事實上他的身體倒是比在奉國寺是更好了,個子也長高了不少。雖說日子過得清貧也只能住在船工統一的大通鋪但長時間的體力勞動讓他的體格越來越結實。起先他還能堅持茹素,可日子一久體力就跟不上每日做的工也比其他人少上一半。 一日,他在甲板上餓暈過去再一醒來時鼻息間都是nongnong的香氣。他掙扎著爬起將放在床邊的一碗rou湯一飲而盡連湯底的rou渣也沒有放過。 自那之后空語算是徹徹底底的還俗,為了生活為了身體他不得不吃rou補充體力。 當然每次吃完都要自責很久。 所以當羨繁問起身體好壞,他一邊搖頭一邊微笑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表示身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