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濃 第1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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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婉芙睡過了晌午, 迷迷糊糊醒來?時,日頭已經沉到了宮墻下。 她?托著酸軟的身子掀起帷幔,向外換了聲千黛。起初沒有人應, 緊跟著才傳進一陣不徐不疾的腳步聲。 “醒了?!崩钚纷酱查竭? 將軟著身子的女子托到自己?懷里,那?張臉蛋紅暈未褪,整個人懨懨的, 是被欺負得狠了。他牽了牽唇線, 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弧度又壓了下來?。 婉芙對男人的出現很是意外, 她?驚訝道:“這個時辰了, 皇上怎么還沒走?” 李玄胤眸色微涼,“朕今日無事,帶你出去走走?!?/br> …… 婉芙以?為?李玄胤口中的出去走走是去宮里的御花園,想不到當她?乘上鑾輿,過上半個多時辰,竟到了宮門。 已近夜幕,天色冥冥。 上京城入夜的長街格外繁華, 坊市林林總總,叫賣聲,呼喊聲,屢屢不絕。 婉芙十四歲前, 經常跟著小舅舅偷跑出府,時隔多年,不曾想到做了嬪妃, 還能有這樣的一日。 這時候,她?才覺出今日的皇上似乎有些奇怪。 馬車粼粼駛過街道, 午前折騰得太狠,婉芙現在還沒緩過來?,她?軟軟得賴到男人懷里,“皇上這是要彌補這些日子對臣妾的冷落嗎?” 李玄胤咂摸著這兩個字“彌補……”情濃之時,她?當真?是沒聽進他說的半句。 聽不到男人回答,婉芙也沒再去多問,你合上眸子,尋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睡去。 李玄胤低下眼?,拂去懷中人頰邊的青絲,他眼?眸微凝,指骨無聲地摩挲著睡去女子的臉蛋,忽然有些后悔,為?何要折騰這一遭。她?從未提過離開,他便是裝作不懂她?的心意,又能如?何?今夜出來?,如?果她?真?的選擇了那?條路,甚至不顧福兒,他真?的舍得放她?走么? 馬車停在一處酒樓外,婉芙這時已經醒了,她?睜開眸子,好奇地向外看,全?然不知男人方才的心思。 兩人下了馬車,婉芙今日梳的尋常婦人發髻,衣著是竹青色襦裙,并不打眼?。她?許久沒有去坊市,處處看著新奇。 商販吆喝著六角宮燈,吹噓是宮里匠人所打,娘娘用過。婉芙隨手摘了一盞,一眼?就看出這燈非宮中之物?,是這商販夸大其詞。 那?商販見她?生得嬌媚,打扮不尋,料想是哪家的寵妾。高門大戶里的男主人,都?是愿意為?了寵妾一擲千金。商販見生意來?了,又一通吹噓。 “小娘子沉魚落雁,碧玉羞花,這宮燈啊,格外襯您!” 不愧是做生意的,討巧的話一句跟著一句。 婉芙摸了摸荷包,眼?眸倏忽一轉,回頭朝李玄胤伸出小手,“三爺,拿錢?!?/br> “三爺?”李玄胤掃了眼?女子手心,微瞇了瞇的眸子。 婉芙理直氣壯,“爺在家中行三,奴家自當叫您三爺?!?/br> 這聲奴家一出,那?商販看向兩人的眼?就微妙了,為?面前這貌美的女子嘆了口氣,原以?為?是良家貴妾,想不到竟是豢養瘦馬。這位爺看著儀表堂堂,威儀不凡,竟也好美色。 李玄胤嘴角抽了一抽,從懷中掏出幾個金豆子,沒好氣地扔到婉芙手里,屈指彈了把她?的額頭,“胡鬧!” 皇上微服出巡,身邊不可能不跟著暗衛,宮燈落在了跟隨的暗衛手上。兩人沿著長街走過一段路,前面的商販攤前圍聚得水泄不通。 婉芙挑了下眉,被這般熱鬧吸引了興趣。李玄胤是不耐與一堆的人圍在一起,見她?喜歡,才勉強護著她?擠進了人堆。 商販晃蕩著手中的兩個同心鎖,吆喝道:“祖傳的手藝,世上僅此一對,只送給有緣人?!?/br> 有人問他,“何為?有緣人?” 商販神神秘秘地拿出兩張宣紙,食指點了點那?紙面,“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有緣人自然是有情緣,有心緣,能心意相通?!?/br> “各位瞧一瞧,小的這有兩張紙,只要公子小姐能寫?出對方此時的心中所想,便能得到這枚同心鎖?!?/br> “要寫?出對方此時的心中所想?這怎么可能?”有人興致缺缺,認為?這商販是故意折騰,掉頭離開。 商販叫了兩聲,嘆口氣,退步道:“寫?出對方此時心中所想確實難,可是能寫?出彼此最喜歡的一物?,這可是夠簡單了!” 聽此,越來?越多的男女躍躍欲試。時下男女并不大妨,參與其中不至于抹不開臉面。 商販取了塊木牌,上面掛著一輪的題目。 “彼此最喜歡的花?!?/br> 不知為?何,婉芙看到這一題,眼?眸動?了下,拉了把李玄胤的衣袖,“三爺……” 李玄胤一眼?就看出了這女子的心思,他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扳指,跟商販取了兩張宣紙。 墨筆握到手上,婉芙忽然有些后悔,她?明?知男人最喜歡什么花,何必要猜這一回。她?只是后宮中百花中的一朵,怎會期盼,男人會注意到她?的那?些心思。 婉芙深吸了口氣,良久在宣紙上落下二字。 商販接過兩人的宣紙,看過后,笑道:“二位遺憾了,與同心鎖無緣?!?/br> 聞言,婉芙竟詫異地瞪大了眸子,接過那?張宣紙,待看到那?筆鋒酋勁的二字時,微微一怔。 她?抬起眼?,“三爺怎知……” 李玄胤也看到了婉芙寫?的那?個答案,是碧桃。直至今日,她?也不愿意跟他說她?真?正喜歡什么,甚至為?討他歡心,刻意迎合他的喜好。 人之常情,本該如?此。她?很分?得清,什么時候該做什么事,說什么話。若非他真?正對她?上了心,擱在一年前,他會為?她?的懂事和愉悅,會更?加疼愛這個女子。 但現在,他只感覺到,與自己?在一起,這女子心中的不安,她?親昵他,費盡心思地討好他,卻也只會于此。 她?身為?后宮嬪妃,這么做并無錯處。錯就錯在,他對她?的貪戀、奢望,越來?越多。 坊市的燈火映過男人的眉峰,眼?底。李玄胤將裝滿金豆子的荷包放到案上,跟商販買下了那?枚同心鎖。 商販做了一輩子生意,都?沒見過這么多金子,哪還管是不是祖傳的手藝,當即把同心鎖恭恭敬敬地送了過去,順便說兩句吉利的話,“公子與夫人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婉芙沒管商販那?些恭維的話,她?看著那?一袋子金豆子都?扔到商販手里,一陣rou疼。雖說這天下都?是皇上的,可這沒個這么樣的揮霍法。 她?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小聲道:“三爺,給的太多了?!?/br> 李玄胤挑眉,想到方才她?那?般的委屈自己?,忍了忍,終究沒憋住那?股火,眼?底有不虞的慍惱,斥她?,“朕與你的情誼,還不值這一荷包的金豆子?” 這女子究竟將他視為?什么! 婉芙察覺到男人臉色不好,悄悄勾了勾李玄胤的手指,“奴……”觸到男人的眼?色,飛快地改了口,“妾不是這個意思?!?/br>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哪還真?的讓人生出氣。 李玄胤無奈地壓了壓眉心,將同心鎖放到婉芙手中,深沉的黑眸看入女子的眼?,“你常戴著那?只梨花簪,朕怎么沒有察覺?你喜歡白梨,朕記住了,也會試著喜歡?!?/br> 月白的銀灰潑灑到兩人的側臉,婉芙聽著男人那?句話,久久未回過神。 …… 長街盡頭,是一家賭坊。婉芙幼時貪玩,小舅舅又是個混球,沒有忌諱,帶她?去過許多男人的地方,賭坊也是其中之一。 這家賭坊開在上京街深處,不是下層那?般混亂污濁,處處奢靡華美,不知情的,還以?為?是文?人墨客風雅之所,婉芙看著新奇,執意要進去看看。 二樓雅間坐的皆是錦衣貂裘,衣冠華貴的世家男子。婉芙這般貌美婦人進去,免不了引起眾人側目,李玄胤不動?聲色地將婉芙擋在自己?身后。 便是在這時,二樓雅間里下來?一個玉冠束發,面白高瘦的男子。那?男子先看了婉芙一眼?,緊接著看向李玄胤,“一千金,你這個妾室,小爺要了?!?/br> 婉芙抬眸去打量這男子是誰,張口閉口竟拿一千金來?買一個妾室,可真?是大手筆。不禁想若是這人知曉眼?前的男人是當今皇上,會是什么反應。 李玄胤沉下眼?,“你是哪個府上的世家子?!?/br> 那?男子聽他這般口氣,登時橫眉豎眼?,“你聽好了,小爺姑奶奶是當今的太后娘娘,姑姑是六宮里的皇后,皇親國?戚,整個上京城,小爺能呼風喚雨,你算什么東西,也配跟小爺我這么說話?” 他色瞇瞇地掃了眼?婉芙,“你這美妾滋味甚好,只可惜了跟你這個卑賤的下等人,不如?送給小爺,讓小爺好好疼疼,還能給你個官做做!” 這話撂下,跑堂的小廝急急忙忙過來?,他伺候這幫貴公子久了,一眼?就看出眼?前的男子非等閑之輩,這男子雖未亮明?身份,但他可不敢得罪。 倒了盞酒水,盛到何宴跟前,“何公子消消氣,您要什么樣的女子,交給小的,小的這就給您去找?!?/br> 何宴不耐煩地推開他,“庸脂俗粉,哪比得上這個清麗脫俗的美人?!?/br> “你既然來?了賭坊,敢不敢跟小爺賭一局,贏了,小爺身邊的女人任你挑,輸了,你就得把這個美人送給我!” 婉芙厭惡這個蠹蟲,心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又看向皇上,想知道皇上是怎么選。 李玄胤眸色沉沉,他握住了婉芙的手,漸漸收緊,平靜道:“我與你賭?!?/br> 婉芙震驚,她?手心一瞬得發涼,下意識要抽離男人手掌,卻被后者抓緊。她?聽見男人沉聲,“賭注不能是她??!?/br> “怕了?”何宴譏笑,看著氣宇不凡,竟也是個無能的軟柿子。 倏忽間,一柄利刃撕裂了空氣,直朝著何宴飛來?,何宴猝不及防,脖頸簌地割破了一道血口。他一把捂住傷處,“大膽,你……!” 李玄胤眼?底劃過一抹冷色,他沉著眼?,看向何宴猶如?看著一個死人,“賭注換作千金,不愿,就賠上你一條命?!?/br> 那?何宴是個混世祖,哪會怕,正要叫家中侍衛,就見那?男人身后,不知何時出現數十暗衛,提刀挎劍,好不駭人。何宴向來?欺軟怕硬,登時歇了氣焰,心道待過了今夜,他定要求父親查明?這人,讓他看著自己?跟這個美人的合歡! 賭局設在二樓雅間,婉芙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難不成皇上是給這何氏公子一個教訓? 她?沉思時,李玄胤往她?手中塞了塊腰牌,“到下面去換上莊子?!?/br> 婉芙沒多想,聽了他的話,往樓下走,她?一心想著皇上的用意,自然也忽略了男人最后在她?身上,停留許久的目光。 到了前柜,婉芙正要押上那?塊腰牌,抬眼?間陡然一怔,面前落下一道人影,男人一襲月白的華袍,褪去了沙場的悍氣,面容清俊,仿若尋常的矜貴公子。 李玄昭朝婉芙伸出了手,“窈窈,你愿意跟我走么?” …… 半個時辰后,李玄胤面前押了滿滿的黑莊,何宴身家輸得干凈,連穿來?的那?身錦緞也脫得只剩下了中衣。他暗暗咬牙憤恨,敢如?此折辱他,他日,定要這人哭著叫他爺爺! 時間愈久,男人抿著薄唇,愈發漫不經心。 圍觀的人見了這股看似的隨意,心中生出古怪的畏懼之感,雅間內漸漸沒有人敢說話,他們猜不到這位公子的身份,卻好似在這人身上,莫名感受到了震怒的天威。 直到樓下暗衛上來?,低聲通稟,那?暗衛硬著頭皮,甚至不敢去看皇上的臉色。 何宴輸無可輸,他暴躁地站起身,“不押了,爺爺認輸,明?日再來?跟你賭!” 李玄胤捻了捻扳指,掀起眼?皮睨了眼?發狂的何宴,這一眼?,讓何宴心神一顫,仿佛自己?在他眼?里已經是一個死物?,險些讓他軟了膝蓋。 后者無聲把玩著手中的黑莊,淡淡開口,“不必,是我輸了?!?/br> 第105章 月上中天, 明兒個還要上早朝,入了冬的?天兒甚冷,幾片白白的雪花飄下來, 陳德海手縮到袖子里, 使勁兒跺了兩下腳驅驅寒氣,皇上帶著泠妃娘娘已經逛了兩個時辰,坊市都關了, 人還沒回來, 陳德海琢磨著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往手心哈了兩口熱乎氣,不敢再胡亂去想, 皇上身邊跟著御用的?暗衛, 以一當?百,能出什么事。 陳德海又跺了兩下腳,抬頭間,遠遠地見男人披著外氅,從風雪中過來,他立馬撲掉頭上的?雪,提著燈籠小跑過去, 瞧見皇上是孤身一人,并?不見泠妃娘娘,納悶地問了一聲,“皇上, 泠妃娘娘是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