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力士跟安格瑞陷入到了混亂之中。

    沒了沐嵐，即使他們共用一具身體，他們也無法連通心意。

    安格瑞覺得沐嵐會回白銀之森等他們，伊力士覺得沐嵐不敢回去，她會選擇人多的地方等他們。

    在意見不合的情況下，他們通常會打一架，互相都變得傷痕累累后才開始認真分析，只是獵殺他們的人太多，他們有時候會疲憊得不挑地方直接躲在地洞里呼呼大睡。

    每次戰斗，他們都會留下一個活口，他們會用爪子在地上畫出沐嵐的樣子挨個問可憐的賞金獵人，大部分情況下，那些人撐不過一盞油燈的時間，因為鋒利的龍爪直接穿過了他們的肩膀，血液會將附近的土壤染成深色。

    在流言中，他們殘暴、邪惡、不詳，帶來死亡與厄運。

    可伊力士仍然會保護路中遇上的難民，因為這些人讓他想起索瑟跟薇薇安。

    他不知道舊友如果知道他變成這副模樣會如何想。

    在搜尋沐嵐蹤跡的旅途上，安格瑞見到了許多人類的尸體以及被魔物毀掉的村莊，他非常喜歡現在的世界——血腥、殘酷，充滿著人類的痛苦與絕望。

    如果不是沐嵐丟了，他甚至想唱歌。

    可惜，他現在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要是伊力士死掉就好了。

    雙頭龍共用一個身體，一顆心臟。

    同生共死。

    一聲呼嘯，雙頭龍從地上飛起，他們的巨大的身影在陸地上流轉，似黑色鐮刀籠罩了整個世界。

    薇薇安又在喝酒，酒精幫助她入眠，也令她變得麻木。

    恩里克在試圖幫助她，他將她的藏酒收了起來，替她調安眠藥，這份善意卻在薇薇安眼里就跟手指頭一般大小。

    因為他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薇薇安心里知道恩里克在她身上看到了某種可能性，如果她達不了他心中所想的那樣，他會立刻放棄她。

    現在她抓住了欲妖，據恩里克所說那是雙頭龍心愛的仆人，它們肯定會尋著她的味道跟過來。下一步，她只需要再清醒一些，畫出厲害的防御法陣。

    薇薇安喝完剩下的酒便開始了工作，被關進地牢的沐嵐望著月亮卻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沐嵐在薇薇安身上看到了很多欲望，所有的欲望里面，生存的欲望是最低的，她不知道薇薇安在這段時間經歷過了哪些事，但她理解她對她做的一切。

    翌日，沐嵐被蒙上眼睛送上了馬車。

    天空烏云密布，慘淡的光線下整個世界都顯得破破爛爛。

    在黑暗的馬房里，索瑟出咳出了血，隨著他身體一起顫動的是沉重的鎖鏈。

    被俘虜的第一天，檀藍用盡各種手段，幾乎要將他的骨頭從身體里拆出來，可惜索瑟除了謾罵一句話都不肯透露。

    他的眉毛跟著頭發一起發白，嘴唇干裂，渾身濕透像是被人從水中打撈上來。

    意識模糊的片刻，索瑟會思考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嗎？如果有神，那祂的意義跟責任何在？

    或許這個世界是不被關注的，所有的生命如同蜉蝣。

    他希望薇薇安能夠成功。

    檀藍并沒有給他多少休息時間，沒過多久，便有人拖著他走向祭壇，索瑟的血繪出了他的軌跡，他想起了伊力士，想起了很多年輕的面龐以及他自己的面龐。

    檀藍將刀刃貼在了他的脖子上，“這是最后一個問題，請你想清楚再答?！?/br>
    “薇薇安在哪？”

    風拂過索瑟的胡子，他注視著檀藍，緩慢地，沉重地闔上眼睛。

    檀藍面無表情，她的刀劃破了他的脖子，魔力在四周扭轉，土地染上一圈紅光，索瑟的靈魂浮上天空，他的身體如同枯木萎縮。

    很久之前，伊力士曾經問過他，你害怕死亡嗎？

    索瑟說我當然害怕，可我更怕成為一個懦夫。

    檀藍試圖將他的靈魂裝進魔獸的軀體里，一想到薇薇安見到他的模樣，身體便不自覺興奮起來。

    索瑟的靈魂飄蕩著，失去了身體，視野反而比以往更加寬闊。

    他看到了被毀掉的村落，死去年輕戰士的尸體，魔獸貪婪的眼睛。

    ——我害怕，害怕埋在土里的酒無人欣賞，害怕有人食不果腹，害怕薇薇安死去。

    一串咒語悄然闖進了他的大腦，那是隸屬于歷史，古老的能夠讓魂體發揮出巨大能量的咒語，可惜代價是徹底的消散。

    你是誰呢？

    是誰給他這樣的咒語呢？

    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嗎？

    神，如果你能看見......

    請讓我們獲得勝利。

    他的靈魂離魔獸的軀體僅有一步之遙。

    早知道走之前不給薇薇安留酒了……

    索瑟輕念咒語，白光一瞬間席卷所有生物的視野。

    她聽不見了。

    檀藍伸手試圖抓住索瑟剩下的靈魂碎片，可惜老人的氣息如同螢火蟲從空中散開。

    “摯友，祝你成功?！?/br>
    薇薇安跟索瑟承諾過，無論索瑟遭遇什么，她都不會去營救他，她能做的，只有前進，在滿目瘡痍的世界里踏著鐵靴前進。

    索瑟跟她計劃兵分兩路，檀藍跟雙頭龍都必須解決。

    是夜，黑幕下獨留孤月，雙頭龍聞到了愛人的血，在空中憤怒地嘶鳴，薇薇安等人藏在地縫下，透過微小的縫隙，她看到龍的身影蓋過了月亮。

    沒關系，一切都會結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