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老爺子硬氣道：“你多出五百文我都不賣！”

    他今日想花錢都沒花出去，氣人！

    “好，那不打擾您了，我再去找別人問問?！壁w姓肥碩男子笑著離開。

    等快到家了，焦老爺子還在琢磨，要不拐個彎去買點別家的雜嚼湊個數？

    這一琢磨，就想起來了，剛剛那個男子，不是趙家雜嚼鋪子里的伙計嗎？

    那趙伙計找了一圈，終于找到了一個愿意賣的人。

    他帶著竹筒趕回去，“叔您看，這上面果然有咱家沒見過的香料?！?/br>
    經營趙家雜嚼鋪子的夫妻倆，都聞了聞，又嘗了幾口。

    “里面的滋味是不錯，但也就比我們家稍微好點，主要是rou好，最香的還是表面這個料?！?/br>
    趙老板用手沾了一點，在手指上攆了攆，皺眉道：“都研磨碎成粉了?！?/br>
    他安排侄子道：“你把表面這層香料粉刮下來，然后去周圍的醫館、香料鋪、食鋪都去問問，看有沒有人認識這個料?！?/br>
    “好嘞?！?/br>
    第58章 護犢子

    趙伙計刮著rou上面的粉末。

    有些不住地吞咽口水。

    他想, 難怪那么多人愿意買，還花如此高的價錢。

    這么香，若他兜里有錢, 他也愿意買來嘗嘗，更有錢一點，天天吃！

    “等鋪子琢磨出這個料，就去rou鋪選一塊上好的五花rou，守著爐子細細烘烤，吃個過癮！”趙姓伙計邊收集調味料, 邊忍不住小聲道。

    他好不容易收集一小撮，最后兩口把剩下的rou全都包進嘴里, 美味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

    當天下午鋪子關門，他就帶著那一小包香料, 去府城最大的香料鋪。

    “掌柜的, 我想買點香料, 你看看這種香料，你家有不？”趙伙計打聽，他打開手里的小紙包, 遞給香料鋪掌柜聞。

    香料鋪的掌柜也識得他，知道他是城東雜嚼鋪子的學徒, 若定了香料，日后買的肯定多, 熱情道：“我先看看，我家就是府城最大的香料鋪子，什么香料沒有？”

    他低頭聞了聞, 狐疑：“這香料怎么一股rou香？”

    趙伙計憨憨地笑了笑：“鋪子里rou多，可能是不小心沾上了?！?/br>
    香料鋪老板又仔細聞了聞, 除開rou香，他倒是還真聞出幾種不同的香味，但都很淡，顯然也是rou里自帶的。

    趙伙計滿懷希望地看向他，若有，他今晚就回去就給自己做一塊夜宵！

    掌柜聞了許久，最終皺著眉搖了搖頭：“這恐怕不是香料，我是沒聞出來?！?/br>
    “這么香的炙rou料？怎么不會是香料！”趙伙計不信，看向掌柜的眼神都帶著點質疑。

    掌柜氣惱，一甩袖口道：“我是讓你去醫館問問，可能之前沒人拿他當香料用！”

    若趙記雜嚼不是他店里的老顧客的話，他才不會如此好心，直接將這沒眼力見的傻貨給轟出去了！

    “哦哦！那多謝掌柜了?！?/br>
    香料鋪掌柜：“……”

    趙伙計奔波了好幾日，累得人都瘦了好幾斤。

    “這肯定不是藥材，哪里有用藥材來烤rou的？”這是藥方小廝。

    “用藥材烤rou，那會是什么怪味？我反正沒聞出來是什么藥材，你還是去香料鋪問問？”這是府城上好醫館的郎中。

    “恕老夫無能，實在眼拙瞧不出這是什么制成的，不如去碼頭問問看，船上的人走南闖北，指不定認識?！?/br>
    不僅是他一人在找。

    從府城的雜嚼鋪子，到酒樓，再到各種要用上rou的營生和鋪面，誰不羨慕顧家這份火熱的營生？

    等趙伙計找到最后，人家都不用看他手里的小紙包，直接就揮揮手道：“不知道，不知道，都問了千八百遍了，誰知道那是怎么做的？”

    有些酒樓，甚至花了不少銀錢，請大廚復刻，再請府城知名的郎中辨別。

    可最終，錢花了不少，卻依舊一無所獲。

    ***

    顧璋這日休沐。

    又來鋪子里幫忙，他給食客發放食簽，速度會快些，很快就把一隊人都發完了。

    發食簽的速度快了，等烤rou的時間也長了，食客們閑來無事，就站在鋪子門口，和顧璋攀談起來。

    “小掌柜，你和你娘商量商量，每日多賣些怎么樣？這點小營生，這點小鋪面，賣一整天都不會被納入商籍的?！?/br>
    “就是就是，一天兩爐也太少了，一斤也就夠一個人吃，帶回家里，每次都沒吃夠就沒了?！?/br>
    好吃確實是好吃，但每日只能吃一點的話，好吃都成了罪過！

    每日勾著、饞著，日日就想著這口，連覺都睡不香了，實在是令人又喜又憂。

    顧璋道：“那可不行，累壞了我娘，日后可就連這一口都沒了，還是要看她想做多少?！?/br>
    “這哪里辛苦了？誰家不是做一天生意的，你可是小秀才公，你說話肯定管用?！?/br>
    顧璋笑道：“我說話可不管用，我家都是聽我娘的?！?/br>
    “這不能夠吧？”

    “你可是小秀才公，怎么能聽你娘的呢？”

    大伙都不信，誰家不是男人當家？哪有女人做主的道理，更別說還是考上了小三元的小秀才公。

    “誰說的？你想想，若是惹得她生氣了，我豈不是沒這般好吃的雜嚼可吃了？”顧璋隨口胡謅，有些事反而是假話更容易取信于人。

    這不，顧璋才剛剛說完，食客群中頓時發出連成一片的哄笑聲。

    “哈哈哈——”

    “原來是這般！”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瞧，把我們小秀才公都管得服服帖帖的?！?/br>
    能早早來排隊，都是重口腹之欲的，代入自己，一下也覺得自己要被拿捏住了，對顧璋的這個解釋樂得不行。

    “渾說什么呢？”

    顧璋感覺后腦勺被拍了一下。

    秋娘聽見兒子在鋪子前和人胡謅的對話，哭笑不得，怕他再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過來后面幫忙?！?/br>
    顧璋沖外面食客眨眨眼，一副“你們瞧”的表情，然后回頭應道：“這就來！”

    門外的食客頓時更是笑成一片。

    “看來是真的?！?/br>
    “秋老板這般好手藝，也難怪?！?/br>
    帶著笑意的調侃，讓鋪子門前的氣氛更活躍了。

    不遠處馬車中的蕭學政，聽著也啼笑皆非，一旁的隨從見他笑，也應景道：“沒想到顧相公在外才智英敏，睿智無雙。在家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貪口腹之欲?！?/br>
    時人對秀才的尊稱，即為相公。

    蕭學政想起夏日神仙水的始末，笑著搖搖頭：“凡事多思多想，別只看表面，也別只看人嘴上怎么說?！?/br>
    隨從微愣，難道不是嗎？

    蕭學政見鋪子前的情況，吩咐道：“之前吩咐你的事，就不用辦了?！?/br>
    “??？”隨從不敢相信，“不管了嗎？”

    他家大人不是說，為了能讓顧相公安心念書，還有余力顧及試驗田和寧都府各縣情況，要幫他排除各種干擾因素的嗎？

    他小聲道：“那些流言傳出來，恐怕對顧相公母親有礙?！?/br>
    有些個雜嚼鋪子和酒樓，查不到顧家鋪子秘制的香料，就想著讓她們做不下去。

    這會兒，去排隊的下人也將一包香噴噴的雜嚼的帶回來：“大人?！?/br>
    蕭學政接過熱騰騰的油紙包，又遠遠瞧了一眼在鋪口大方笑著跟食客交談的顧璋，心中都有些羨慕顧大根夫婦了。

    他對還在擔憂的小廝道：“有顧璋護著他爹娘，哪里還用得著我們？人家心里有成算?！?/br>
    若上次神仙水只是巧合，再親眼看到這一遭，蕭學政心中已澄如明鏡。

    他說燕老怎么沒半點動靜，想必他老人家早就看出來了，小弟子是個護犢子的，本人都可以惹，卻唯獨不能碰他在乎的人。

    “走吧?！?/br>
    馬車緩緩從晴空巷一頭駛去。

    潛藏著惡意和禍心的謠言，也從小范圍人群中，慢慢擴散開來。

    “哪有女人家出來做生意，讓男人獨自在外面跑的？”

    “這樣的女人，半點不賢惠。拋頭露面，不知羞恥，就該休了她?！?/br>
    也許一家、也許幾家、商業競爭從不只是從商之一道出手，往往采用最簡單直接，最惡心人的手段，將人直接打落深淵，再無翻身之地。

    不過這次，無往不利地手段似乎出了點意外。

    謠言才從最底層的咀蟲傳遍，往外擴散，傳到日日去晴空巷的食客耳朵里。

    焦老爺子驚：“什么？你可別瞎說！”

    就秋娘有配方，都靠這一手手藝當家了，要是聽了這個傳言去找不知道現在在那個村的丈夫，他們豈不是沒得吃了？

    原來聽到這種事，他會怎么想，連他自己都說不好，但現在焦老爺子無比堅定，他繃緊一身軟綿的rourou，沉著臉，做出一副兇橫的模樣：“滾滾滾，別在我面前說這些糟心事?！?/br>
    往日無往不利的二流子：？？？

    他不甘心，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另一頭，裝作要來買東西的尋常食客，擠進人群中，裝作搭訕又開始和人說起來。

    除了這群專業攪混水的，還有不少從未吃過顧家雜嚼，甚至連晴空巷都少來的人，也傳起了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