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暗戀太子妃 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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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會嗎 ◎會?!?/br> 姜葵冷冷道:“是嗎?那你對‘早’之一字的理解還真是異乎常人?!?/br> 謝無恙嘆了口氣, 沒接她的話,而是換了話題:“夫人有事找我?” 姜葵走到他身邊坐下,低頭看了他寫的信。他正在向大理寺少卿回復一封長信, 文辭謙和有禮, 筆意飽滿淋漓。 “大理寺少卿與我相熟, ”他解釋道,“我已經請他安排好了,今日午后我們去一趟大理寺獄,你扮作錄事參軍事隨我一道?!?/br> 姜葵眨了眨眼睛, 只聽見他繼續道:“我想到夫人一定很想見獄里的家人一面, 因此前日早做了安排?!?/br> 他的解釋十分合理, 姜葵不再說什么,又問道:“我離開了東宮一日多,你沒什么要問我的嗎?” “我說過,夫人想做什么事, 想見什么人, 我一概不管?!敝x無恙平和地說。 “好?!苯c頭。 她喊了顧詹事送來堆積的文書卷宗, 在謝無恙的背后擺了一張書案。 兩人不再說話, 背對著背各自忙著。清冽的天光自打開的菱花窗傾瀉,鋪陳在微黃的書卷間,伴著沙沙的紙頁響動, 以及膨脹在室內的寂靜。 午膳后, 兩人一同前往大理寺獄。姜葵扮作一名軍官,陪在謝無恙的馬車邊。 離開東宮前,姜葵被塞進了一件禁軍的制式甲胄里, 外披一件顏色近乎純黑的大氅。她整個人被厚厚實實地裹住了, 連個頭都顯得高了不少……看起來有幾分好笑。 她穿著這一身甲胄出來時, 謝無恙低頭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斂住唇角。 接著,他端了一個木托盤,默不作聲地往她的衣服底下塞著幾塊新制的畢羅、一包胡餅、一盒熱騰騰的餛飩,還有幾只裝了藥酒的錫瓶。 兩人商議,獄里的吃食大約不好,應當趁著探監的機會,帶些點心進去送給姜葵的家人吃。而姜葵身上的這件甲胄實在寬大,十分適合藏匿各種食物。 謝無恙塞完吃食,姜葵走了兩步,叮鈴咣當的聲音響了一片。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下。 “夫人,走慢點?!敝x無恙溫和地說。 “……不許看我?!苯麗灺暤?。 她被迫放慢了腳步,一步一頓,走得像個僵硬的木偶娃娃。 “好?!敝x無恙頷首。 然后他彎身鉆入馬車里,在車廂里笑得停不下來。 馬車緩緩駛出東宮,沿著寬闊的宮道一路向南,從氣魄恢弘的宮城離開,進入了樓宇森嚴的皇城,最后停在大理寺的門口。 一名獄卒領著兩人經過幽暗的步道,進入最深處的牢房里,而后點頭哈腰地離開。 牢房盡頭傳來鐵鏈摩擦的刺耳聲音。一線天光自狹窄的小窗落下,打在鐵欄桿后靜坐之人的身上。 他一身寬大的粗麻布衣,身形清癯而削瘦,蒼白的手腕上纏著粗重的鐵鏈,挪動的時候帶起低沉的金石碰撞聲。 “長兄!”姜葵急忙上前。 “內兄?!敝x無恙抱袖行禮。 大理寺少卿只為他們爭取到見一人的機會,因此兩人只見到了姜葵的長兄姜巒。他清瘦了許多,衣袍顯得格外寬松,清雋的眉眼間含著疲憊,氣度仍舊是儒雅而溫和的。 “長兄……”姜葵的聲線發顫,“你清減了?!?/br> “我沒事?!苯獛n笑了笑,“meimei,你也清減了?!?/br> “我沒有?!苯麚u著頭。 謝無恙彎身幫姜葵卸下甲胄,又替她重新披好大氅。 他取出藏在甲胄里的一件件吃食,隔著鐵欄桿遞進牢房里。姜巒卻不吃,只是一一收進衣袍下,想來是要帶回去留給父兄。 “長兄,你仔細聽我說……”姜葵貼靠在鐵欄桿前,急切朝他講述劫法場的計劃。 姜巒安靜地聽完了,沒有提出什么異議,眸光淡淡,保持著平和的神色。 他倚坐在干枯的柴草之間,依舊衣裝整肅。天光落滿他的肩頭,勾勒出一道淡色的挺拔影子,猶如一根折不斷的戟。 “長兄……”姜葵低著頭,輕聲說,“等救你們出來以后,我們冬至喝酒吃餛飩好不好?” 姜巒側過臉看向meimei。在至親的家人面前,她難得流露出一絲脆弱的情緒,低著頭像只淋了雨的貓。她這幾日瘦了許多,藏在大氅下的一張臉格外小巧蒼白。 “好?!苯獛n輕聲回答,隔著鐵欄桿摸了摸她的頭發,“這些天,辛苦你了?!?/br> “你們沒有受刑吧?父親可還好?次兄情況又如何?”講完了劫法場的正事,她終于忍不住一連串地發問。 “都沒事?!苯獛n溫和地安慰她,“別擔心?!?/br> “你先出去,我同太子殿下有幾句話說?!彼终f。 謝無恙幫著姜葵穿上甲胄,等到她的背影在步道間遠去,才慢慢俯身坐下來,低聲問姜巒:“內兄,你的傷勢……如何?” 姜巒輕輕搖頭,抬手卷起一段袖袍,露出一截傷痕累累的腕骨……鮮紅的血色觸目驚心。 他一直端坐著沒有動,是因為他幾乎沒有動彈的力氣。金吾衛對他用了私刑。他為了保護父兄,一人承受了三倍的刑罰。那一身粗糙布衣下盡是刻骨的傷痕。 謝無恙今日才得知此事。他察覺到姜巒在刻意隱瞞,因此沒有告訴姜葵。 “經脈盡斷。我已是一個廢人?!苯獛n輕聲說,“……再也握不住劍了?!?/br> 不久之前,他還是最年輕的小將軍,距離升上郎將只差一步。僅僅幾日之內,他已是殘破之軀,再也無法縱馬沙場、上陣殺敵了。 謝無恙閉了一下眼睛,深深平復情緒,而后低低地說:“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嗎?” “殿下,劫法場太危險了……”姜巒低聲道,“你不攔住我meimei嗎?” “我知道危險?!敝x無恙垂下眼眸,“但我從不攔她?!?/br> “也對?!苯獛n嘆息一聲,“她絕不是籠中鳥、屋中雀……她從來都飛得很高?!?/br> 他微蹙著眉,深深思考許久,終于再次開口:“殿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br> “內兄請說?!敝x無恙頷首。 姜巒理了理袖袍,請謝無恙傾身過來,隔著鐵欄桿對他低語許久。 謝無恙聽完,眸光復雜,低垂著頭,良久不語。 “此事我可以助你?!彼吐曊f,“但是……倘若此事當真辦成了,世間再無姜端山此人了?!?/br> 姜巒淡淡笑了笑:“世間已無此人了?!?/br> 一道天光斜照在他的身上,他靜靜仰起頭,望著窗外舒卷的云流。 云卷云舒,世事無常。 - 姜葵回到長樂坊時已是黃昏,霞光鋪天蓋地燒過天邊。 “江少俠,吃晚飯吧?”小塵開了門,請她到屋里坐,“我阿娘燒好了飯,等著人動筷子呢?!?/br> 屋里的飯桌上擺了六副碗筷。桌邊圍著坐了阿蓉、沈藥師與洛十一,加上姜葵和小塵,總共是五個人。姜葵愣了一下,問道:“祝子安不在嗎?” “他在?!鄙蛩帋熇浜咭宦?,“說是心情不好,不想吃飯了?!?/br> “我去找他?!苯诔閷侠锓鲆粋€食籃,添了幾塊熱騰騰的糕點進去。 “去屋頂上找?!毙m好心地補了一句,“祝公子仿佛在上面呢?!?/br> 姜葵笑起來:“他還會上屋頂???” 她拎起食籃走出屋門,在后院里高高仰起頭,果然望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霞光如水潑灑,投落明亮的屋檐。那個人坐在屋脊之上,一只手輕輕撐在瓦礫間,另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上,手里松松提著一個酒壺。 風吹起他的衣袂,他仰頭望著一輪落日,微金的光勾勒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姜葵在院落間幾次起落,飛身躍上了他在的那片屋檐,彎腰伸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祝子安,你一個人干什么?” 他回頭望見她,怔了一下,笑了笑:“你來了啊?!?/br> 她搶過他手里那個酒壺,仰頭喝了一口,微微蹙眉:“你這么容易醉的一個人,還喝這么烈的酒?也不怕喝醉了從屋頂上掉下去?!?/br> “那就掉下去好了?!彼麘醒笱蟠?,“反正你會接住我的?!?/br> 她撇了下嘴,不滿道:“你看起來好奇怪,是不是已經喝醉了???” “大約吧?!彼]起眼睛,周身籠罩著淡淡的酒意,似是確有些醉了。他醉酒的時候很難讓人看出來,因為他連喝醉了也是極安靜的,只是整個人顯得懶懶的,眉眼間含著幾分朦朧醉意。 她在他身邊坐下,托著腮望向天邊的霞光,“昨日說了陪你一起等太陽落山的?!?/br> “我以為你是隨口說的?!彼唤浶牡卮?。 “我的每句話都很認真的?!彼吡寺?,“原來你等太陽落山的時候,真是心情不好啊?!?/br> “也沒有?!彼p聲說,“我在想事情?!?/br> “什么事情?” “一個朋友的事?!彼α诵?,“他要做一件讓人很難過的事,可是我卻不能阻止他、也不能拒絕他。這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br> “不會沒用的?!彼龘u頭,“你要相信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一定是有意義的?!?/br> “是么?!彼中π?,“失敗的事也是嗎?” “失敗的事也是?!彼J真點頭,“一定是有意義的?!?/br> “多謝你?!彼ы?,“我心情好點了?!?/br> “那你吃飯吧?!彼议_食籃的蓋子,拿了一個熱乎乎的櫻桃畢羅,毫不客氣地塞到他的口中,一下子把他堵住了。 “江小滿,”他咳著嗽說,“你要噎死我?!?/br> “抱歉?!彼÷曊f,伸手拍著他的背,“我不是故意的?!?/br> 微涼晚風中,兩人肩并肩坐在一起,吃了一會兒食籃里的糕點。漫漫無邊的霞光鋪陳在反光的屋檐上,偶然有碎金的光芒流瀉了他們一身。 “多謝你陪我?!弊W影驳吐曊f。 “沒什么。我也多謝你陪我?!苯麚u搖頭,“其實這幾日……我真的很難過?!?/br> “我知道?!?/br> “冬至快要到了?!彼怪^,“本來冬至是團圓的日子。朝上一下子放七日的假,我父親會帶我們去宮里參加宴會,回來路上去街邊的鋪子里買餛飩吃?!?/br> “我三兄經常偷偷帶我去喝酒,我次兄跟著一起去,我長兄假裝什么也不知道,從不會告訴父親……你知道嗎?偷來喝的酒格外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