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搞事日常 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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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盛延和蘇皇后,他們活不過今夜的了。 寅時初,一場血戰,他們沖出了城門。 可流矢幾乎擦著耳邊落地,北梁人多勢眾,沖散了凌昭大部分下屬。 他們墜了馬,摸進了山林里,沒有躲過追兵。 他們遭遇的北梁將領似乎看出凌昭身份不一樣,窮追不舍。 靠著最后幾位下屬引開追兵,凌昭扯著何皎皎,躲進一個入口偏僻的山洞里。 何皎皎扶著山壁往外看,積雪掩埋的山林間星火點點。 北梁人舉著火把,漫山遍野找他們的蹤跡。 何皎皎不作聲響往后退,她適應了山洞里的昏暗,回頭看見一團人形的黑影依在山壁東倒西歪地坐著。 何皎皎摸索到他身邊坐下,不敢亂動,輕輕地喊:“凌昭?” 凌昭“嗯”了一聲,窸窸窣窣,何皎皎被他扣緊五指,他聲音綿長無力,說的卻是,“還好?!?/br> 一只箭矢穿透他左肩,墜馬時有一刀橫砍過來,凌昭將何皎皎拽到他身下,那一刀便從他肩頭劈到腰身。 但一路逃到此地,何皎皎沒受傷,所以也還好。 兩人在黑暗里相互依偎,何皎皎不敢睡,也不敢讓凌昭睡,過一會兒就喊他一句。 謝天謝地,他都應了。 如此,總算熬到了天亮。 白光透進遮掩山洞的藤蔓,何皎皎又行到洞口看了看,一片冰冷絕望。 她看見飄揚的蒼鷹旗。 北梁人在山下扎了營。 她面上并未展露,身上還有根帕子,彎腰抓了一捧雪團到帕子里,回到凌昭身邊蹲下。 他半邊身子都染紅了,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凍成猩紅的薄霜。 雪化開了,何皎皎用濕帕子擦他干裂的唇,再擦他滿是血跡污痕的臉。 她此刻才得空仔細看他,挺鼻闊目的英朗樣貌,但挑著的眼尾顯得兇,那眸中的光好像從沒暗過。 怎么看怎么討厭。 凌昭迎著何皎皎的視線,一邊兒用小指勾她下巴,還嫌棄,“噫,臟不臟啊?!?/br> 何皎皎心頭悲哀,一下將帕子甩到他臉上,“現在好了,我們真要死在這兒了?!?/br> 凌昭騰一下坐起來,扯到傷口直吸冷氣,“屁話?!?/br> 昨晚他才說過的話,現在就不認賬了。 何皎皎背對他坐下,思緒茫茫然,靜默許久,她聲音沙啞地開了口,“凌昭,我和你分明少年慕艾,怎么就……” 她話盡于此。 佛說苦海無涯,何皎皎不明白,凌昭今年才二十出頭,她還沒滿十九,怎么墮入苦海的。 凌昭讓她問得收了聲兒,握了長槍撐著站起來,何皎皎見狀連忙扶他,看他身上深痕加重,要憋不住哭了,“你消停消停成嗎?” “不成,誰要跟你死在這兒?!?/br> 凌昭穩住氣息,好賴站穩了,“我出去看看?!?/br> 他抬腳便頓住,手一抬把何皎皎往后推去,橫槍擋在她身前。 山洞門口光芒一盛,有人掀開藤蔓,鉆了進來。 他披掛黑甲,氅衣上繡著北梁的蒼鷹圖騰,瞧著還是個有軍銜的將領。 何皎皎揪住凌昭衣袖,心也跟著揪成一團,卻聽凌昭霎時聲音冷得駭人,他喊:“蕭重山?” “你投了北梁?” 蕭重山? 這個名字,何皎皎已經知曉了四五年了,今日才第一回 看清他的長相。 男人堵在洞口,扭頭朝后說道:“走吧,里邊兒空的?!?/br> 他撂下藤蔓,退出了山洞。 腳步聲遠去。 凌昭往后踉蹌數步,讓何皎皎扶住。 誰想沒一會兒,雪地遭人踩動,山洞藤蔓再次教人撩開,一團黑影朝二人拋過來。 凌昭抬手接住了,是個包裹,眸光警惕,沒有先開口。 蕭重山去而復返,開門見山地說:“今天天一黑,我會讓西北角的守衛空出來一個時辰,但盯著我的北梁人不少,你們抓緊?!?/br> 何皎皎從凌昭手里接過包裹看,里邊裝著行軍的干糧和幾瓶傷藥。 蕭重山繼續說:“我只想殺了趙玄通?!?/br> 他目光移到何皎皎臉上,現出蕭索的笑意,“我沒能救下嘉寧,不過多謝?!?/br> 何皎皎低頭避開了,心里難受至極。 這世上無緣無份、命也不好的事情太多了,就全攤上了,怎么辦呢。 蕭重山說完便走了。 天黑得很快,山間積雪深厚,凌昭看準方向,避開北梁的篝火。 兩人分不清誰摻著誰,手五指相扣,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山嶺延綿起伏,濃稠黑暗無邊無際,可今天沒有下雪。 何皎皎靠著凌昭僵硬地邁腳,意識昏昏地想,他們還是好運氣的。 北梁營地的火光遠遠隱沒在夜色里,他們不敢停下腳步,直到遠方有微光淡茫破出昏沉夜色 天要亮了,他們走出了這個雪夜。 又行了一段路,前邊山腳隱現數座草搭的屋頂,遇到村子了。 凌昭終于松了口氣,他握緊何皎皎的手,“歇一歇吧?!?/br> 何皎皎卻沒有應聲兒,她松了氣,也xiele氣。 她衣著單薄凍了一天兩夜,再撐不住,陡然一頭栽倒,讓凌昭眼疾手快撈住。 何皎皎睡得昏天黑地,做了許多的夢,但她一個也沒記住,醒過來的時候周身溫暖,許久未曾有過的輕松。 眼前是打著補丁的青色床幃,身上蓋得被子布料很粗糙,但暖和。 何皎皎蜷了蜷,不想動彈,偏頭往外看去。 外邊天氣晴朗,窗外探了枝嫣紅的梅花,何皎皎沒聞到香氣,才發現空中浮著一股…嗯…有些怪的味道。 院子里積雪掃干凈了,擺了個爐子咕嚕咕嚕煮著,前面蹲了個人高馬大的討厭鬼,誰知道他在煮什么。 他們進了一座剛空出來的荒村,村子里人估計是聽北梁人要打過來,都逃兵荒去了,凌昭撿了個現成。 何皎皎坐起來,皺了眉,臉上表情難以言喻。 她不曉得自己睡了多久,糾結凌昭帶著傷,這段幾天,給她喂了多少怪東西。 她喊,“凌昭?” 凌昭沒回頭,忙著呢,他應:“在呢?!?/br> 是啊,他在呢。 兩人在村子里躲了半個月,養傷得養傷,養病得養病。 要過年了,但他們沒空過年。 臘八的當天,凌昭燒黑了鍋底,往何皎皎臉上抹鍋灰。 北梁打下了京城,往前是蘇盛延留下的殘兵,路上風險大,兩人要扮成逃兵荒的村民過湘江,去凌昭的大本營。 凌昭挑剔何皎皎生得白,半點不像逃難的人,要抹黑她的臉,何皎皎忍了。 孰料臉上黢麻一黑,襯得她脖子更白,直扎人眼。 凌昭板著臉,嚴肅地說干脆把脖子也全都抹黑??刹坏人賱邮?,他肩膀一抖,轉身笑得直不起腰。 何皎皎磨牙,忍無可忍,拎著鍋扣他腦袋上去了。 鬧完之后,何皎皎把臉洗干凈了,學她見過的村里人,用粗布包了頭發。 凌昭翻出來個壞掉的木推車,敲敲打打地修好,四處撿了些破爛堆上去裝樣子,兩人出發了。 三天后,他們踏上章州的官道,路上如他們一般的行人并不少。 他們混在其中,不算特別顯眼,凌昭向人搭話:“老鄉,你們打哪兒去???” 那人答:“北梁人把皇城都打下來了,朝廷不頂用了,不然誰樂意背井離鄉?!?/br> “聽說湘江那邊讓榮親王的兵守著,先去看看能不能活人吧?!?/br> 一個婦人和善地遞給何皎皎一個果子,一驚一乍的,“聽說北梁那邊兒有個將軍,是個獨眼龍誒?!?/br> 獨眼的北梁人,何皎皎認識一個。 她接了果子,看向凌昭一眼,果然見他沉了眉,分明方才還興致勃勃的。 何皎皎撞了撞他肩膀,“走吧?!?/br> 兩人并肩行出一段路,凌昭沉默許久,冷不丁出聲問,“你還記得,咱們最后一次去壽光前,我因為打了燕東籬一頓,被我二哥抽鞭子關禁閉的事么?” “你知道為什么不?!?/br> 他推著車,低了眸去盯路,語氣不見低落,何皎皎斟酌半息,只問:“怎么忽然提這事兒?” 多久的事了,何皎皎只記得他被關了禁閉,還非要去壽光,扮成她宮女穿裙子的事兒。 那天凌昭想逃練武場的課,但被收了牌子,沒出成宮去,又灰溜溜跑回練武場去,結果遇上太子來考教,被抓個現行。 那會兒的他二哥,表面上還是個好二哥,氣他成天不務正業,罵了他幾句,說他連燕東籬都趕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