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挺身而出的普通人
謝瀾急促地喘著氣,梁淞抱著她,關切地撫摸著她的后背。謝瀾沒有動,就那么靜靜享受著那個溫熱踏實的懷抱。梁淞有著女足運動員的健美,但抱起來還是柔軟的。謝瀾不自覺地把頭埋在她的胸前,隔著單薄的rufang,傳來讓人安心的心跳。梁淞低頭輕輕吻著謝瀾的頭發,細碎地,致密地。 不知擁抱了多久,仿佛時間都不會流動。真的很像一對情侶,梁淞想著。她的腿間濕漉漉的,也許,可以讓謝瀾來… … 窗外傳來尖利的救護車聲,還有嘈雜的人聲,打破了這一刻的寧靜。梁淞無奈地笑笑,謝瀾還貪戀這一刻的歡愉,不愿意分開。下一秒,樓下卻傳來女人的銳利的哭聲:“救救我的孩子!” 事態似乎有些嚴重,兩人披衣起來。從六樓望下去,下面站了幾個通體防護服的人,有白有藍,圍著一對抱孩子的婦夫。救護車則停在小區外面??雌饋?,這對婦夫的孩子需要急救,但是卻上不了救護車。 謝瀾認識那兩人,也知道那個孩子。那是個有癲癇的女孩,謝瀾剛搬來就注意到了。引起她注意的不是女孩的殘疾,而是那個母親細致溫柔的樣子,仿佛她的孩子是世界上最珍貴的人。不是仿佛,在她的心里,一定就是這樣。那個父親不?;貋?,但是每次遇到都很有禮貌。謝瀾對她們的印象很好。 穿防護服的人大聲說著什么,救護車上的人幾次想要進來都被攔住了,擔架明明就在小區門外,這最后的十米卻走不過去… … 那個母親的哭聲陡然變大了,她的喊叫破碎得幾乎聽不出來。謝瀾的視力不算好,看不太清楚,只從聲音里感受到那種揪心。她看了梁淞一眼,后者的眉頭擰在一起,眼睛里有淚意。 梁淞有鷹的眼睛,她看見母親懷里的孩子正在大幅度抽搐,母親為了避免她咬舌頭,把自己的手塞進了孩子嘴里。 癲癇發作十分兇險,時間就是生命。 謝瀾正在想辦法幫她們,一轉身梁淞沒了。謝瀾怔了片刻,趕緊跟上。梁淞腿長,又踢了多年足球,腳下輕捷,哪里是謝瀾跟得上的。謝瀾還沒跑到二樓,就聽見梁淞的斷喝:“讓她們出去!” 穿防護服的社區人員顯然懵了,從哪里跑出來一個高個子的陌生姑娘?繼而她們意識到:這個時間她不應該下樓的。她們試圖把梁淞趕上去,卻換來后者更為憤怒的暴喝:“讓孩子上救護車!你們難道沒有母親嗎?你們就看著mama哭喊嗎!” 社區的男書記來了,看到這一幕,走上來試圖對梁淞說一番“大局”“規定”的道理。謝瀾跑到單元門口,上氣不接下氣,也喊道:“讓孩子上救護車!” “讓她們出去!”“讓救護車來!”“生命至上!”盡管是夜里,母親的哭號卻喊醒了許多人。一扇一扇的窗戶打開,一聲一聲的怒吼響起。 一部分鄰居開始涌下樓,場面有些失控。男書記張了幾次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腳下不斷磨動,很明顯有些慌了。人群逐漸包圍上來,梁淞細心觀察著場面:小孩很小,小區門很近,那個草率的柵欄,大概能跳過去… … 趁著社區人員和居民對話,梁淞跳到母親面前,低聲說:“把孩子給我?!?/br> 母親一眼看懂了梁淞的意思,那是絕望的女人的動物本能。孩子的父親還有疑慮,母親卻堅定地把孩子交到梁淞手中。梁淞抱起孩子就跑,后面的人喊著追她時,她像袋鼠一樣跳過了那個湊合事的柵欄,把孩子交給救護人員:“快去醫院!” 梁淞回頭看了看反應復雜的人群,懷著一絲悲壯跳回了小區,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似乎在說:想怎么處罰我就怎么處罰我吧。社區書記無奈地擺了擺手,讓人把柵欄挪出一條縫,讓孩子的家長也跟著上車。 夜色下的人群中,謝瀾的眼睛紅了,她的心被深深地觸動了?!皞b以武犯禁?!彼哪X海里冒出這樣一句話。梁淞是她的俠客,什么什么踩著七彩祥云,是什么來著… …謝瀾想不起來,但是她記得那句話的開頭:“我的心上人?!?/br> 這件事驚動了校領導,一晚上梁淞接了不知多少電話,班長、導員、副院長輪番轟炸,雖然沒有開外放,謝瀾卻能聽到偶爾的大聲呵斥。一下午聽起來,大概是學院想保護梁淞,但校級層面有領導施壓,非要給她個處分。 謝瀾心急如焚,她開始聯系導師和歷史學院的領導,希望能解決掉這件事。但是收效甚微,跨院的事本來就難辦,導師更是勸她別碰觸這個話題。 梁淞坐在那里,應付著一個又一個的電話,幾乎不說話,只嗯兩聲。她的肩漸漸垂下去,露出一種意氣消頹的神態。謝瀾知道她委屈,覺得自己的心都尖銳地疼了起來。 梁墨英的電話打進來,梁淞接起來就哭了。謝瀾聽到梁墨英的大嗓門:“小淞,mama為你驕傲?!绷轰量薜蒙蠚獠唤酉職?。那頭又說:“這件事,沒辦法,媽只能給北京那邊打個電話?!?/br> “不要… …”梁淞哭著拒絕,帶著一種受傷的小孩的腔調,謝瀾的心都快碎了。梁墨英嘆了口氣:“小淞,讓mama來做這件事吧?!?/br> 自己一時沖動,卻連累mama,去找劍拔弩張的外公求情。清高的她,該多么為難啊。 這件事最終以北京方面的神秘電話告終,校方領會到對方微妙而不容置疑的意思,知趣地不再提起此事。梁淞知道特權的威力,她極力避免,但還是成為特權的受益者??墒?,她明明沒有做錯啊… … 梁淞終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哭聲。在謝瀾過去的學生生涯里,也曾這樣為了一時的正義感痛哭過,也曾懷疑自己是否多事,是否在別人眼里是小丑。梁淞是她的過去,如果那時她不能給自己一個答案,她可以給現在的梁淞一個答案。 “梁淞,我為你驕傲?!彼t著眼,凝視著那雙流淚的澄澈的大眼睛。 謝瀾張開雙臂,把她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