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動
書迷正在閱讀:推優(校園 nph 師生)、做模特要全裸嗎、軟清(公媳,H)、禁宮風云(女強np)、距離童話零毫米、黑色曼陀羅、【海賊王】海潮之聲、從全員BE走向合家歡(NP、黑幫)、渺輕舟(民國,NP)、絕世名伶(GL)
張阿年放下挑子,將竹筐里的干稻草從欄縫往牢房里塞。 郁晚不出意外地又掛在墻上,扒在通風窗邊上往外望,可以見得她有一身好本事。 “郁姑娘,我來給你添稻草了?!?/br> 郁晚聞聲回過頭看他,但人依舊未下來,“多謝阿年哥?!?/br> 張阿年見她好似籠鳥盼著歸林般渴望外頭的天地,勸慰道:“你去京城那一趟減了整整三個半月的刑期,已經比許多人走運啦,再忍上百來天就能出獄,是好事啊,怎的還這般愁眉苦臉?” 郁晚總算下來,在牢門前盤腿坐下,“阿年哥,你可有聽聞京城傳來的消息?” 張阿年覷她幾眼,不答反問:“你問什么消息?問了作甚?” 郁晚只答半截話,“咱們王爺的消息?!?/br> 廊州在寧越王府轄區,她指的自然是譽親王。 張阿年“嘶”地一聲,湊上近前壓低聲音,“你怎么知道咱們王爺的事兒?莫非你這回護送貴人回京聽到了什么風聲?” “我哪里能聽到什么有用的?!庇敉磉B連搖頭,“貴人自然不會跟我一介囚犯多說話,也就是從旁人口中聽到提過一句‘譽親王’,我認識的大人物也就只有咱們王爺,故而問上一問,權當解悶?!?/br> “倒也真有那么回事兒?!睆埌⒛暌贿吶静?,一邊左右轉著頭看,“上回不是讓你們連夜去徐遠縣幫忙挖河道嘛,正是因為上頭傳來消息,京城的明鏡司要派人下來巡察,結果緊趕慢趕還是沒來得及在他們人到前完工,這事兒自然被參了一本。屋漏偏逢連夜雨,延州有個縣被查出私昧陣亡將士遺眷的贍養金,喻州被查出將次等糧食賣與北府糧倉。寧越王府轄下三州一道出事兒,陛下若再一味袒護,實在有失偏頗,難以服眾。眼下明鏡司盯上王爺,正順藤摸瓜想往深處挖,王爺忙于應對呢?!?/br> 郁晚心里摸了個七七八八,囁嚅著感嘆:“那當真是麻煩了?!?/br> 張阿年哼哼兩聲,“被明鏡司纏上的就沒有不麻煩的?!?/br> 他最后又塞了兩把稻草,拍拍手上的灰,“我去別的牢房啦,你放寬心,不久就能出去了,別把自己憋出病來?!?/br> 郁晚敷衍地點點頭,將新的稻草墊到日常睡覺的地方,癱軟著窩進去,目光渙散地盯著樓板,思緒悠悠飄遠。 一個月前她與閔宵順利回到京城,他急于將喻州刻意賣陳糧給北府糧倉之事上報,帶著一應賬簿直奔明鏡司找洛房端商討相關事宜。 郁晚身份特殊,由明鏡司下屬牢獄暫時收監,她在那處見到了符松蒙。 翌日上午,她尚還在睡夢中,忽然聽見牢門的鐵鏈嘩楞作響,獄卒告訴她,廊州的獄司來提人了。當天中午她便和符松蒙一道坐上返回廊州的囚車。 廊州的獄司催得急,一應手續交接完便不做停留地將她與符松蒙推上囚車。明鏡司的辦事處與牢獄不在一處地方,她找那獄司想要行個方便,對方冷哼一聲不理睬,陰著臉給她套上手腳鐐銬,徑直驅車出京。 郁晚還記得那天她往明鏡司辦事處的方向張望了許久,盼著能有神跡出現。但最終事與愿違,她走得匆忙,或許廊州獄司將囚犯提走一事還未上報到閔宵那一層,他根本不知曉,再有他當時必定陷于譽親王的事難以抽身,他們最終未見上一面。 轉眼已過了一月,想來這一月閔宵都忙碌得不分晝夜;不只是他,譽親王也該愁得茶飯不思。能兩廂對峙打得有來有回也好,陛下對譽親王那般偏私,能有如今的勢態,至少明鏡司并不處于下風。 許是長日困于牢獄,郁晚的心緒越發低沉,每日睜眼看著黑壓壓的樓板,聞著干苦的稻草氣味,她的心臟便像被泡進深水中,悶脹得喘不過氣,壓得她渾身乏力。 她經常逼迫自己昏睡,一睡大半日,可白日睡飽到了夜里更為煎熬,牢房昏暗,從通風窗往外看依然是漫無邊際的黑。她干瞪著眼熬到天明,漫長得像是被囚禁在深淵里上千年,那般滋味太難受,于是她決定還是夜里睡覺白日醒著。 她越發長久地趴在窗上張望,看看碧空白云,聽聽鳥啼蟬鳴,如此以消磨漫長的枯燥。她時常會看見那在樹蔭下喝茶吹風的修筠世子,便狠狠羨慕與嫉妒一番,同是坐牢他卻過得那般滋潤! 更多時候,郁晚只是枕著手窩在稻草堆里,如眼下一般盯著樓板發呆。她會想一想閔宵,想她出獄后的日子,她依舊要當個闖蕩江湖的女俠,匡扶正義,替天行道——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慕吟的麻煩! 也不知他那時出獄了沒有,那廝作為頭目該判得更重,可奉運鏢局既與譽親王有交情,誰料得到會不會幫扶他一把。 想著想著,困意籠罩下來,她又沉沉睡去... * 郁晚做了一個夢,夢中她乘舟南下,忽然狂風驟起,以席天卷地、摧枯拉朽之勢吹得乾坤變色,地動山搖。 她立于木舟之上,用盡內力穩住身形,卻如枝頭孤零零的枯葉般搖搖欲墜,她快要墮入深水中,坍塌的山脈碎石朝她砸下來。 “郁晚!地動了!別睡了!” 忽然一道焦急的聲音如炸雷般響起,從陰沉沉的上空如洪鐘、如密網般罩下來,將她所處的天地塞得滿滿當當,從耳道灌入,沿著脈絡鉆進腦海,震得她渾身一顫,眼睛倏地睜開。 地動了。 身下的牢房真如水上的扁舟般顛簸晃動,樓板的灰簌簌落下,外頭的人驚慌嘈雜地呼嚎,張阿年臉上脹得通紅,滿頭的汗,咧嘴咬緊著牙,手上正著急地扒弄那一大串鑰匙。 他終于找到郁晚這間牢房的鑰匙,一邊解下來一邊以極快的語速囑咐:“我把鑰匙給你,你自己開門,我還得去給別的牢房送鑰匙!” 他把鑰匙從牢門縫里扔進來,郁晚一撈握進手里,“一定要跑出去!” 郁晚渾身一凜,氣與血直往腦中上涌,一個打挺撲到牢門上開鎖。 她這一層專門關女囚,本身就只有數人,她在最靠里的一間,最晚拿到鑰匙,從牢房出來時已經沒什么人。 “哐!”一聲爆裂巨響。 郁晚急急剎住腳下,在地上蹭出兩道痕。 坍塌的樓板隔著半丈的距離重重砸在她面前,震得腳發麻,碎土和灰一股腦噴涌過來,她急忙抬起手肘捂住口鼻,瞇起眼睛穿過灰霧去看,一瞬間眼眶欲裂,涼意直往心里鉆。 天爺亡我??! 最近的下樓口被堵死! 當機立斷,郁晚拔腿就往長廊另一頭跑,她步伐極快,所用時間并不長,卻依然被灰塵和碎土澆了滿頭,坍塌的樓板碎石數回堪堪擦著腳后跟砸下,但凡不是她練家子的身板靈活些,就難以從五樓一路跑下來。 一樓的廳堂里已無人,門大敞著,外頭的cao練場上人擠得滿滿當當。 郁晚凝神聚氣,腳下快出重影,弓著身子埋頭往外沖。 路過一樓的長廊出口時,囫圇掃視的余光里映入一道白色光影,郁晚下意識瞥過去一眼,眉頭驚訝地一展,腳下猛地收勢。 修筠世子。 他站在牢門前,頭發上落滿灰塵,衣裳空蕩蕩地罩在身上,骨瘦的手腳腕上套著鐐銬,眼里死寂,面上悲憫,一聲不發。 如若不是郁晚有心留意四下,以免碎石塌下時避應不及,她大抵看不見他,他也全然沒有呼救的意思。 修筠世子不是身份尊貴?又在一樓,為何無人給他發鑰匙? 來不及細想,這棟樓不知何時就塌了,任她武功再高強也不過是rou體凡胎,她眼下只能自保。 郁晚一咬牙,撇開臉提腿又開始跑。 剛跑到廳堂,她又猛地剎住。 心里恨恨啐自己一句,她這回要是活著出去,她就給自己塑個泥菩薩像供著! 好死不死,偏偏讓她看到了廳堂墻上掛的斧子鋸子砍刀等器具,想來是獄卒日用所備。來不及猶豫,她兩步作一步沖上去,摘了斧子就往回沖。 馮修筠見著方才逃難的女子突然又返回,眼皮微抬,枯萎的眸光又煥發出光彩,隱隱閃著波光。 “姑娘,你...” 郁晚根本管不及和他說話,兩手掄圓,用盡內力狠狠劈下。 “篤!”“篤!”“篤!” 馮修筠內心動容,眼睛生熱。這牢門木料粗厚,質地堅硬,即使是做慣勞力活兒的壯漢也一時劈不開,這般生死關頭,他與這女子無親無故,她竟然舍命相救。 “姑娘,你別管我了,快逃吧...” 郁晚耳中嗡鳴,聽到這老人的聲音,卻沒分心去理會他的話。手上經絡凸起,每一斧子鑿下去,黑黃的門欄上就深深凹下淺白的砍痕。 灰土還在簌簌掉落。在兩人目光都未落及的地方,頭頂的樓板正“咔”地裂開縫隙,從一拃長破裂成一尺長。 “篤!”“篤!”“咵——!” 栓綁鎖鏈的門欄終于被砍斷,郁晚猛吐一口氣,手一撇甩開斧子,迅疾地抽出鎖鏈,一把推開牢門箍住馮修筠的手臂拖著人往外跑,“快!” 馮修筠疾步踏出牢房,手腳利落地跟上郁晚的步伐。 “咔”地一聲脆響,剎那間黑壓壓的暗影墮下,直直砸向兩人。 馮修筠瞳孔驟縮如針尖,嘶吼一聲:“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