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碎紅玫
樓下已經是亂成一團,人群圍成一個圈,中間空地上站著兩男一女。 女孩子的手臂還挽在男孩身上,被程政南粗暴地扯了出來。 程清音踉蹌一下,嘴巴都還沒張開,就被程政南暴怒的表情和嘶吼的聲音嚇得愣怔。 那個被她帶進來的男生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只是小公主到底是小公主,面對哥哥的情緒根本不知道怕,抬著下巴就迎了上去。 她說了什么,樓上并聽不清。 溫淮佑本想和他們一起下去,防止程政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可一看到大廳里聚集了這么多觀眾,他的腳步便慢了。 電梯口前,他拍拍朋友的肩膀,用眼神示意。 朋友知道他不愛拋頭露面,也不喜歡往熱鬧里鉆,于是點了下頭:“放心,我會把這兩小學生拎回來的?!?/br> 他去出面,溫淮佑負責善后。 他靠在樓上,雙肘壓在圍欄邊緣,翻著手機通訊錄,撥了個號碼出去。 眼神落下去,能夠將一樓的盛況一覽無遺。 大伙兒是去勸架了,可程清音一點面子都不給,被攔著還仰著腦袋跟她哥頂嘴。 程政南算是氣急了,又拿她沒辦法,偏頭看向那個小男明星。 “喂?是我?!?/br> 這消息不能流出去。 溫淮佑吸了口煙,慢條斯理地跟電話那頭的人交代。 他三言兩語說完了,對方卻給出長長的回應。 他聽得無聊,下面準備動手了,被朋友硬生生攔下來,劇情的走向已經明了。 于是興意闌珊地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對面圍欄站了個身姿高挑的女人。 這里樓層高,需要一定的會員級別,并且對會員人數進行了限制,是以平日里根本見不著什么人。 溫淮佑有些好奇,張嘴吹散了煙霧,想要看清她的身份。 那人一身針織的緊身包臀裙,肩頭披了件素色圍巾,兩側布料悠閑地落在臂彎里,遙遠的距離看不清具體長相,卻能清晰地目視到她的唇色。 揉碎的紅玫。 是俞時安。 溫淮佑吞吐之間,稍微瞇了瞇眼。 他看見她在抽雪茄。 蔻丹的顏色墜在指甲蓋上,纖細的骨骼,瑩白的一小截手腕。 飄起來的煙霧往上走,路過她的時候,都不敢沾染半分。 他第一次覺得,紅色并不艷俗,也不過分喜慶。 她并沒有注意到對面有人,因為正全神貫注留意著樓下的動靜。 溫淮佑正想猜她會看多久,就看見服務生端著一盆水走到她身后。 她把雪茄滅在濕毛巾上,用盆里的水洗凈了手,轉身離去。 不過幾分鐘,溫淮佑就在那個空出來的地方里看到了她。 她不似朋友們那般直接,伸手去阻攔。她只微微低著下巴和腰身,作抱歉的姿態,朱唇一張一合,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竟真讓發瘋的野獸和小獸偃旗息鼓。 程政南扯著程清音走,朋友們緊隨其后,怕他辣手摧花。 眾人見主角離去,也紛紛散場。 只那個小男明星,被遺棄在亮堂的大廳中央,孤零零。 溫淮佑看見俞時安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幾句話。 早幾日就聽聞她入職大學當教師的事情,但如今竟在現場看見她真擺出慈悲的面孔,溫聲細語地開導誤入歧途的學生,溫淮佑不禁笑了下。 他下意識地把煙嘴往唇邊遞,被燙到指腹才發現已經燃到了末尾。 他差點忘了。 江南俱樂部是鄭老夫人的地盤。 而俞時安,是她的人。 * 離開的時候,他們打了個照面。 這是自她訂婚宴后,溫淮佑第一次在別的場合見到她。 她是來給程政南賠罪的。 別人砸了自己的場子,她還能笑盈盈地賠不是,這一套流水一樣的柔情送下來,即便是滔天大火也該滅了。 朋友沒開車,蹭上溫淮佑的后座。 一段路程不長不短,十幾分鐘他都在對俞時安的做法侃侃而談。 末了還下結論。 “鄭泠鳴其實也不虧?!?/br> 他說到這里,語氣變了。 “你看那張臉,那腰身……” 司機剎了車。 溫淮佑頭也沒偏。 “你到家了?!?/br> 朋友也沒繼續,歡快地離開,還說明天要把程政南約出來探聽后續。 溫淮佑透過暗色車窗看他背影,腦子里想起來的卻是那人立在遠處,淡漠的神情。 司機聽見關門聲,很快便重新上路。 夜景倒退得太快,琳瑯的燈光灼著溫淮佑的瞳孔。 臨走的時候,所有人都在場。 他依舊是最后一個上車。 這行為說不上有多故意,因為他本來就是溫吞的性子。 永遠不緊不慢,有理有序。 俞時安所展露出來的,和他很相似。 只是不同于那時站在樓上觀望的冷漠,靠近時看,她永遠都是微微笑著的。 這次也不例外。 她柔聲道別,叫的還是溫先生。 偏有多余的人在場,溫先生后面,多了一個別的先生。 他好似被長長的指甲不小心撓到,不痛不癢,又難以忽略。 溫淮佑長長舒了口氣,閉上了干澀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