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儒的壓力,公主被士人當眾辱罵,齊聞暴怒
鄭胗來的消息讓眾人都很畏懼,姜霞已經遇到不止一位內侍或是夫人來告訴她,請她不要去拜見鄭胗或者給立刻給鄭胗送禮。 當人身在局中的時候總是能聽到許多令人不解的聲音的,兩面的聲音一邊告訴你放棄妥協才是最好的出路,一邊告訴反抗堅持是絕望的噩夢。 沒有一條好消息。 只是平白讓人在惶恐不安中消磨時日,不過,雖然情愛和友好會令姜昭羞澀,這種威逼和壓力卻不能干擾到她。 試想一個人十幾年如一日都生活在高壓壓迫之下,處在被放逐和被砍頭的流言之中。她還會為某些輕輕吹來的寒風而感到畏懼嗎? 她只會覺得,寒風鋪面,讓她清醒。 她梳著飛天髻,戴著直插天靈蓋的鳳頭釵,一身清雅,姿容絕色,穿著米黃色紅袖邊的直裾長袍,外面是一層流光似得素紗,和齊聞一起在河間府接見了這位大儒和他的學生們。 庭院開闊,她坐在齊聞身邊,席地而坐,身姿半側,左右婢女如云,等候著她的吩咐。 兩側是長長的桌案,按照身份依次排列。 鄭胗和他的學生們進入庭院,朝齊聞略顯傲慢的行禮。這并非是出于他自傲的矜持,而是他代表的是來者不善,他如果表現的友好,大家還這么開罵? “見過齊司徒?!?/br> 大靖稱呼一個人,如果他的年齡很大,官職比自己高,就根據他的官職,在他年齡的基礎上,稱呼他為某公,如果這個人的年紀不大,但官職很高,就是根據他的身份,稱呼他的姓氏加上他的名字。 通常來說,齊聞的官職已經非常高了,但是呢,靈帝把九卿官職都給撒出去了,弄了十二卿,齊聞又年輕,不尊重他的人還是很多的。 鄭胗年長,但他代表廟堂還是承認齊聞的地位的,因為要把他弄回去干活。 如果不承認,就該罵:“你小子……” “見過鄭公?!?/br> 齊聞也回了個拜禮,他表現的還是很客氣的,他今天也穿了一身深色長袍,寬衣大袖,腰佩玉玨,頭戴紗帽,顯得一派端肅深沉,漠然寡淡,鎮定自若。很符合士人的審美。 鄭胗行過禮就被齊聞邀請落座,他的弟子們也在中庭都紛紛坐下,鄭胗還禮節性的問候了姜昭和齊聞。話到末尾,他又搖頭失笑:“老夫險些忘了恭喜公主有喜了?!?/br> 說罷,又要起身來行禮,這話說的有歧義。容易成為借題發揮攻擊的借口。 姜昭瞬間汗毛倒豎,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不等鄭胗行禮完畢,一旁被齊聞收留的官眷里就有世家子弟高聲:“鄭公恭喜錯了,公主有喜,喜在女大王若是做了皇帝,公主輕則是尊榮更甚,重則是繼任寶位,受國之垢,社稷之主。區區有孕,如何能算是第一喜?” 齊聞眉毛倒豎,眼神朝那人望去,只見一個容貌不俗,又風姿出眾的年輕人穿著白色馮翼衣,手里提著酒壺,怡然不懼齊聞殘酷的眼神又繼續笑道:“鄭公如要真的賀喜,從今往后牝雞司晨這才是第一喜,第二喜,自然是女主就國,移風易俗,從今往后,你我人人都要順序顛倒,在夫人的后賬里休息,請夫人去為我等辦理公事,一生都落得輕松。第三喜,還要感念司徒,身為三公之一,遲遲不肯回到廟堂,卻在這河間府內,興風作浪,勾結外域異族,把我們河南之地的金銀財寶都席卷一空,用我堂堂華夏無數前人嘔心瀝血的匠人工藝去換一堆粗野的毛皮、石頭裝飾,去點綴這些毫無見識的婦人的妝奩。想我們這位年少成名的齊魯子弟,應當是不害怕他的家族因此而遺臭萬年的吧?!?/br> 說完,他還仰天哈哈大笑,裝作酒醉,又跌坐下去。 而滿座等他說完,已經都驚呆了,特別是他身邊左右的士人們,恨不得立刻離他遠點。 坐在齊聞身側的姜昭把目光投向此人,就看到他還坦然回看,朝她微微一笑,似乎絲毫不介意她的注視。 不過可能是姜昭面色不如他所想的惶恐或是震驚,他也難得有些詫異,但詫異之后,又是滿不在乎的曬然一笑。體現出十成十的年少輕狂。 一邊站著的鄭胗看有人幫他開場,面色也不高興也不生氣,依然不疾不徐和齊聞賀喜,甚至還幫齊聞寰轉道:“人人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想必這位公子只是吃多了酒,有些發蒙,等到醒酒了必然會知錯。公主有孕在身,還請您也不要放在心上,多加善重?!?/br> 齊聞的手垂在膝蓋下,被姜昭握著,沒有任何動作。臉上的表情也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姜昭知道,鄭胗這樣做并非是真的關心她,而是在替那個年輕人說話,怕齊聞殺了他,提醒齊聞,她懷孕了,不要多造殺孽。再有就是博取一個昔才的名聲。 這些在座的人,誰還沒有點親戚關系,敢在這樣的場合如此放肆的人,能是沒有家世的人嗎?鄭胗保全了他,自然順水推舟就得到了一個人情。 只是求情,成不成功,不就是多說一句話的事情,不耽誤什么。 反正殺了他,是齊聞的罪孽。 不過姜昭其實不生氣,因為,鄭胗上輩子也拿這套對付姜霞,被姜霞直接一劍殺了,然后把他全族都給夷滅了,他的弟子們要么寫信辯駁自己不支持他,要么就享受廷尉的酷刑。 所以最后他眾叛親離,活下來的弟子名聲也都臭了。 在姜霞的豐功偉績下,史書上記載他,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話。 她同一個隨時有夷族危險的人,沒啥好爭的。 是以,姜昭蹙眉作虛弱態,悲傷一笑,同鄭公笑,又柔聲勸齊聞:“咳咳,多謝鄭公關懷,大郎,不要傷心了,且敬鄭公一杯酒吧,妾與你同飲?!?/br> 齊聞垂眸看她,神色深沉,不置可否。同她把臂喝了自己的酒,又抓住姜昭柔弱無骨的手,當著眾人將她的酒也奪來飲就,這才輕展衣袖,面不改色,漠然冷淡朝鄭胗道:“鄭公來的不巧,如今正是秋高氣爽,適合登山之際,不想某適才卻患了足疾,不良于行。不然便可以與鄭公把臂同游了?!?/br> 足疾? 眾人不由議論紛紛,齊聞此前分明是自己走出來的,他何來的足疾,他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鄭胗不得氣得罵他? 不過鄭胗雖然沒料到齊聞臉皮如此厚,倒也不生氣,一來就能說服,那他也別來了,換個人不輕松些,車馬勞頓的,來一趟半個月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