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信
從白馬寺中出來,秀兒瞧見她這幅樣子,嚇了一跳。便連忙上前,拉著她的衣袖道:“小姐,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么?” 白雙搖搖頭,別過眼,徑直上了馬車。 但秀兒還是看見了,她滿是污跡的面上,那雙靈動的眼,此時腫的似是顆核桃。 秀兒心中擔憂萬分,她皺了皺眉,轉身也準備上馬車。卻瞧見了不遠處停了架馬車,馬車旁站著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向公子。 白府的馬車在片刻之后,便搖搖晃晃的朝著香山腳下去了。 向南上了馬車,讓車夫趕著馬車就跟在不遠不近的后面。 再進京城時,天色已晚。 如今已是盛夏,白雙在馬車中閉眼小憩。她身上穿的還是綢緞,一點都不清涼。 早一月,秀兒都已經換上了薄紗,但是白雙似是病的嚴重,極度畏寒。 看著自家小姐變的這般消瘦,她心頭自然心疼。 馬車停在白府門口時,正巧暮色四合。 白氏聽著他們回來了,便親自出來,接了白雙回去。 看見她一身如此的時候,白氏嚇了一跳。見沒出事,便沒多問,牽著她的手回院子去了。 秀兒走在后面,還未跨過大門檻,就被身后的一人拉了個踉蹌。 向南扶住了她,又往后退了半步說:“秀兒姑娘,雙兒她……怎的從寺中出來,就成了這樣?” 聽著這溫潤如玉的聲音,秀兒瞧去。 一張俊秀的臉映入眼簾。 分明往日見這位向公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但今次,她莫名的心如鼓擂。 “向,向公子?!毙銉盒辛硕Y,才低著頭說:“奴婢不知,小姐她也不肯說?!?/br> “哦——” 聞聲,向南的目光朝著里面看去,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 “向公子可是要進去坐坐?奴婢這就去通告?!?/br> “不必了,”他收回眼,從袖籠中拿出了一枚明黃錦囊說:“秀兒姑娘,麻煩你將此物交予雙兒?!?/br> 秀兒看了一眼,就驚道:“這……是何物?” 世人皆知,這世間能用明黃的人,只有皇室。 向南垂眸,眼下一片陰郁。 “此乃太子聽聞雙……白小姐病了,特意找高僧誦過經的玉。你交予她便是,我,先走了?!?/br> 說完,他便轉身匆匆離去。 秀兒還未曾回應,見他離開,只得握著這燙手的東西,回了院子。 “秀兒,你去給小姐準備洗澡的熱水?!?/br> 剛剛踏入院子,白氏就喚了一聲她。 秀兒只得將錦囊揣著,先去燒水了。 白氏坐在桌子前,陪著自己的女兒吃了些東西。 今日,白雙的胃口似乎更差。 她擔憂道:“雙兒,你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訴娘親?!?/br> 聞聲,白雙勾了勾唇,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出來,說:“娘,您別擔心。雙兒很好,雙兒只是累了,想早點休息……” “雙兒……”白氏幽幽的嘆了聲氣,卻也只得起身,又道:“那為娘便不打攪你了,你好好休息。如今回了家了,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盡管告訴娘。千萬別悶壞了身子,知道么?” 白雙起身,屈膝行禮之后道:“娘親慢走?!?/br> 白氏依依不舍的離去,秀兒已經往浴桶里灌了熱水。 她任人攙扶、寬衣,進了浴桶中。 低頭,才瞧見了落在地上的那封信。 白雙便抬聲叫道:“秀兒,幫我那封信撿起來?!?/br> “小姐洗完了再看吧,若是這信沾了水中,模糊了字跡便麻煩了?!?/br> 秀兒應聲而來,撿起了地上的信封,沒有交給她。 白雙卻閉了閉眼,似乎并不打算看,只道:“燒了吧?!?/br> 眼不見,心不煩…… “這……” 她看了看這信封,是用黃紙底、紅線描的框,儼然是佛們用的東西。 白雙不耐煩道:“去!” 秀兒滿面為難,卻還是出去了。 可真的聽見她出去的時候,白雙又睜了眼。 算了,那信能有什么好看的? 無非是家國情懷,無非是殞身治朝,無非……應允來生。 應當是無趣。 看了,還得白白念他一念,給自己徒增煩惱。 于是,她并沒有出聲叫住秀兒。 接著,很快就聞到了一股子紙張燃燒的氣味。 白雙收了心,自嘲一笑,松開了方才不自覺握緊的拳,就又閉上了眼。 …… 沐浴過后,白雙從屏風后出來,秀兒用干帕子給她的頭發勒水,她則坐在閨房門口問道:“那封信,燒完了么?” 秀兒聞聲一笑,“奴婢就知道,那信于小姐而言,是重要的物什。奴婢怎么敢真的燒了?此時就壓在您的枕頭下呢?!?/br> 白雙聽了,莫名覺得心落地了幾分,面上卻又怒斥道:“你不聽我的話,明日便讓人將你發賣了!” 知她說的是氣話,秀兒只咯咯笑著,為她擦著發上的水珠。 月上樹梢。 白雙擦干了頭發躺回了床上。 她望著黑漆漆的床帳頂,終是伸手去了枕下。 指尖觸碰到那信封時,她終究心一橫,去點了燈,便拿著信封坐在了燈下看起來了- 雙兒,我此去之路是不歸途。 這幾月與你相識、相知,是我一生都不曾想過的事情。但與你許下的承諾,今生恐難實現。 若有來世,你只需等著我出現,再同你完成今世未完成的約定。 屆時,汝漓自當不再畏首畏尾。 望你不要太過悲傷。 我此生是負你,也負了自己。 但終有一日,我相信,你我定會湖海相逢。 望珍重。 汝漓- 寥寥數語,似是緊急之下才寫出來的一封信。 說是信,白雙更覺這只是一張字條。 她本壓抑下的怒,被這幾句話擾的翻涌。 他還不如不留言語! 這只言片語,是不是在說,他其實無話同自己說? 手中的信封已經揉成了團,而這張信紙,卻還平展如新。 白雙倏地落了眼淚,但面露冷笑。 “誰要與你相逢?明日我便讓娘去說媒,嫁作他人新婦!” 話雖這么說,但她還是又來來去去、仔仔細細的將信看了好幾次。 縱使最終得出的結論是,汝漓是真的拋下她去了,但白雙卻覺得心思平靜了很多。 仿佛,未來有一日,他們真的會山水相逢。 而他也說了,不愿她太過悲傷。 白雙將信紙折好,裝進了揉皺的信封中。 她自言自語般道:“你覺得我會傷心?可笑,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有過露水情緣的花和尚罷了。你真以為你就算自焚為世,佛祖便能收下你了?做夢!倒不如在這世間……” 說到最后,她兇巴巴的神色漸漸的消散了。 倒不如留在這世間——酒rou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同她相守一生,多好。 回到床上,白雙深吸了口氣。 那鼻尖的紅潤分明是要哭的征兆,但她卻握著拳,似是捏著什么東西,沉沉睡去了。 …… pо18h?(ωo?1⒏ ν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