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親近
在師祖家歇了一夜后,一大早老頭就把她叫醒,裝模作樣的拿著畫具,誆兒媳婦兒說要帶徒孫出門寫生。 徒孫倆演了兩天寫生的戲碼,也就把家里人誆住了。嚴格來說不算誆,他們也確實是去寫生了,大師一直抓江晚月的工筆技法,抓得很嚴。雖然是曠了文化課,但藝術課倒是一天沒落。高中專業老師又怎么和大師能相提并論呢?他隨便的點撥,都強過老師們上好幾年。 到了周四,倆妖怪合計好出門。 馮璐在單位工作,也是工作忙,沒空搭理那一老一小,叮囑了幾句要記得吃降壓藥和降血糖的藥后,放了這倆妖怪出門。 江晚月一個人背著兩個人的行李,還得攙著拄拐的老頭,郁悶得很。 老頭坐不了飛機,只能坐火車,定了VIP軟臥。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晚上到屋后,把老頭安置在家里。 …… 衛致已從花兒處得知江晚月去江南接大師了。 他放學到家已是晚十一點,樓上叮叮咚咚的聲響傳下來,衛致微微一笑,都沒等洗澡,放了書包拿了鑰匙就往上跑。 還沒進門就聽到她罵咧:“真該死!暖氣沒了,把你凍死了怎么辦?” 只見一個老者坐在沙發上大快朵頤的吃雞腿。 “你給我留點。我也餓!是我背了一路的行李!您就不能照顧一下小輩嗎?” “尊老在愛幼前邊?!崩项^囫圇道。 這就是大畫家…張大為?大師? 衛致愣了愣。 江晚月看到門口杵著的人,氣不打一出來:“你來干嘛!媽的,把我們家鑰匙還我,來去自如的,別搞得好像是你家似的!” 衛致醒目的選擇閉嘴,她現在渾身火,等會撩到他身上又得吵。 張大師這才看到門外穿著校服,儀表堂堂顏若衛階的少年。他朝著江晚月喊了聲:“死丫頭,把我老花鏡拿來,我來看看這個標致的少年郎的樣貌?!?/br> “不拿!別看了!他比你還丑?!?/br> “嘖!怎么說話呢!我看他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英俊瀟灑?!彼嗣?,似乎是在回憶自己年輕時候滿樓紅袖招的盛況。 江晚月嘔了一聲。 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衛致,還是愣了會。這徒孫倆,簡直…如出一轍。 他回神,走進房內,不卑不亢和大師鞠了一躬,起身后溫和有禮的自我介紹:“老先生好,我是衛致?!?/br> “你好后生崽子”溫和的話語一落,接著對江晚月呼道:“江晚月,給我拿眼鏡??!我看不見??!” 江晚月一邊研究打不開的地暖,一邊咆哮:“等等會死嗎?。?!” 突如其來的高聲尖叫,讓久不遭遇風暴中心的衛致,眨了眨眼。他單膝跪在她身邊看了看,研究了一會,該是壞了。 “別蹲在地下,涼?!?/br> 江晚月不理他。 “你琢磨半天,也研究不出什么名堂。專業的事應該找專業的人來做?,F在這么晚了,沒師傅來修的,我看不如把家里的門窗都關了,把房里空調的暖氣都打開來得實際。等明天早上,我再打電話讓我媽找人來修。你看,如何?”衛致單膝跪在她身邊,低聲對她溫柔道。 “暖氣我不開都行,但老頭子凍死了怎么辦?現在這么晚了,老頭子做了一天一夜的火車,該好好睡覺了。一把老骨頭被我折騰死了你負責?” 張大為嘖了聲,大罵道:“孽孫!呸呸呸!晦氣得很!說什么死不死的!說我壽比南山?!?/br> 衛致仿佛看到了江晚月老了之后的樣子,一時覺得親切好笑,也笑出聲了。 江晚月看到衛致的笑就煩:“笑個屁!沒看到我煩死了嗎?” 屋內確實涼颼颼的,江晚月支了個電爐子給老爺子烤腳,一晚上這樣也確實不安全。衛致思索了一番。 “哎呀,我就湊活湊活得了,爬過雪山,淌過草地,就這么點冷,算個屁。死丫頭你也甭折騰了。過了這一宿,等明兒我就有地方住了?!?/br> 衛致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徑自下樓,從家里拿了兩張閑置的電熱毯上樓,一張鋪在床上,一張鋪在地下,如果起身換鞋,赤腳踩在地上也不會涼。他開了客房空調的暖氣,把客房的床單鋪好,接著,又拿了一個閑置的夜壺和坐便凳上來。 整個過程,江晚月看衛致的眼神都透著折服。 衛致弄好一切后,溫潤有禮的對老爺子道:“從客房走到浴室太遠了,晚上怕您起身不方便。老先生,這是我弟弟小時候用的,很干凈,我也洗得很干凈,希望您不會嫌棄?!?/br> 6哇!所有老人會遇到的麻煩他都想到了,每一步都很細致,還維護了老頭的臉面。 要說這幾天,老頭子跟著她也是過了苦日子。馮璐阿姨向來講究,老爺子被兒媳婦照顧的精致極了,平時衣食住行,兒媳婦都規劃的極好,突然跟著江晚月這個大老粗,一時也是有不適應,不然此刻,他也不會感動的抓著衛致的手,委屈地控訴:“你知道我這幾天怎么過來的嗎?那死丫頭讓我跟著她一起吃泡面?。?!還讓我穿紙尿褲,不讓我在車上上廁所?。?!”其實是沒穿的,老爺子沒同意。 “……”無語。這不是擔心他在火車上上廁所被搖晃的綠皮顛摔了嘛… “我渾身都臭了,不敢洗澡,怕那個死丫頭把我淹進池子里憋死,孩子,你順便把我的澡也洗了吧…” 江晚月翻了個白眼:“死老頭,我下車的時候就問你要不要找個漂亮的老保姆給你洗一洗,你自己說怕太臭熏到漂亮保姆晚節不保,我抗臭熏我就好所以不用?現在又造謠說我虐待你?” 張大為委屈兮兮的握著衛致:“小伙子你看!這死丫頭就是這樣對我大吼小叫,天天欺負我老了走不動路!” “別裝了,沒人要看這一出哈?!苯碓逻舌履?,環抱住胸警告道。 “好的?!崩项^不裝了。挺乖巧。 衛致搖頭,攙著老藝術家,溫柔道:“來,我幫您洗?!?/br> 江晚月切了聲。 “等等!”老頭大叫。 “又干嘛?。?!”江晚月也大叫。 “我要眼鏡?。?!”張大為壓過江晚月。 “吵死了?。?!”江晚月剁了腳就去給他找老花鏡。 張大為戴上眼鏡,攙著衛致,把衛致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 江晚月的白眼就在天上沒下來過。 他拍了拍衛致的手:“確實不錯哈~小伙子有我當年的風采,但沒有我標致?!?/br> 衛致失笑,柔和笑應是。 江晚月對著衛致咆哮:“你給他洗完澡了就快滾!看著你倆就煩?。?!煩死了?。?!” 張大為傲嬌的哼了聲:“那丫頭我沒教好,咱別理她?!?/br> 衛致嗯了聲,清冷的聲線溫柔道:“不理她?!?/br> “滾?。。。。。。。。。?!” 衛致幫老者搓背,老者閉眼享受,他收起和江晚月在一處時的老不正經,恢復了對外人的嚴肅,和藹的說了句:“小子,我平時不愛人家近我的身,看你,卻莫名親近?!?/br> 衛致柔聲一笑,沒應話,好巧,他也是。 …… 另一邊,葉漪在醫院修養。 葉漪被打斷了一根肋骨,陸定國勃然大怒,陸洪長期霸凌“小叔叔”的事情瞞不住了。但是事情都出在自己家,陸定國原本沒打算鬧大。 為了轉嫁矛盾,陸洪打死不認這一次打斷“小叔叔”肋骨的人是自己,奈何黃毛的樣貌他根本就記不得,他咬死不認,偏說是別人做的,說葉漪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陸定國見狀,決心等葉漪恢復之后,查個水落石出。 …… 周六一早,張大為帶著江晚月去了月暈街的一家成衣鋪。 那店鋪雖在鬧市,卻隱匿在最熱鬧街區最不熱鬧的巷里,那街巷是出了名的明清建筑群,住著的都是些老人。A市將這片區規劃成文物保護區,除非旅游旺季,平日里,本地人基本不怎么來。 那院落是典型的晚清建筑,門口的木門緊閉,墻壁上畫著許多民俗畫,諸如大鬧天宮、踏雪尋梅,還有一副鎮妖的“春宮圖”。還有一些特殊年代留下的破壞痕跡,顯然,在那個除四舊的年代,院落門口這些文化精品,都被破壞了一遭。 江晚月的針對性很強,只盯著門口的春宮圖看了好半晌,對師祖爺道:“這些都是后來補上的吧?顏料新的很?!?/br> “嗯,我補的?!?/br> “吔!”她回頭:“您補的?我在A市長大,咋不曉得您還幫私宅補過畫!” “我不說,她不說,誰知道呢?” 她受師祖示意,敲開了院落的門,不多時,一老者姍姍來遲。一開門,便是一副龍鳳呈祥樣式的鎏金屏風,抬頭望去,木雕懸在高墻之上,看著很是威嚴大氣。 庭院間,假山流水,滿池春雪。 她這才看清那姍姍來遲的老奶奶,那奶奶穿著旗袍,風韻猶存,舉手投足,盡是風華,一顰一笑,皆是氣度。 二人見面,相視一笑。那種穿梭時光的情誼,在顧盼流轉間,帶著時光和情感的厚重,感染到了一向神經粗條的江晚月。 “你來了?!?/br> “我來了?!?/br> 不是好久不見,也不是噓寒問暖,而是像昨日才見過一般,沒有那么多大開大合的情感表達,就像問,你吃飯了嗎一樣,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