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轆轆遠聽
“你能說話嗎?”燕裁冰指尖蹭了蹭他的喉結,因為依偎上來了,沒有任何抵觸就碰到那致命之處。 男人瞇起了眼,很舒服般微微抬起脖頸,想讓她繼續摸下去。 但她只是為了確認這人的喉嚨是否受傷——答案是沒有。 看上去是單純的不會說話。 “別急,我們用靈力,如果你有想說的東西,就努力想著傳達給我的吧?!?/br> 燕裁冰握上他的手,輕巧地放開自己的神識,任由對方入侵自己的最珍貴的地方。 那男人對他擁有多大的權限一無所知,只是雙眼微濕地注視著她,似是對這世間一切什么都不理解。 燕裁冰嘆了口氣,摸了一把他有些粗硬的短發,說:“你稍等一下,我休整一會兒就給你好吃的?!?/br> 怎么能給人吃生靈鹿rou呢。 那男人見她的手離開了脖頸,似是有些著急,又將側臉往她的衣襟上蹭,幾番后竟然干脆撐起身體,往她身邊貼。 幾乎要抱上來……但只是蹭來蹭去,用他的發尖輕輕撩過她的前襟與手指。 真是和貓一樣。燕裁冰這樣想著,沒忍住狠狠薅了一把他的頭發。 她之前見過那種貓貓,一開始看上去愛答不理,但是如果讓它聞好了自己的味道,再給它一點小魚干,它就會跑過來用脊背蹭來蹭去…… “怎么會受這樣重的傷呢……“燕裁冰輕輕嘆息,已經完全把對方當作可愛動物般看待, 她每集攢一點靈力,就給對方傳遞一點,直到他肩上的傷快要愈合了才停手。 “提前預警,我做飯可不好吃哦,”燕裁冰從芥子袋里掏出幾個法器和一些香料,“最好不要吃生東西,很腥,我幫你稍微烤熟吧?!?/br> 她把那塊靈鹿rou拎起,清潔了一下,抹上一些香料,又從右手手心里升起一團火,烤了起來。 ……rou的油脂滴到了手上,但是沒關系可以清潔…… 看著男人明亮的雙眼,她就默默接受了這一切…… 感覺這塊rou全熟后,她又拿出一方手帕包起遞給他。 男人似乎從沒吃過熱食般狠狠咬了一口,又全部吐出來,似乎有些畏懼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把那塊掉在地上的rou叼了起來。 “……算了?!?/br> 燕裁冰沒趕得及制止他,只見男人立刻將那么大一塊rou咽了下去。 她看著他吃完,淺淺清潔了一下,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你可以信任我,”她也從未遇見這樣的狀況,只能慢下語速說,“你有想告訴我的事情嗎?讓我看景象也沒關系?!?/br> 她建立起神識的鏈接,閉上雙眼努力感受著,沒想到被舔了一口。 舔在她臉頰上。 還沒等她愣神,就看到神識里一片荒蕪。入眼即是枯骨黃沙,似乎有旌旗愣愣地立在荒野里,甚至沒有力氣隨風飄動。 緊接著是百蟲洞xue,那些毒物個個都有人大,還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爬來,看得燕裁冰幾欲作嘔。 然后是……深不見底的湖。 最后是一個看不出是誰的男人的衣擺,那繡著金竹的衣擺一次又一次掃過他的臉,不染凡塵著驅使他…… “殺常思?!?/br> 那華貴衣擺的主人說。 “現在的你就是一條狗?!?/br> 神識倏然抽離,尖銳的疼痛讓燕裁冰忍不住彎下腰干嘔幾聲。但那貓似的男人卻立刻得了機會,雙臂一張就抱住了她,也不管其他只知道往脖頸處湊。 在他雙唇靠近筋脈時,燕裁冰瑟縮了一下,差點把人扇飛——但她向來極有自制力,落到男人身上只是輕輕推開。 “你叫殺常思?什么怪名字?!?/br> 男人歪著頭看她。 燕裁冰又摸了一把,得了,骨齡至少三百……再往上的,她看不到。 可能是被仇人整成這樣的吧。 按理說她不該再管,但剛剛看到的景象卻讓她不知為何心痛得難捱。于是只好嘆了口氣,又握住他的手,說:“我要在此打坐,你要出去就叫醒我,讓我知道一下出去的方法?!?/br> 說罷也不管男人怎樣歪著頭盯她,立刻調息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靈腔稍微充盈起來,她就立刻睜開了眼。 不愧是骨齡三百的前輩,來去無聲無息,早就四處不見身影,只是把陣眼刨出一個洞…… 燕裁冰將手掌覆蓋在陣眼上,確認這是出路的關鍵后,又回到北耳室。 不知為何,這里總感覺很靜謐,想到肚子里的醉鄉丹,她干脆拿出幾本秘籍準備讀一會兒。就在她翻到第二本的時候,膝上的一本書冊突然掉落在地上。 她沒有用靈力撿起,而是下意識彎腰——于是便看到了冰臺底部刻的花紋。 這是阿卻袖口繡著的紋樣。 她并未太過驚訝,只是默默將這個花紋在心里收好。竹檐寺、柳家與師父關系匪淺,這是早就知道的。 她只是突然……有點難過。 這心情不知從何而起,卻催促著她快點出去。于是她也不計較那顆醉鄉丸了。 大不了就直說,正派修者大抵還是在乎些道義與各位修者的面子的。 她回到陣眼處,惡劣心起,干脆掏出銀月,狠狠戳進陣眼。 一陣天旋地轉,燕裁冰發覺自己來到一個城鎮,然而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就發現這里行人的穿著打扮是梧服時期的。 這里應該是護陣幻境之類的,幻境里時間流逝與外界不同,所以她也沒有懊惱。雖然無法調用靈力,但她身上有許多凡人功法,正好能用上。 眼見前方似乎有一個黑色身影,她迅速運起浮身步跟了過去。那人雖著短打勁裝,但從身形來看像是女子。不過梧服這個時候對女子限制頗多,大抵是女扮男裝吧。 跟著那人一路到郊外樹林,遠遠瞧著她和亭子里一個宮裝打扮的女子說了什么,然后從她手中拿了一個玉石制成的盒子,下跪行禮。 之后又回到城中,在各個商鋪間打轉,不過一個時辰,手里邊提滿了胭脂水粉綾羅綢緞。 燕裁冰嘆了口氣,直接現身,伸出右手道:“我幫你拎著吧?!?/br> 黑衣女子毫不驚訝,非常自然地把紙袋分了一半給她,說:“我以為你就一直這樣躲著了?!?/br> 倒是燕裁冰有些詫異,問:“你認得我?” 黑衣女子停下腳步,轉過頭定定看著她,突然飄出這么一句話:“哦?現在又是哪個時候的你?” 燕裁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什么跟什么?” 黑衣女子搖了搖頭:“算了。我叫孟何,你先陪我再逛一圈,等結束了我告訴你怎么離開?!?/br> 燕裁冰肚子里一堆問號,可每每還沒等她問出口,孟何就擲來什么新買的東西,要使上一身功夫才堪堪接住。 直到黃昏將至,她已經基本成了一個移動的貨架。 “這次也多謝你了,”孟何拍了拍手,喚來一輛馬車,在燕裁冰吃人的目光下淡淡道,“放進里面就行?!?/br> “所以我是在幻境里嗎?”燕裁冰問。 “幻境?什么幻境。你是來到梧服了,”孟何拍了拍手,也把自己手上提的東西放進馬車,“百年后我會給你留通道,不過你過來這邊后,來到的是什么地點,什么時辰,遇到的是幾歲的我,都不一定?!?/br> “誒?那座墓……”燕裁冰脫口而出,剛察覺出不對就急急剎住,可孟何顯然已經聽見了。 “墓嗎?原來如此。不過你放心,那只是一個通道,還有很多等著你發現呢?!?/br> 她頓了頓,繼續說:“這些事不要說與任何人聽?!?/br> 見燕裁冰點了點頭,孟何放低了聲音,道:“小心周漱梧?!?/br> 突然聽到師父的名字,燕裁冰有些反應不及,還未等她問為什么,她就被孟何一推,不知怎么跌到一個漆黑的地道里。 再睜開雙眼時,已是桐城的一條小巷。 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的靈力已經恢復如初,就連神識的損傷也被修補好了。 手心里多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小石頭,暫且看不出有什么名堂,扔進芥子袋去。 燕裁冰對這里已經有些倦了,直奔降妖塔,用銀月割開手腕,取血畫陣,靈力完全放開,形成一個只有化神期大能才可立刻破開的結界。 她手指翻轉,在將虎骨噦厥拿出的瞬間把金染塞了進去。 平安無事。 燕裁冰擦掉嘴角的血,也不管戴不戴什么帷帽了,現在就離開桐城去找個正經門派呆著! 她繼續畫陣。 血流得太多,已經幾乎感知不到外界,勉強撐到畫下最后一筆,力氣已經完全用盡。 失去意識的那一瞬間,她好像聽到了一個女孩的聲音。 “……妗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