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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開始下雨了。 這是一個臺北幾乎每天都在下雨的季節。 也代表更可怕的日子要來了。 或許吧,反正我也沒再在乎了。 我打算去念高雄餐旅大學,而郭旨慶會去念高雄中山大學,我們說好的。 我很開心他愿意為了我去高雄,這樣我們就可以繼續愛下去了。 我們可以很穩定的,繼續下去。 愛也愛不膩、看也看不膩、玩也玩不膩。 這是我這輩子最堅持的事了。 「琦書,我說什么,你聽見了嗎?」 我頓地停下注視水面的目光,轉而看向郭旨慶。 他笑的一臉從容,真羨慕他總是笑的那么開懷。 「沒有?!?/br> 「你喔!別人跟你講話都必須講兩次才聽得進去耶!很不專心喔!」 我淡淡一笑。 「什么,你再說一次呀?!?/br> 「我說,你確定我們真的可以在民宿前面烤rou嗎?會被趕吧?我們還是去停車場那邊烤啦?!?/br> 「我已經跟老闆娘說過了啦,他答應啦,他還叫我們跟她們家一起烤?!?/br> 「真的假的?」 「嗯?!?/br> 「好吧,那我們現在去買材料,不然來不及喔?!?/br> 「好呀?!?/br> 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然后起身。 郭旨慶突然牽住我的手,我抬頭看他,他對我笑笑。 剎那閃過的從我手掌中飛走的,熱度,為什么而存在? 他的手掌好大、手指好細長,不管怎么擺就是很好看的手的模樣。 我總是走在他后頭,看他那兩隻手晃呀晃的,空蕩蕩。 我會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好溫暖,手心里那暖烘烘的熱氣,傳送給我。 一點保留都沒有。 「哈~我握到了喔!」他愣愣的低下頭看著我。 我對他燦爛一笑。 我想他一定能接受到我的善意的,可是。 「不要鬧了?!?/br> 他總是會毫不留痕跡的抽走。 不論是手、又或是….愛。 我只能兩隻手交疊在一起,盡力留住他手心的溫度。 風一吹,卻會把溫度帶走。 風能不要來嗎? 他不知道我是多么努力、多么努力的想要挽留。 即使很無力。 我都想,一次也好,就這么一次。 能不能不要再放開我的手? 而現在,卻有個人握住我的手了。 我卻急迫的想要放開,心不自覺的揪起來。 心里忐忑的是被握住的那種反感和rou麻,你離開了后,我甚至都不再讓別人碰我。 這成了一種慣性定律。 如今他卻自然而然的握住我的手。 我不能,可是我不能放。 畢竟我愛他,雖然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愛哪個他。 郭旨慶的手,真的太guntang了。 燙到我都渾身發顫。 渾身發冷。 冷。 我和郭旨慶因為烤完rou真的太累了,所以沒做什么就睡了。 兩個人,背對背的,閉上眼睛。 我們沒開冷氣,讓夜風從窗戶外頭灌進來,一絲一絲的,若有似無。 我好累,然后我緩緩的….停止思考。 他輕輕摸著我的發絲,溫柔的像流水一樣。 我感覺到風從我腳底吹過去,也一樣輕柔。 這是一個連呼吸聲都聽得特別清楚的夜晚,我知道他悄悄的靠近。 還是我悄悄的靠近? 我只知道他閉上雙眸的臉在我的視線中不斷放大,直到我聞到他臉頰淡淡的洗面乳味。 我死死的盯著他那紅潤的雙唇看,微微溫熱從鼻子吐出的氣息,讓我一陣顫慄。 我是多么的愛你,我愛你愛到,這個世界只剩下你。 深吸一口氣后,我吻上他的唇。 在下一秒,他睜開了雙眼,用一種驚恐的表情。 「你干嘛?」 我微笑。 「書書,你為什么要親我?」 我還是微笑。 「黃琦書,你不要笑,你說話呀!」 「我喜歡你,為什么不能親你?」 「我不喜歡你呀!」 「你不是喜歡我嗎?你不是還摸我的頭嗎?」 他震驚的瞪著我。 「誰摸你頭?書書,你怎么了?」 「???」 他靠過來摸我的額頭。 我趁機抱住他的腰,「我們今天一起睡吧?!?/br> 「放開……」 「不放!我喜歡你,我要你!我不想放開你?!?/br> 「可是我不喜歡你?!?/br> 我不喜歡你….. 然后我醒了,換我睜開眼睛。 我滿身大汗的,風卻不斷灌進來,更加深了我的汗的冷。 我轉頭看向背對我的郭旨慶,那相似的背影。 情不自禁的抱過去,他被我驚醒。 「琦書….怎么了?睡不著嗎?」 我搖搖頭?!杆搜?,但又醒了?!?/br> 郭旨慶轉過身來看著我?!冈趺礉M頭大汗的?做惡夢了嗎?」 他欲伸出手摸我的額頭。 我握住他的手,笑說:「做吧,我們做好不好?」 「???怎么突然?」 我更靠近他的懷里:「好啦?!?/br> 然后吻上他的唇。 我感覺這個夜里的激情,似乎帶著,莫名的傷心。 是不是因為,你? 小姑姑住院了,在這個快要結束的學期的前幾日,我從學?;氐郊?,發現小姑姑一臉蒼白的躺在地板上。 送去醫院,才知道原來小姑姑得了癌癥。 是末期了。 小姑姑怎么這么笨呢?連自己的身體不對勁了都不知道。 我怎么那么不關心小姑姑呢?連小姑姑臉色有異樣也看不出來。 如果就這樣離開了我,小姑姑把我一個人丟下,我要怎么辦呢? 這真的讓我心痛得哭了出來。 而我可以告訴誰? 梁怡貞不理我了,曹正衍不找我了,郭旨慶….又不知道關于我的過去。 我可以跟誰開口我的害怕恐懼? 是多么令人無助的場景,而我該怎么做? 小姑姑好像打給了遠在紐約和倫敦的爸媽,因為現在他們就在我眼前,跟他們各自后來的家庭,和我一起吃飯。 我知道我的臉很臭,但我該怎么開心的起來? 誰能告訴我對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卻道德倫理上應該要愛的人,要怎么笑? 苦笑嗎? 還是搞笑? 所以我選擇面無表情。 「書書,我知道你擔心小姑姑。但飯還是要吃得對不對?你就開開心心吃完飯呀,難得我們大家都到齊了?!?/br> 因為要來參加小姑姑的喪禮不是嗎?你們這些自私的人….. 「書書,你這樣都沒人想跟你吃飯了?!?/br> 我看著爸爸,然后冷冷的恥笑一聲。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拿了放在餐桌上的錢包后,奪門而出。 「書書!」 「沒關係,他只是心情復雜,讓他靜一靜吧?!?/br> 聽完這句話,我更不假思索的往郭旨慶家衝,眼淚卻止不住的掉落。 我愛的人要離開我,我不愛的人卻活在這世上。 我要怎么逃?逃的了今天卻逃不了一輩子。 這個人生,生來就是讓人想要逃避的。 我真想乾脆不要了。 如果沒有姑姑也沒有郭旨慶,那真的乾脆不要好了。 又有甚么用呢?我的人生。 任誰也不會去選擇我的人生。 偏偏人生無法選的。 可悲呀。 第四眼,人生是永遠都逃不出的鳥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