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路起棋是提前了一天出發回首都,沒什么行李要帶,還卡著點上了兩節數學課從學校走。 臨走前廖希給她兜里塞了兩片暖寶寶,到飛機上不知是效力太短還是室內太暖,這會兒摸著已經不怎么熱了。 z中每間教室都裝了空調,但冬天通常不太開,路起棋衣服穿得足夠保暖,雙手要在外待機寫字,有時凍得發僵,兩人待著一塊兒時,路起棋很自然把手往廖希那里放。 廖希一手就能握住她兩只,空隙處還能塞個小號暖寶寶進來。 “不然別去了?!?/br> 廖希早上給她捂手的時候隨口道。 路起棋寬慰說:“別太舍不得我,壽星也算我倆共同金主?!?/br> 景茂聲不費吹灰之力幫忙解決李起興這樁大麻煩以后,路起棋已經不怎么好意思講他壞話。 廖希目光淺淡掠過她的臉,看不出什么情緒, “棋棋,你心情不太好?!?/br> 路起棋自然心情差,而且是自從接到路彤那通電話以后,距出發日愈近愈差。 她在遙城待的日子,不說如魚得水,也算適應良好。對她這種喜歡一頭扎進舒適圈,最好這輩子別出來的人來說,遠離劇情主線,遠離景家那個風暴中心當之無愧是第一要義。 況且路起棋原身的人際交友,在她來了遙城以后便斷了聯系,也不知見面時怎么糊弄,什么大型真人沉浸式劇本殺。 但這煩惱是不能向廖希坦誠的,向這個世界的任何一人都不能。 面對男友的體貼關懷,路起棋只能滿腹牢sao摸摸他的漂亮臉蛋,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什么時候才能找到一個知心愛人呢?!?/br> 怨氣重到連這種話都膽大包天地說出口了。 廖??戳搜蹠r間,皮笑rou不笑說:“現在來一炮還來得及?” 脅迫作用下路起棋總算謹言慎行,但該說不說,她此刻觸暖寶寶生情,雛鳥情結發作,對未成行的那一炮還感到幾分遺憾。 下了飛機,路起棋臨時抱佛腳,登上以前使用的社交賬號,速記了常聯系的幾個名字和人臉,繼而發現對話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淺嘗輒止的人情問候,安心不少。 除了有一位,路起棋一見名字,特意點開多看了幾眼,直到圣誕節還在單方面發來消息。 徐子樂,原著中出場過的幾回的單純沖動騎士病富二代,是路起棋的追求者,也是敗犬炮灰一枚。 路起棋倒很羨慕他,因為不用死。她在回復框打字刪減好幾次,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往好了想,說不定碰不上呢。 司機將她送回老宅,途中得知唯一可能特意來為自己接風的路彤有事外出中,路起棋像死到臨頭改判緩刑一般松了口氣。 房間倒是跟路起棋走之前相差無幾,不過有差她也看不出來。 路起棋兩臂一展開始躺尸,闊別小半年,她剛剛從玄關走到房間的距離都覺得運動量略大。 而景茂聲明日的生日宴舉行地是在另一處遠離市區的莊園,路起棋沒去過,只知道連湖帶地,大約是腳下房子面積的幾十倍。 路起棋一翻身,早知道把章可的平衡車借來了;路起棋再一翻身,該死的有錢人。 女傭把路彤提前準備好的禮服送來試穿,淡粉色的刺繡絲質小裙子,吊帶和胸沿鑲著水鉆,裙擺到膝上五公分,清新不失典雅,挑不出錯的款式。 路起棋沒讓人幫忙,自己在試衣間穿好了,眼瞧著其余都合適,就是—— “打擾了?!?/br> 路起棋探出半個身子,兩手提著松垮的領口,問能不能改改,不然但凡眼睛比自己胸長得高,都可以一眼欣賞到她的胸貼。 禮服是她媽提前一禮拜就在給路起棋發著圖挑了,不至于把三圍搞錯,路起棋回去又對著鏡子捧胸,細究是不是縮水了。 直到女傭進來從衣柜給她拿了一個袋子,里面裝著胸墊若干,又幫著墊到迷你的rufang幾乎整個移位,在胸口擠出一道淺淺的溝壑陰影。 “原來是我的一貫手法?!甭菲鹌寤腥淮笪?,稀奇之余給廖希拍了張分享圖。 -?路起棋 -膽子挺大 廖?;貞俣瘸銎娴目?,路起棋回他說不露臉就還好。 -不穿衣服也能給我看嗎 路起棋已讀不回了。 晚餐吃得簡單清淡,是考慮到家里女性成員多,要維持身材到明天穿禮服的緣故,路彤特意提前囑咐廚房。 路起棋小口小口喝著雞湯,時不時應付來自上座兩人的問題。 直到管家走上來匯報:“小姐說沒胃口,不來吃飯了?!?/br> 路起棋看看對面空著的座椅,只見景茂聲面色不虞地點點頭,又轉頭向她:“小棋看起來懂事沉穩不少?!?/br> 她聽傭人說景安不久前已經搬出老宅,自己在外獨立生活,這幾天才被緊催著威逼利誘回來,大概率還在不爽。 景茂聲這人也挺矛盾的,干得出把她媽娶回家的事,還想著家宅安寧妻女和睦。路起棋記得原著后期快大團圓時,還寫到過他對原配即路影用情至深,娶路彤也是為了那幾分菀菀類卿。 真把自己當皇帝???路起棋垂下眼簾,突地有些氣不順,什么腦殘劇情。 前一聲夸獎落地屬實有些久了,路彤看向路起棋,重重咳了一聲。 她輕聲回答道:“應該的,叔叔?!?/br> 吃完飯路彤帶路起棋去到琴房,路起棋被提前告知過,這次回來順道會帶她去一些聚會露面。 雖然起步稍晚,路起棋進入景家后自然而然接受了一些藝術教育,免不了琴棋書畫,然而越學,路起棋就越無法接受自己和景安天塹一般絕望的差距。 畢竟小路起棋在出租房里邊寫作業邊聽親爸媽吵架的時候,同齡天賦卓絕的景安已經在大師的指導下拿遍國內外金獎。這差距除非重投個胎,不然無法抹平,所以后來路起棋干脆放棄了。 但以上都不是現在這個路起棋的人生體驗。 路起棋坐到椅子上摸著琴身,深深嘆了口氣,想到自己兒時為了和小伙伴一塊玩,纏著大人去同個老師那里報鋼琴課,就此開啟的一段為考級而考級的學藝短途。 終止的原因無他,她懶。 話說回來,你們上流人士帶子女聚會怎么也興“給叔叔阿姨表演一個”這套啊。 路起棋身子一歪,歪掉的同時意識自己表演得太浮夸,仍是試圖反抗一下:“我突然…手疼?!?/br> 路彤冷笑一聲:“你當我三歲小孩唬呢?動作快點,彈完我有話說?!?/br> 就怕你聽完無話可說,路起棋摸摸鼻子,僵硬地按下第一個琴鍵。 彈的是《彩云追月》,她還是兒童時苦練最久最多次的曲子,以至于輟琴多年,她緊急高強度復健了幾天還能留點肌rou記憶。 成果當然沒有什么節奏強弱和悅耳可言,路起棋僅僅是完成了按下琴鍵這一過程,相比遙遠的幼時,她這會兒倒想起之前玩一款音游的體驗,有一關她卡了許久遲遲過不去,然后某日耗費一整天時間,漫無終止地挑戰。 指尖緊繃,分秒不差,準確無誤地按到對應的位置。 雖然那款音游,在她過關后看到就想吐,從此再沒打開過。 路起棋事先練習的時候,其實是錯誤百出的狀態,此時到曲畢,她遲來地訝異:居然一個錯音都沒有。 路彤問:“你自己覺得怎么樣?” 怎么樣,我覺得,有點太燃了。 “…哈哈?!?/br> 路起棋有點想笑,打算就勢緩和下氣氛。 說起來那款游戲叫什么,手癢了。 路起棋邊轉頭邊思考,直至看見路彤黑如鍋底的臉色,連忙收起了臉上的笑。 “你故意彈成這樣氣我也沒用?!甭吠钗豢跉?,撥了撥耳環,強忍著沒發作,“之后聚會你肯定要去,你在遙城那個男朋友抓緊時間給我分了?!?/br> 哎。 路起棋其實并無多大意外,她和廖希雖然不在人眼皮底下談情說愛,也絕對說不上低調,稍有心就能注意到兩人在交往的事實。 “媽,”路起棋面上堆起笑意,帶一點渾然天成的撒嬌,“現在分了我也沒法立刻轉頭嫁出去,談戀愛而已,我有分寸的?!?/br>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招對路彤有效,她臉色稍霽, “我也是從你這年紀過來的,能不知道你們小姑娘想什么?我是聽人說你被迷得七葷八素,天天不回家了。那男的家境怎么樣?你自己得拎得清,小地方出來的再發達,底子都不如我給你找的這兒的,幫你少走彎路還不領情?!?/br> 暫時不怎么樣。路起棋聽著后邊路彤又開始陳腔濫調,一個勁兒催眠自己,不小心就得意忘形,說:“是驚天大帥哥?!?/br> 路彤立刻不快道:“你現在說話怎么那么不著調?!?/br> 她算是深刻認識到順著景茂聲把路起棋送去遙城的危害,青春期的女孩心思多變,放去外面心就變野了,再難以掌控。 “好好想想,你自己不爭氣,我說再多都沒用?!?/br> 路彤下巴微揚,神情倨傲,嫁進景家好幾年,她現在也能隨時隨地擺出貴婦名媛的架子, “沒人能管得了你一輩子?!?/br> 這話聽著耳熟,路起棋仰頭看著她繃緊的面皮,不顯歲月痕跡的眼角,大約是才做過什么項目,比在之前隔著屏幕濾鏡看狀態都要漂亮,身上穿著墨綠色的真絲連衣裙,腰間的系帶松松搭著,襯得皮膚都好似在發光一般。 路起棋以前在家里犯懶耍賴,做事隨心所欲半途而廢,mama就經常說:大不了管你一輩子。 兩人還是不歡而散。 回房間的路上,路起棋好巧不巧與景安碰個正著。 路起棋愣了一瞬,許久不見,景安本就出眾的容貌更盛,美貌耀眼得近乎逼人。 景家就是千不好萬不好,也不會對她眼睛不好。 饒是路起棋沒什么精神,此時面對這張臉也得到一點安慰,但也只有一點,她懶得張口,點點頭算打過招呼。 “剛剛在琴房的是你?”景安卻先出聲了,勾起唇角閑閑道,“彈得挺幽默?!?/br> 路起棋說:“嗯?!?/br> 景安看著對方愛怎樣怎樣的表情,下意識覺得不對,卻又說不上來具體。 路起棋此刻卻已經輕巧地繞開她, “借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