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依然在身后追逐著前面快步走路的趙文玥。

    “阿玥，阿玥你等我??！”

    趙文玥停了下來，轉頭看她：“你為什么要跟警察說那些話??？我事先不是提醒過你別胡說八道了嗎？你搬弄是非的時候能不能看看對象是誰？那可是警察！你以為是在學校傳八卦嘛？你知不知道你說出的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董依然回過神來也有些后悔，她當時的確不夠謹慎，完全沒考慮后果，但她依舊嘴硬道：“可，可我也只是把我看見聽見的東西說出來罷了，而且說不定我的猜測反而是真相??！整件事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嘛？”

    “你懂什么??？”趙文玥生氣地吼道，但看著董依然驚訝的表情隨即別過頭去，煩躁地捋了一把長發：“總之，你下次給我管好自己的嘴，再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在警察面前胡言亂語你就死定了！你聽見了沒有??？”

    “我……”董依然噎住，她心底深處產生了強烈的疑慮，甚至很想問趙文玥為什么要包庇包子約，但是她忍住了，因為她的確不敢在趙文玥氣頭上頂撞她，于是她咬著發白的嘴唇，忍下了滿腹的疑問點了點頭。

    蘇念笛將倒好茶水的保溫杯放到了周隊面前，看著他凝重的臉開口問：“周隊，你說那個女孩說的情況可能是真的嗎？就是并不是存在兩個受害者，而是其中一個綁架了另一個？”

    “……”周隊做了個無奈的表情：“我哪兒知道，這一切都是要講證據的，但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當然有！只不過……”周隊突然沉默了下來。

    “只，只不過什么??？”

    “嗯……”周隊突然抬頭：“小蘇，你和錢良他們是負責另一個失蹤的姑娘包子約學校的調查情況的，怎么樣？有什么線索？”

    “啊對，我們找了他們系的一些同學了解她的情況，但是卻發現她本人很孤僻，幾乎沒有朋友，只有在小組作業或者一些和學分掛鉤的集體活動當中有她。不過她的老師緣很好，尤其是他們系資歷最老的張教授，對她贊不絕口，說她比她同齡的孩子穩重早慧許多，所以她的成績也是他們系最好的，心思縝密對法律又有敬畏之心。張教授對她非常關心，在調查期間非常配合，今天還打電話來問有沒有她的最新消息?！?/br>
    “嗯，光看成績和平時作風倒是個優秀孩子，不過那個叫董依然的女孩說她污蔑林家公子女朋友作弊，還說這事鬧挺大，本人也默認了這事，所以也可能她并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簡單。而且學習好又孤僻…嘖…小蘇你還記得不，前幾年那個給同舍友下重金屬慢性毒的那個嫌犯，叫什么來著，就是一個成績優異但是性格卻相當孤僻的男孩兒，所以這些面上學習好的不見得都不會做壞事，更別說她的父母看上去有問題，她的家庭可能也沒那么簡單?！?/br>
    “周隊，您的意思是……”

    “沒什么意思，只是說這個可能并不是完全沒有?！敝苋A思考了一會兒：“舍友呢？她沒有朋友總有舍友吧，有什么線索嗎？”

    “有的，不過她大部分時間都在圖書館，和舍友也不太說話，唯一一個跟她還算好的就是柯怡夢了，她也是最早發現她不見而且在找她的人，我們當時例行公事地問了一些問題，簡單檢查了一下她的生活用品，因為完全沒往這方向考慮，所以……”

    “行了…這事交給我…”周華起身，將外套利落地披到身上：“我親自去問她?！?/br>
    柯怡夢一臉凝重地抱著書從教室里走出來，卻發現一個看起來有些矮小的樸素中年男人朝她走來。

    柯怡夢有些局促，她下意識看了一下周圍從她身邊穿行的同學，以為對方是在等其他人，結果那人就站定在她面前，從洗得有些發舊的藏藍色外套里拿出證件：“你好，我是民警周華，想和你了解一下你的舍友包子約失蹤的具體情況?！?/br>
    “……”

    悠幸咖啡廳。

    “……”柯怡夢并沒有動她面前的快餐，只是低著頭等待著周華的問題。

    “你別緊張，同學。我這次來主要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情況。我想請問一下你的同學包子約平時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額……”柯怡夢有些怯怯地抬眸：“這些，我前些天都跟一個姓蘇的警官說過了?！?/br>
    “哦，是這樣，我是蘇警官的上級，但是我這邊調查的內容和她給我的信息稍稍有些出入，所以還是想請你仔細想想還有沒有遺漏的，說不定能成為找到她的關鍵線索?！敝苋A見柯怡夢心事重重，于是主動開口問：“我聽說，包子約曾經跟老師舉報林小公子的女朋友趙文玥作弊，但是結果根本沒有這么一回事，這事是真的嗎？”

    “??？”柯怡夢一愣，沒想到這事警察是從哪里知道，有些慌張地說：“這，這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當時鬧得很大，小組群和系大群的人都在討論，她原先的舍友因此和老師提議不想再和她同住，所以她才申請轉到了我們宿舍，但調到我們宿舍之后她也從來沒提這事，每天幾乎只是定線往來圖書館食堂和教室，時間久了大家也都漸漸淡忘了這事，我因為學習問題想要和她搞好關系，所以逐漸也就熟了起來?！?/br>
    “這樣啊……”

    “警察先生，我，我覺得這其中一定還是有什么誤會的，因為，包子約并不是壞人！”

    “哦？怎么說呢？”

    “啊，這…我，我是沒有什么證據…但是我相處下來感覺得出來，她雖然話不多，很孤僻，但是她在我有需要的時候都會盡量幫我，雖然態度冷淡，但是她很負責任。啊還有，她對meimei非常寵愛，明明經濟那么拮據，但是還是會用打工存下來的錢給她買禮物。這樣一個人，我總覺得她不會故意做出那樣的事情來的！”

    “嗯……”周華沉默著思考，他突然想起什么：“那她和趙文玥關系怎么樣？”

    “??？”柯怡夢臉色一白，桌子底下的手指忍不住攥緊：“不，不太好，兩個人嚴格來說是競爭關系，更別說有過那樣的過節。不過趙文玥她明面上也不會給人難看，所以表面上還可以的?！?/br>
    “唔……”周華的目光突然犀利起來：“那兩人這樣的關系，包子約為什么會出現在趙文玥的慶功派對上？”

    “??？”柯怡夢的心被提起，一下子失了語，她到底稚嫩，根本不知道從她落座以來她的慌張早就被周華盡收眼底，她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我不知道，這是他們的私事，我真的不知道?！?/br>
    “……”周華收起目光和壓迫，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行，我心里有數了，這事的確蹊蹺，看來趙文玥的朋友說的話的確不是沒有可能的，同學，謝謝你的配合?！?/br>
    柯怡夢突然緊張起來，她也跟著站了起來：“趙文玥的朋友，您說董依然嗎？她，她說了什么？”

    周華知道自己拋出餌釣到了對方，于是假裝不經意道：“就是趙文玥那邊現在在懷疑，可能是包子約故意出現在派對現場，綁架了林家小公子?！?/br>
    “什么！”柯怡夢的聲音瞬間抬高好幾度，吸引了周圍用餐的人的注意力：“怎么會這樣？她，她們怎么能這么無恥，還倒打一耙呢??？”

    “什么？”周華瞇起眼睛：“這話怎么說？”

    “啊，不……”柯怡夢悔得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捂住嘴巴搖頭，聲音都有些哭腔：“我，我什么都沒說，我，我身體不太舒服，先走了?！?/br>
    “同學，”周華趕緊叫住她：“哪怕看在你朋友包子約的安危上，請不要對我們隱瞞，她和林小公子已經失蹤將近兩周，你想如果他們被關在沒有食物沒有水的地方能撐多久呢？”

    “我……”柯怡夢停住，吞咽了一下。

    周華看出她的猶豫和糾結，故意將情況說得嚴重來施壓：“更何況她就算真的安全回來，很可能也面臨對林小公子圖謀不軌的指控，如果說污蔑趙同學作弊這事可以簡單揭過去，這件事沒可能這么容易，她是有可能會坐牢的，她的未來前途無量，你真的忍心她就這么被毀掉嗎？”

    “……”柯怡夢終于認命地閉上了眼睛，再次坐了下來：“周警官，我，我真的不知道包子約和林望失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那天晚上邀請包子約到趙文玥的海邊別墅的人就是趙文玥她自己！”

    “什么？”周華有些疑惑：“你不是說她們關系不好么？那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因為，因為趙文玥既心虛又想炫耀自己的戰利品，而如今她卻反咬一口說是子約害了她的男朋友??？”

    “她為什么會心虛??？”

    柯怡夢抬起頭，眼里全是掙扎：“警察先生知道趙文玥開慶功宴是因為被恒科律所提前聘用對吧？不是的，她根本勝之不武，她只不過用了mama的關系擠掉了原本第一名的包子約而已??！”

    “！”

    包子約痛苦地悶哼了一聲，汗珠從她的額前滲出，她的氣息非常亂，在恍惚中看見了趙文玥和她朋友們的背影，她沖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腕，語氣冷得嚇人：“利用你家里的關系走后門，趙文玥，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競爭么？”

    趙文玥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螞蟻，她甩開了手得意道：“沒錯啊，我的確跟你在公平競爭，運氣和投胎的技術難道不是實力的一環么？我有關系有人脈為什么會因為你而不用？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包子約感受到趙文玥身邊那些人竊竊私語的嬉笑和鄙夷的目光，感覺自己快要喘不上氣，她想反駁什么，但是卻怕自己一張口眼淚就不爭氣地往下掉，她感覺無地自容，明明趙文玥才是作弊的那個人，但是她卻表現得好像自己才是陰溝里的那只老鼠！

    我做錯了什么？

    趙文玥像是洞悉到包子約那一瞬間的軟弱，她逼近她，身體變得越來越大，幾乎要將包子約吞沒：“讓我告訴你你錯在了哪里，包子約。你錯在從一開始就找錯了對手，你錯在天真地以為學校那套打分制可以適用在整個社會，你錯在不過贏了我幾次就開始在心底沾沾自喜，完全沒意識到我跟你從來不在同一個競技場，而你在我眼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我打發無聊時間的一個樂子而已，現在樂子結束了，你也該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趙文玥說罷便轉身想走，包子約還想要說點什么忍不住朝她伸出手，但是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開，包子約踉蹌了幾步，摔在了地上，而地面上不知何時濺滿了咖啡的污漬，她就這么狼狽地坐在這潭苦水當中。

    包子約抬頭就看見了那張英俊的面孔和冷漠的眼睛，林望摟著趙文玥的腰高高在上地俯視著她，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什么臟東西，他張嘴像是說了什么，但是包子約根本不想聽，捂著耳朵就這么落荒而逃了。

    包子約拼了命地跑，她想跑回那個唯一讓她有安全感的地方，跑回她的歸處。終于，她看見眼前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包子約投入了她的懷抱，而她的身體也變成5、6歲時候的模樣，像以前無數次那樣對著她哭訴：

    “阿婆…阿婆…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阿婆粗糙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包子約的細軟的頭發，也像以前無數次那樣回答她：

    “子約，沒有為什么，這是你的命，我們都該認命！”

    包子約的舌根苦得都麻了，她泣不成聲地反反復復道：“不，阿婆，我不認……”

    不認！

    “包子……”

    我不認！

    “包子約！包子約你醒醒！”

    包子約的眼睛剛睜開就看見了林望擰著眉心的面孔，和夢里那張冷漠嫌惡的面孔如出一轍，包子約一下子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只以為自己跌入了無限的噩夢，不加思考地狠狠地推開了身上那人：“不要，走開，你別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