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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枷鎖和盛筵之間在線閱讀 - 34 Уūzнāǐщū.ш

34 Уūzнāǐщū.ш

    巫雨清重傷昏迷的消息公布以后,她的作品開始被網友拿出來仔細咂摸。

    她的歌曲、電影、電視劇、綜藝,播放量一漲再漲。

    如同過去所有遭遇意外的明星,這些重溫和盤點,是自發的哀悼。

    電視里放著巫雨清上過的節目,笑聲談話聲充斥著這間高級病房。

    醫生說親友的聲音和陪伴、以及熟悉的東西可能會喚醒昏迷的患者。

    上周,這間病房循環播放著巫雨清寫過唱過的所有歌。

    高級病房的環境很好,沙發、電視、獨立衛浴、寬大的陪護床,甚至有咖啡機和微波爐。

    宗政航每晚睡在這里。

    清晨起床去上班,晚上回到醫院睡在巫雨清旁邊。

    巫惠敏天天來這里,有時是早晨,有時是下午。

    她和女兒的男友在這間病房吃過好幾次晚飯。

    巫惠敏會和這個男孩聊女兒小時候的事:在幼兒園不樂意分享自己的零食,上了小學沉迷辣條不好好吃飯,初中時因為和好朋友吵架哭著回家。?fádìáń.?ǒ?(xfadian.)

    叁天前的凌晨,巫雨清心臟驟停,除顫、胸外按壓、腎上腺素注射,無效。

    醫生注射胺碘酮,藥物除顫和電除顫同時交替使用,無效。

    在醫生準備進行開胸心臟按壓的時候,心跳恢復。

    她再次住進ICU,昨天才回到這間病房。

    醫生告知他們,心臟驟停是個糟糕的信號,意味著患者的病情加重。

    初春的陽光特別燦爛,京城難得有這樣的好天氣。

    巫惠敏坐在病床前給女兒剪手指甲。

    巫雨清的手長得像她爸,其實她哪里長得都像她爸,五官、臉型、性格、氣質。

    巫惠敏的第一任丈夫抱著剛出生的女兒,說老婆辛苦了,mama生孩子不容易,孩子和mama姓,就能長得和mama一樣漂亮。

    她的孩子就這樣隨她姓了。

    但巫雨清沒有一個地方像她。愛吃rou,不記仇,做事雷厲風行,害羞的時候格外沉默。

    這對父女是巫惠敏最愛的人,卻被命運沒收。

    她忘不了女兒為她端了杯熱水后,坐下,發現她在看她,有點莫名,但還是笑了。

    如此溫柔。

    她的愛人去世后,會在這樣的時刻出現。

    世人解釋為血緣,巫惠敏卻覺得這是上天賦予人類最溫柔的凌遲和最疼痛的親吻。

    她剪完女兒的右手指甲,起身換到病床的另一邊剪左手。

    巫雨清從小就是個健壯的孩子。巫惠敏懷她的時候很輕松,生產順利,女兒出生后很少生病。

    比起換季流感,女兒上躥下跳弄出來的磕傷和淤青更讓巫惠敏頭疼。

    一個小女孩,精力旺盛,無所畏懼,手肘和膝蓋永遠是破的,比起裙子更愛褲子,因為跑起來方便。

    變得文靜還是在高二的時候,談了男朋友,吃飯不再狼吞虎咽,開始穿裙子。

    剪完指甲,巫惠敏給女兒擦護手霜。手背上有留置針,不好擦,但手指縫、手心、手腕,都涂得很好。

    這時,賀峰走進病房,來到巫惠敏身邊,告訴她之前聯系的醫生明天就能抵達京城,趕得上后天的會診。

    巫惠敏對他說謝謝。

    電視還在放綜藝,巫雨清和同劇組的演員玩你畫我猜,主持人和觀眾都在笑。

    賀峰攬著妻子的肩,看病床上戴著吸氧管的小姑娘。

    他記得巫雨清上初一時,他們一家去游樂園玩。那時他的大兒子賀彥冬上初二,巫惠敏懷著賀雨澄,什么項目都玩不了,挺著大肚子看兩個半大的孩子玩。

    巫雨清和賀彥冬玩碰碰車,被撞到流鼻血,她說不怪哥哥,是自己太激動。鼻子里塞著餐巾紙,沒有讓重組家庭的第一次出游冷了氣氛。

    她絲毫沒把這個放在心上,賀彥冬覺得特別不好意思,一下子長大了,玩激流勇進的時候知道幫meimei擋水。水浪特別大,完全擋不住,兩個小落湯雞嘻嘻哈哈地從車上走下來。

    回到家后,賀彥冬著涼發燒,巫雨清什么事都沒有。

    如此健康、樂觀的女孩,現在悄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任誰看了都心痛。

    巫雨清昏迷近一個月,身體每況愈下。宗政航在外沒有表現出一點失態的樣子,他的臉上看不見絲毫頹喪和悲痛,在社交場上謙遜得體,工作也沒有出任何差錯。

    他的父母向他詢問巫雨清的情況,他說還在恢復中。

    這讓他們沒辦法開口讓他去看心理醫生。

    如此完美的正常,叫人不敢去揭穿。

    溫言關心兒子,讓他回家吃頓飯,再住上一晚。

    宗政濤下班后去兒子的單位門口接他。

    宗政航站在車外,說自己要去醫院看一眼。

    “我也去看看她?!弊谡f,“上車吧?!?/br>
    父子倆在車上聊工作。

    到了醫院,巫雨清的病房門口守著兩個警衛員。

    宗政濤聽下屬匯報過兒子的安排,但親眼看到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巫雨清躺在床上,胸部幾乎沒有起伏,過于瘦弱,被子與其說蓋在她身上,倒不如說是壓在她身上。

    臉白得發青,嘴唇是紫的。

    宗政航看到巫雨清,神色一下變了,他問門口的警衛員,誰把巫雨清的頭發剪了。

    他的語氣仿佛是在問誰把巫雨清殺了

    “今天早上,巫小姐的母親來看她,然后找了理發師?!?/br>
    宗政航告訴警衛員,從現在開始,這個病房除了他和醫護人員,誰都不許進來。

    “阿航,不要無理取鬧?!?/br>
    從衛生護理的角度,給失去意識無自理能力的病患剪頭發,是無可厚非的。

    “別聽他的話,家人探視是理所應當的?!弊谡龑l員說。

    “是,首長?!?/br>
    宗政濤攬著兒子,想帶他進病房,卻發現他渾身肌rou都是硬的,肩背僵直。

    他握他的手,是冰的。

    就這樣抓著他回到病房,宗政濤無奈的把兒子摟進懷里,像小時候那樣抱著他。

    “沒事的,阿航。她會沒事的,頭發也會很快長出來?!?/br>
    阿航其實是很嬌氣的男孩,小的時候容易過敏,總是發燒,做噩夢。溫言太愛他了,以至于不愿生第二個孩子,她覺得如果再有孩子,阿航得到的愛與關心勢必會減少。她舍不得。

    宗政濤嘴上說著她過于溺愛,但行為上和妻子一樣。

    剪掉頭發的巫雨清,宣告著巫惠敏的態度,她接受了女兒重病的事實。

    但阿航沒有。

    他不接受,所以發抖,所以抓住自己的父親如同抓住救命的浮木。

    “爸爸……”

    宗政濤拍著他的背一言不發。

    宗政航很快收拾好情緒,離開父親的懷抱。

    “別告訴mama?!?/br>
    “當然?!弊谡WC。等他們回到家,他肩膀處的水跡一定會干透。

    宗政航走到病床前,把垂靠在床邊的輸液管放在床上。冰冷的藥液讓巫雨清的手很涼,宗政航把充電熱水袋放在她的手旁,又給她整了整被子。

    為了給腦袋保溫,巫惠敏給女兒戴了頂帽子。宗政航用手摸摸帽子的內側,檢查料子是否扎皮膚。

    如果從初次見面到被害的時間太短太快,就算讓死者開口說話,都不一定能抓到兇手。

    巫雨清就是這樣。

    重生后,她不是沒想過先發制人,找到兇手解決安全隱患。

    但創傷后應激障礙,讓她想不起兇手的臉,直到看到西裝革履的侍者,發現他和那個穿女裝的男人有著相同的眼睛。

    目光鎖定她的時候,沉穩冷靜,沒有一絲情感。如同爬行動物,仿佛下一秒就有瞬膜覆蓋在他的眼瞳之上。

    身體的反應比思想要快,巫雨清在兇手掏槍前就轉身跑。

    可她的速度怎么會快過子彈。甚至來不及感受疼痛,只知道自己的后背被打中,就失去意識。

    那是瞬間襲來的黑暗,像關燈一樣。

    沒有走馬燈回顧一生,沒有最后的念頭或者想法。

    什么都沒有。

    她醒來時是白天,身體是木的,眼睛也不太適應光線。

    病房里迅速涌進來一堆醫生。

    她問離她最近的,拿激光筆照她眼睛的醫生,現在是什么時候。

    “2019年3月15日?!贬t生說。

    國際消費者權益日。巫雨清想,這都開學3周多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再一次被槍擊,依然是個平常的日子,她想不起來是2月的哪一天,只知道自己的論文還沒寫。

    惦記著連word文檔都沒創建的畢業論文,巫雨清再次昏迷。

    第二次醒來,床邊就有人了。

    是宗政航。

    她扭頭看窗外的動靜讓宗政航發現她醒了,醫生們再次涌進病房。

    巫雨清按照醫生的指令握拳、伸舌、右手摸左耳。

    他們在判斷巫雨清的清醒程度。而巫雨清每一個指令都完成得很好。

    宗政航看著病床上形銷骨立的人,她是真的醒了。

    他沒有激動地擠在床邊妨礙醫生檢查,而是維持這巫雨清醒來之前的坐姿。

    宗政航對于槍擊那天的記憶非常模糊,他記不住任何細節,只記得一個畫面,就是自己跪在巫雨清身邊給急救中心打電話。

    血浸濕了他的褲管,而地板上的血還在不斷擴散。巫雨清趴著,電話那頭的醫護人員叫他不要挪動傷患,并要他確認傷患是否還有呼吸。

    檢查過后,巫雨清的精力不像上一次那樣短,她不覺得累,也不想睡。

    “我想喝珍珠奶茶?!蔽子昵逭f。她覺得嘴巴苦。

    宗政航說她現在的胃比較脆弱。

    奶茶能把胃摧毀嗎?巫雨清撇撇嘴。

    宗政航喂她喝水。

    這是巫雨清第一次住院,她發現病房建得和酒店一樣,墻角還有臺加濕器。

    “明天把我電腦拿過來?!蔽子昵鍖ψ谡秸f,“我論文一個字都沒寫?!?/br>
    “先養好身體?!弊谡秸f。

    “我畢不了業了?!蔽子昵逭f,然后想到自己的工作。

    對啊,還有工作,之前洽談的合約肯定都黃了。

    巫雨清覺得少了點什么,她摸摸頭,拽下一頂帽子。

    是她初中時的紅色毛線帽。

    然后她摸到有點扎手的腦袋瓜,不敢再摸了。

    “我頭破了嗎?”

    “摔到地上,輕度腦震蕩,現在應該好了?!弊谡娇粗?,“你覺得頭疼嗎?我叫醫生過來看看?!?/br>
    巫雨清反應過來,昏迷這么久,為了方便清洗和打理,她的頭發被剃掉了。

    “不疼?!彼幻飧械揭恍┪?,“我變成獼猴桃了?!?/br>
    “會長出來的,很快就長起來了?!弊谡矫哪?,附身吻她。

    巫雨清躲,“我還沒刷牙?!?/br>
    宗政航叫人去買牙刷。巫雨清沒有等到,她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看到mama,巫雨清很高興。

    “mama?!彼f。

    巫惠敏聽到這聲mama就受不了了,淚如雨下。

    巫雨清看mama哭,自己也難受,不免想到上輩子的mama,她的女兒再也沒醒過來。

    巫惠敏喂女兒吃飯。巫雨清想自己吃,她說自己還有只手沒打針,可以拿勺子。

    “我喂你?!眒ama堅持。巫雨清只能做一個飯來張口的寶寶。

    午睡后mama還在,經紀人和助理都來了。

    雖然巫雨清從醫學角度上被定義為完全清醒。但經紀人說等她病情穩定后再發布公布,說了有哪些原定的通告取消了,哪些合作沒有了,然后又說她不必著急氣餒,恢復健康后有一堆事要忙。

    經紀人坐了一會兒就走。

    蒙佳說她受傷以來,外界的反應和網上的風向都被控制的很好,匯報了她身上依然存續的代言,有的品牌知道她昏迷后就終止合作了。

    “粉絲們都很關心你,我們每天都收到大量詢問你病情的留言?!泵杉颜f,“有人自發剪了你的視頻,雖然是為了展示受傷的你都有哪些作品,但這也算是一種曝光和安利?!?/br>
    “微博粉絲漲了好多?!备熟o說,她從進病房開始就一直在掉眼淚,眼睛非常紅。

    “別哭了?!蔽子昵逑胱尭熟o高興起來,“我就是怕你失業才醒過來的?!?/br>
    巫惠敏為了讓她們好好聊工作,一刻鐘前走了。

    巫雨清和助理們是同齡人,聊完工作又說了些家常,巫雨清分享了重度昏迷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和深度睡眠差不多,不做夢。

    甘靜說她的大師真的很靈,說巫雨清會醒就是會醒。

    她之前為巫雨清求了道平安符,祛病消災,放在病床旁的抽屜里。

    蒙佳說等巫雨清出院,她就該去廟里還愿了。蒙佳之前去廟里燒香,請菩薩保佑巫雨清康復。

    她們沒有宗教信仰。娛樂圈的人都信這些。

    大家知道病人能醒來是因為醫護人員的不懈努力。只是當人無能為力的時候,難免求神拜佛,將希望寄托在玄學上。

    巫雨清很感動,謝了她們,把抽屜里的平安符,放在手機殼里。

    “我覺得也有可能是因為捐款幫助別人積陰德?!蔽子昵鍏⑴c到封建迷信的討論中。

    她清醒后身體開始好轉,骨頭長得很好,不會癱瘓,心臟也安安生生的。醫生說保險起見,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沒問題的話,很快就能出院。

    “我要買頂假發,不然出院像出獄?!蔽子昵逋虏?。

    “我明天就買了給你帶過來?!备熟o說。

    宗政航聽到匯報,巫雨清的助理來看望她的時候叫了奶茶外賣。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桌子上沒有奶茶,垃圾桶里也沒包裝袋和塑料杯。

    “喝奶茶了?”

    “……就喝了一點?!弊炖锒伎斓鲽B了,珍珠芋圓救苦救難。

    病房里溫度適中,巫雨清沒戴帽子,圓溜溜的腦袋,病號服空空蕩蕩。

    宗政航的助理把晚餐放到桌子上,退了出去。

    宗政航則把巫雨清床上的小桌子支起來,從保溫袋里拿出湯和粥。

    他喂她吃飯。

    巫雨清想自己吃,搶不到勺子。

    “午飯就是我媽喂的,我骨折的是脊椎,又不是手?!?/br>
    “晚飯老公喂?!弊谡秸f。

    巫雨清聽到老公二字魂飛魄散,在震驚中張開了嘴。

    吃完飯,宗政航沒把電腦還給她,端了個小盆讓她漱口和刷牙,又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

    順便擦了腦袋,就當洗頭。

    宗政航抹乳液的手法很嫻熟,挖一坨出來,在巫雨清臉上點點點,然后抹勻。

    他還涂了脖子。

    結束晚間護膚,宗政航湊過來親她,咬耳垂,牙齒輕輕地磨耳朵上的軟rou。

    她的耳朵很薄,逆光時會被太陽照透,毛細血管的紅顯現在皮膚上。耳垂沒有為了戴耳釘而扎的孔眼,完完整整的小rou塊,圓圓的。

    “我現在跟尼姑一樣,你怎么下得去嘴?”巫雨清不懂。

    宗政航被這形容逗笑了。

    脊椎骨折要臥床6至8周,巫雨清就算醒了也要躺著。

    巫雨清在病房里寫論文,治療,增重,等待警察找她問話。

    電視里都演,警察辦案是要詢問幸存者問題的:調查人際關系,平時有沒有結仇,覺得可能是誰要害自己,之類的問題。

    誰都不提。

    mama不問她,宗政航也在這件事上沉默。

    助理和經紀人更不會說。

    這天,巫雨清終于憋不住了。

    “抓到人了嗎?”她問宗政航。

    “沒有,他在出租屋里被殺了?!?/br>
    兇手被找到時已經死了叁天,他想用子彈打穿巫雨清的心臟,沒有打中,自己倒是被人捅了心窩。

    “警察什么時候來問話?”她問。

    宗政航說不會有警察來打擾她,“他們在全力偵破這個案子。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體?!?/br>
    4月底,巫雨清的論文定稿。她終于能下床進行康復訓練,同時準備畢業答辯的事。

    5月初,巫雨清出院,住在mama家。5月中旬,她戴著假發坐著輪椅去學校答辯。

    6月初,巫雨清穿著學士服拍了畢業照,站著和老師同學合影留念。她正式開始工作,當初一起上綜藝的青年導演聯系她的經紀人,詢問她的康復情況如何,能否拍戲。

    這部主動來找她的電影,巫雨清上輩子看過。古裝商業片,一堆知名演員,2020年年度票房冠軍,口碑一般,評分比及格分高一些。

    而她要面試的角色,前世在上映的版本里全部剪掉了。巫雨清沒有拒絕導演的邀約,試妝試戲全力以赴。就算這個角色最終還是會被剪掉,她的演出費也照發不誤,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接受自己的2019年一事無成。

    因為受傷,巫雨清原本計劃的年底演唱會延后到明年。大難不死確實應該慶祝,但隨著漫長的治療和復健,她迫切地想要證明自己的健康、專業、創作和工作能力。

    脊椎骨折,即便骨頭長好了,短期內也不能劇烈運動、做高強度的健身。吃了叁個月的病號餐和補品,巫雨清不再瘦得嚇人。

    她住在mama家,每天游泳15分鐘,電影面試成功之后,除了寫歌就是琢磨劇本。她能做的就是把這個角色演好,演得特別好。不知道上輩子的女演員被剪是為什么,她現在看到的劇本和她看過的電影有出入。

    宗政航對于巫雨清出院后回到母親那里居住,沒有異議。他在巫雨清住院期間表現出色,巫惠敏認可了他。宗政航叁天兩頭帶著禮物來找巫雨清,巫惠敏每次都留他吃飯,而他每次都留下吃了。

    巫雨清10歲的meimei賀雨澄,非常喜歡自己的jiejie,放暑假后天天和jiejie在露天泳池里泡著。

    這算是姐妹倆專屬的親密時光。

    小meimei問拍戲的事,好奇別的明星,并保證自己絕不會說出去(“我的同學都不知道你是我姐,mama不讓我和弟弟說出去,說這樣會給你添麻煩?!保?,講學校里的好朋友,聊新談的男朋友。

    賀雨澄上國際學校,新男友是個中英混血的同級生,去年轉來她們學校,普通話沒粵語說得利索。為了能互相聽懂,他們用英語交流。

    “他頭發是棕色的?!辟R雨澄游完一圈后,對坐在池子邊泡腳的jiejie說。

    泳池氣墊床充好氣,姐倆把它放到池子里,臉上戴著墨鏡躺在上面。

    巫雨清自從受傷后,膚色就變了。她原本是暖白皮,可現在白得像是死人,打腮紅涂口紅才會有血色。巫雨清指望夏天的太陽能賦予她曾經擁有的白里透紅。

    馬上要進組拍戲,不敢真的曬黑,她仔細涂了防曬。

    宗政航拿著花從巫雨清家車庫里出來時,就看到泳池里的兩姐妹。

    小meimei一下子就發現了宗政航,然后戳了戳她的jiejie。

    她們從氣墊床上下來,游到岸邊。

    賀雨澄上岸后披著浴巾對宗政航打招呼,從躺椅上拿走漫畫,然后回了房。

    宗政航看了眼躺椅上倒扣著的書。

    《父權制與資本主義》。

    巫雨清的浴巾被她忘在了氣墊床上。頭發滴水,,她沒管,穿好拖鞋后,徑自走向屋子。

    開門就是空調風,吹散暑氣。宗政航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巫雨清的身上。

    嚴寒酷暑都穿正裝的人,有的是職業需要,有的是因為所到之處都有空調,通勤有車,溫度恒定,無需根據季節添減衣物。對他們來說,戶外一詞不代表人在房屋之外,而是指春夏秋冬在窗戶外面。短袖和大衣是心血來潮的cosplay,讓他們在高爾夫球場和基層不顯得突兀。

    西裝外套阻擋冷氣,也遮住巫雨清背上的疤痕。

    宗政航跟在巫雨清身后。這棟房子承載了巫雨清的整個青春期,他已經很熟悉了,但每次上樓時仍忍不住瀏覽樓梯墻上的全家福。

    這上面有12歲至22歲的巫雨清。

    除了全家福,樓梯墻上還有巫雨清弟弟meimei的照片,有藝術照,也有生活照。

    到了巫雨清的臥室,宗政航熟門熟路地把花瓶里他上周放進去的向日葵與尤加利葉拿出來,然后將百合與綠色洋桔梗放進去。

    他從沒在巫雨清家過夜,但他從5月起就在她的床上cao過她。

    她的房間里有避孕套,浴室里有他的毛巾。

    但她的房間沒有相冊,她在這棟別墅里住了七年,除了全家福,她再沒留下別的影像。

    巫雨清去浴室沖澡,泳池里的水里有硫酸銅、次氯酸鈉和明礬,游泳結束后必須要洗干凈身體。

    她頭上頂著鵝黃色毛巾出現,這是她的擦頭毛巾,上面有個小鴨子圖案。

    宗政航把她抱在腿上,為她擦頭發,短發多擦一會兒就干了,不用吹風機吹。

    從3月到6月,巫雨清的頭發長了3.5厘米,毛茸茸的腦袋,從背后看像一個十四五歲的小男孩。

    宗政航迷上她頭發的觸感,有機會就揉一把。巫雨清也不躲,任他撫摸她的腦袋。

    她覺得滿足他的欲望有助于消滅他的欲望。

    真是傻瓜。撫摸讓人渴望更多的撫摸,高潮讓人期待下一次高潮。

    就如同恐懼加深恐懼,仇恨催生仇恨。

    更何況他們之間早已不是欲望的簡單迭加和消減。

    愛恨癡嗔跨越了兩個時空,與生死糾纏在一起,一團糟。

    宗政航早已放棄抵抗,沉淪下去,享受其中。

    不論快樂還是痛苦,只要是她給的,他都笑納。

    而她一直試圖擺脫這一切,像是掉入沼澤里的鹿,最初瘋狂掙扎,陷得極快,而后停止一切動作,也只是陷得慢而已,逃不脫。

    宗政航也想做一個體面又可愛的愛人,在比喻句里成為巫雨清的樂園、天堂什么的。很遺憾他就是沼澤。

    巫雨清在病床上說,小說里女主受傷后,男主會大徹大悟痛改前非,女主從此海闊天空。

    宗政航把吸管杯遞到她嘴前,說你也知道這是小說里的設定。

    你昏迷的時候我當然想找到真兇為你報仇,他說,但更多的想法是怎么和你一起死。

    這太幼稚和情緒化,我當然知道。宗政航見巫雨清喝夠了,就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我讓自己一遍遍地想我的人生目標和我的父母。但每次得出的結論都是和你一起死,以及我爸媽還來得及生二胎。

    也許你真的死了我反而不會想著殉情,我也不知道腦子里的想法是自我感動還是計劃書。

    但這一個月以來,我確實每天都在完善自殺的安排和細節。

    所以你覺得你醒來后,我會放手讓你離開嗎?

    巫雨清,我們要么在一起,要么一起死。

    宗政航說完,沒有去看巫雨清有什么反應,埋首于工作文件之中。

    那是3月20日夜里,巫雨清該睡覺了,他關了病房的大燈,給自己留了一盞小臺燈,顯然是要加班的。

    病房的窗戶剛好能看到有航線的一小片天空,巫雨清看到夜班飛機的航行燈在天空中閃爍,路過她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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