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于她,那就是獵場
再見到梅霖時,他已經穿戴整齊,從容地坐在院子里,面前的桌上攤開放了一本書。梅鳶趴在他身上,咬著他的耳朵和他說話,他神色溫柔地回應著,像個寵愛meimei的哥哥。 “邱哥!” 見邱丘往這邊走,梅鳶抬頭向他招手:“一會兒出去吃?” 邱丘隨口嗯了一聲,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雖然是冬天,陽光卻很好,他瞇著眼睛打量著梅霖,狀若無意地開了口。 “再有小半個月就過年了?!?/br> 梅霖翻書的手一頓,抬起頭來看著他。 “你要留在這里過年?” “怎么會呢,”邱丘笑著擺擺手,“我只是覺得就你們兩個人過年太冷清,不如和我一起回京吧?正好,也讓我媽見見兒媳婦?!?/br> 整齊的書頁被捏得起了皺褶,梅霖沉默著低下頭,沒有回答。 邱丘心里冷笑一聲。再受寵愛又怎樣,她又不是只愛你一個。應該說,當一個人得到的愛越多,他眼里就越揉不進沙子。 梅鳶握著梅霖的手,將兩個人的暗流涌動盡收眼底。她捏著哥哥的手指,看著梅霖收攏手掌,將她的手全包進自己掌心,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好啊。反正也很久沒回去了,正好見見以前的朋友?!?/br> 梅鳶的人緣是很好的。她性格好,又仗義,不耍小心機,女孩子們都喜歡和她玩在一起。她生得漂亮,活潑開朗如四月的春光,被她吸引的男孩也數不勝數,追著她的腳步爭寵獻媚,企圖討得她的歡心。 在末日活了那么久,有些人梅鳶已經淡忘了。但有些人她是記得的,她很想念他們,年輕的,鮮活的他們。 邱丘松了口氣。他又看了梅霖一眼,卻只得到了令人失望的反饋。對梅鳶的回答,梅霖似乎并不意外,他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熱茶,握緊了meimei的手。 是仗著梅鳶的喜歡,所以有恃無恐吧? 邱丘的心里充滿了惡意。他高估了自己的心胸,他比想象中更不能忍受梅霖的存在。 “好?!彼χf,“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去?我覺得早點比較好,畢竟鳶兒還要見朋友嘛?!?/br> “那就明天吃了早飯走吧?!泵辐S一錘定音,“我和哥哥去收拾東西?!?/br> 邱丘沒有異議。他也要打幾個電話,安排之后的活動。他心里已經有了決定,這次回京,第一件要事就是解決掉梅霖。 幾個人各自散開,梅鳶拉著梅霖回屋收拾東西。 “真的要回去嗎?” 一直到關上了臥室門,梅霖才開口。 “對你不懷好意的人太多了……我很擔心你?!?/br> “沒關系的,哥哥。他們已經奈何不了我了?!?/br> 梅鳶脫了鞋子站上床,從衣柜的最頂層取下一個木盒子。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來,拂去木盒子上的灰,掀開了木盒的蓋子。 十枚輕薄的飛刀閃爍著森森寒光,整齊地排列在盒內。下面擺著一排的小瓶,上面用另一種語言寫著字,梅霖看不懂,但他知道里面裝著什么。 梅鳶扣動木盒上的紋路,下面又彈出來一個小方格。里面是一整套的首飾,包括項鏈、戒指和耳環,寶石閃爍著金錢的光輝,卻沒人知道這才是最狠辣的兇器。 她仔細檢查了一遍,又將木盒關好,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 梅霖站在旁邊,輕輕嘆了口氣。 “看見邱丘時,我心里還存著僥幸,總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沒想到之后發生的事,全被你猜中了?!?/br> “他就是那樣的人。不敲打敲打,尾巴就會翹起來。必須讓他吃點苦頭才肯老實,否則就算磨破了嘴皮也不會聽?!?/br> 在經歷過幾次逃跑、爭吵、冷戰,互相折磨到身心俱疲之后,幾個人曾經坐下來,認真地商量過未來。在簽下一份幾人都認可的協議之后,他們和平共處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沒過半年,邱丘就撕毀了協議,不滿于她對梅霖的偏愛,試圖搶走她的整顆心。 最后的結果就是梅霖帶著她逃離了京城,卻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饑荒。他們不知道為了一口吃的人性能變得如此卑劣,為此吃了不少苦,還好遇見了來找他們的邱丘和甄九福。但梅霖還是死了,死于他一身不彎的傲骨,因為不肯向買下他的男人獻媚,而被活活打死。 那是她第一次痛失摯愛,可還沒來得及哭泣,邱丘也死在了她面前。 最后是甄九福拼死帶著她回了京,也因此失去了一只眼睛。梅鳶經歷了很長很長的黑暗時期才重新振作,但邱丘和梅霖的死亡仍給她帶來了不可逆的影響。因此在回到過去后,她下的第一個決心就是打碎邱丘的骨頭,把他塑造成任她捏圓搓扁的模樣,她絕不允許死亡再出現在她眼前,這一次她要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梅霖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萬一……你其它事也猜對了……” 能達到目的固然好,可他不希望meimei因此而受傷。被所愛之人背叛會有多絕望,他沒有經歷過,也不敢想象。 “不用擔心我,哥哥?!泵辐S笑著抱了抱他, “已經沒有人能傷害我了。再說,你們保護我那么久,也該由我來保護你們了?!?/br> 梅霖輕輕撫摸著她的長發,心里充滿了憂慮。哪怕知道meimei有能力應付將會發生的危險,他心里也還是擔心。這是出于一個哥哥的本能,與梅鳶的能力強弱無關,但他也沒有改變meimei的妄想,如果什么也不做,未來只會更糟糕。 他只恨自己不能長成參天大樹,足以為meimei遮風避雨,竟然還要她為了他們的未來奔波勞累,他不是個合格的哥哥。 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梅鳶離開了他的懷抱,看著他的眼睛,無比鄭重地說道:“比起被你們庇護,我更想保護你們。我不想再看著你們一個個死在我面前而我無能為力了,哥哥?!?/br> 梅霖點了點頭,將憂慮埋在了心底。 他還能說什么呢?除了支持meimei,他也沒有其它事可以做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彼辐S的頭,溫和地說道。 邱丘并不知道兄妹倆在他聽不見的時候說了些什么。在他眼里,梅鳶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雖然性格頑劣了些,但終究只有16歲,甚至連高中都沒有畢業。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給她拴上鎖鏈,關進自家的籠子里。 所有的獻媚討好,不過是些博得雌性喜愛的小技倆。就像公孔雀會為雌孔雀開屏,賣弄自己漂亮的羽毛,他在床上的小意逢迎,在床下的體貼細心,也只是迷惑梅鳶,好將她叼回窩的求偶花招。 而現在,梅鳶已經踏上了回京的航班,眼看著就要進入他的領地了。 飛機從云層中緩慢下墜,梅鳶望著窗邊離她越來越近的航站樓,忽然聽見耳邊傳來詢問的聲音。 “你們在京里的房子已經賣了吧?” 梅鳶嗯了一聲。 “那要不要住我家?我媽也想見見你?!?/br> 邱丘的母親是個風流多姿的美人,和不少權貴有著盤根錯節的利益瓜葛。但她只生下了邱丘一個孩子,對外的說法是懷孕太損耗身體,也太浪費青春。但梅鳶知道,邱丘的出生是她已逝的戀人留給她的唯一禮物,邱丘的母親很愛這個孩子,以至于在邱丘死后,將一切罪過都怪在了梅鳶頭上。 那不是段愉快的回憶,但梅鳶能理解邱母的愛子之心。 她沒有報復的想法。邱丘的確是因她而死,葬身狗腹,死無全尸。 但她們沒必要這么早見面。而且,關于住處,她自有打算。 “不用,我已經找到住處了。哥哥也要和我住一起,去你家不方便?!?/br> 梅鳶說著,站起了身。飛機平穩落地,在空姐溫柔的提示音中,乘客拿著各自的行李,陸續離開了座位。 邱丘沒再多說。他提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在了最前面。梅鳶沒帶太多東西,只背了個輕便的包,其它東西都和梅霖的裝在了一起。 北方的冬天還是要比南方冷一些的,尤其是在四面透風的航站樓這種地方。她自認穿的夠多,但還是感覺到了涼意,連忙扣上了外套的扣子,將自己裹成毛絨絨一團。 三個人剛進機場大廳,就聽見了熱鬧的叫喊。一群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女舉著牌子,拼命往這邊揮手。 “邱哥!邱哥,這邊!” 他們嘴里叫的是邱丘的名字,眼睛望著的卻是梅鳶的方向。梅鳶一眼就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她彎起唇,正要開口,左邊肩膀忽然一沉,邱丘一把將她攬進了自己懷里。 他明目張膽地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在朋友們的哄鬧聲中,笑著對她說:“來,寶貝,和弟弟meimei打個招呼?!?/br>